第十二卷 螺旋儘頭 第1898章 孤島病院(1 / 1)

“真是糟糕的夜晚啊。”安德醫生撩起百葉窗注視著在夜色的陰影中穿梭的人影,他十分清楚那些人影不是什麼怪物,而是他的研究對象,一群末日症候群患者。隻不過最近一段時間,這些病人越來越活躍,這樣異常的情況,正是病態愈發嚴重的表現。如今在這個孤島病院裡,物資越來越缺乏,外界減緩對病院的物資支援,甚至讓離開孤島的可能性也大大降低。就算是他自己,也沒有辦法利用現有的物資製造出橫穿大海的船隻來。如果有可能,當然是離開這個病院最好,“病毒”正在加速感染這個病院裡的人們,無論對象是普通人還是研究者,而病院卻著實找不到切實可行的治療方案。所有可以想到的嘗試都已經做過了,原本利用物資的充裕還可以維持管理人數在一個標準線上,然而,外界的問題終究影響到了這裡,病院的運營已經從捉襟見肘變成了無以為繼。安德醫生不是沒有想過應該如何打破目前的困境,但根本的問題就是“病毒”,至少要找到一種臨時湊合的治療方案,引起其他人的興趣,激活大家的期望,才能有所轉機。現在的情況,就是研究久久沒有關鍵性的進展所積累下來的後果——伴隨著研究無果而來的種種信任危機,讓人感到束手無策。正因為在孤島上,所以,外界的情況隻能通過聯絡,以及對孤島的支援本身去估測,而在支援力度下降的現在,每個人都能清晰感覺到一種無望的黑暗正在徐徐籠罩下來。就正常的研究活動來說,如果在消耗了大量的人力物力之後,研究無法取得預期的成果,這項研究就會被關停,亦或者換人,但是,在孤島病院裡進行的針對“病毒”的絕密研究卻更加嚴厲苛刻。“病毒”不是尋常的病毒,末日症候群患者也不是尋常的感染者,在全病院隻剩下三十個尚未被感染的人的現在,全麵封鎖病院,等待後繼處理也是可以預想到的情況。安德醫生也不是沒有想過封鎖孤島病院現況的信息,但是,即便身為病院裡的權威人士,也無法揣測人心,更無法如同國家情報部門人員那樣,敏銳迅速地揪出從病院建立之處,就隱藏在暗處監控研究人員和病院狀況的情報人員。他隻是一個優秀的研究者,擁有不錯的政治手腕,卻無法跨專業擁有電視電影中那些超人一樣的角色所具備的能力。安德醫生十分清楚,自己想要打動幕後支持者,至少讓自己這些還沒有被感染的人轉移出去,就隻能拿出更加重要的東西——在他的分析中,外界也已經因為“病毒”的感染擴散而變得一團亂,哪怕有一個僅僅是讓人覺得有幫助,卻還沒來得及驗證的成果,也一定可以受到重視。然而,即便是這樣一種僅僅具備前瞻性和可能性的成果,也沒能拿出手。最初設想的人類補完計劃在先期得到讚賞和支持,但是,或許是因為進度緩慢的緣故,而漸漸讓支持者失去了耐心。缺乏外界情報,安德醫生無法判斷自己所在的這個病院在外界那些掌控話語權的人們眼中,究竟是怎樣的一種定位,往壞的方向去思考,整個病院就這樣被棄之不顧,自生自滅,也不是沒可能的事情。最壞的情況,就是那些人以割肉的決心,用暴力手段摧毀整個島嶼,他們隻需要按下一個紅色按鈕,就能輕鬆做到這件事。也正因為可以設想到最壞的情況,所以,安德醫生也隱隱覺得,情況正朝著這個最壞的方向發展。他不想坐以待斃,而且,他也相信,如今被困在島上的其他人——無論是正常人還是不正常的人——都不願意坐以待斃。自己怕死,想要活下去,也許不能和以前一樣風光,但是,哪怕成為通緝犯也要逃離這裡,這樣的想法一定不是自己才擁有的。如果可以放下心中的種種猜疑和戒備,和那些一直隱藏在病院裡,於暗地裡活動的那些人坦坦蕩蕩地交談,或許就可以找到轉機了。然而,這個想法也隻是在心中兜兜轉轉而已,不是自己不願意見對方,而是對方似乎根本就沒有打算和自己見麵,而自己這邊,也沒有辦法挖掘出他們的真正所在。明明知道他們就在這個島上,卻無法鎖定他們的活動中心和核心人員,這在安德醫生心中,一直是一件不可思議的事情。正因為安德醫生能夠分析出自己當前的困境,卻從根本上無法找到解決的辦法,所以,在這樣的夜晚,他才必須呆在自己的房間裡,陷入無奈的沉思中。病院裡愈發詭異緊張的氣氛,無法動搖他的心誌,但是,有堅定的信念卻無法找到行之有效的方法,這才是讓他感到恐懼和絕望的地方。該如何做呢?冷靜想想,還有什麼是自己可以做到的?仔細想想,在這裡的工作,從最開始的困難重重到後來一段時間的順利,的確讓人仿佛看到了希望,一個接一個充滿了創造力的提案,讓大家覺得哪怕百分之九十九是不可行的,但也定然有百分之一的內容能夠引導自己等人走向正確的道路。然而,在一個個方案被否決,被殘酷的事實證明不可行之後,那種“被神明拋棄了”的感覺就愈加強烈。直到最優秀的實驗體“高川”也徹底崩潰的時候,那巨大的沮喪感和絕望感,幾乎要吞沒每一個人的靈魂。好不容易從高川複製體中看到了些許希望,但是,高川複製體最終也被證明,無法真正取代真正的“高川”。當初為了依靠數量去彌補質量的不足,而製造了多個高川複製體,如今病院裡的情況,無疑正是當初決定的諷刺吧。這些高川複製體對研究帶來的好處,遠遠沒有他們進一步病變後所帶來的壞處更大。高川複製體毫無疑問也是末日症候群患者,而這些特殊的末日症候群患者,無論是生理還是心理,都缺乏正牌高川那樣強大的韌性。他們一旦崩潰,就會徹底變成不受控製,隻能用“凶殘”來形容的怪物。“病毒”讓這些高川複製體的身體結構產生異變,並產生心理上的嚴重扭曲。當他們開始攻擊其他人的時候,其手段根本讓人無法再將他們當作是“人類”或者“類人的東西”來看待。如果不將他們視為“怪物”,那麼,還有什麼可以算得上是“怪物”呢?這個問題幾乎在每一個見證了這些高川複製體病變時的活動,以及他們活動所造成後溝的人們內心,都是存在的。這些高川複製體就像是病院崩潰的催化劑。如果沒有這些東西,或許病院仍舊無法控製“病毒”的感染,但有很多人都相信,受害者會少很多,而病院也可以堅持更長一些的時間,以等待轉機。可是,他們的錯誤終究要他們自己品嘗。正常人的總數隻剩下三十多人,無疑就是對這場危機的最好注解,而這樣糟糕的情況,還不斷在病院中上演。“病毒”早已經充斥在空氣中——這是大多數研究者都認可的結論,但是,無法直接從空氣中觀測到“病毒”——人們呼吸空氣的時候,就有幾率患病,但是,感染的渠道並不止這麼一種。被病人襲擊,乃至於和病人接觸過於頻繁,都會增加患病的幾率。高川複製體正是所有病患者中都可以成為“富有攻擊性”的一類,他們病發的時候就如同狂犬。已經被感染的研究者中,有三分之一是自然患病,而另外三分之二則是被牽連到病人的事態中。被瘋狂的高川複製體攻擊,已經占據了後者的大多數。被這些高川複製體攻擊受傷,感染末日症候群的幾率到目前為止是百分之百,並且,從征兆到病情晚期的時間,也明顯要比其他類型的末日症候群患者更快。麵對這些被病院一手泡製出來的怪物們,哪怕是身經百戰的警衛隊也難以抗衡。每一個高川複製體都擁有相當優秀的戰鬥能力。無論是徒手作戰還是使用冷熱兵器,都堪稱是個中強手,在精神崩潰,心智不全的情況下,仍舊能夠製定作戰方略——若要形容他們的狀態,更像是冷靜的瘋子,狂熱的連環殺手之類。更讓人膽寒的是,這些高川複製體對所有尚未崩潰成LCL的末日症候群患者都具備某種主導性的影響力,他們就像是天生可以驅動其他的末日症候群患者的精神狀態和心理意識朝一個特定的瘋狂的方向發展,進而於他們的步調保持一致。因為一開始沒能很好地察覺這一點,因為他們對實驗帶來的幫助,而忽略他們更大的異常,所以,沒能在第一時間進行處理,才如同骨牌倒塌一樣,當反應過來的時候,已經看似回天乏力了。高川複製體加上和他們步調一致的末日症候群患者的綜合戰鬥力,已經超過了病院警衛隊可以處理的範疇,伴隨著感染擴大,警衛隊也逐漸末日症候群化,就更談不上反抗了。唯一的好消息,就是以高川複製體為首的這些躁動的末日症候群患者也並非時時刻刻都在發瘋,他們和那些難以揣測的精神病人一樣,會表現出不自然的平靜癡呆的一麵,也會陡然發出讓人措手不及的咆哮。他們會看到許許多多的幻覺,聽到許許多多的幻聽,會模糊幻覺和現實的界限,但這些幻覺上的東西並不總是會讓他們變得狂躁,有時也會撫平他們的內心——不過,因為缺乏人手和時間,所以安德醫生還沒能從現有數據中總結出清晰的規律。當夜幕降臨的時候,也往往是這些末日症候群患者最為活躍的時候,相比起夜晚,白天的他們要安靜許多。安德醫生對他們的觀察,也往往是在夜晚進行。這種行為十分危險,事實上,有不少做出類似行動的研究人員被這些病人襲擊了。光源、聲響、氣味,以及某些人的知覺無法感受到的東西,都會對這些病人造成刺|激,要找到一個合適的觀察場所,需要消耗不少的耐心。安德醫生找到如今的藏身之所,自覺也算是頗為幸運。比外麵更黑暗的室內,安德醫生完全隻用眼睛去觀察,用腦子去記錄,而沒有更多借助工具的動作。他不聲不響,沒有高頻率高幅度的動作,在更多的時間裡就像是一座雕像。和其他人一樣,他的研究重點對象是高川複製體,但卻並非是試圖找出高川複製體發狂的秘密,以及這些高川複製體和其他末日症候群患者的共鳴之處,他並不是針對高川複製體本身進行研究,而是為了找到高川複製體背後的秘密。正因為他是最後還保持正常的少數人之一,也是這些人中地位最高的人,從過去就擁有過人的權威和相對敏銳的能力,所以,才意識到,並肯定了,高川複製體會變成如今的模樣,其實是那些隱藏在暗處的人刻意推動的結果。高川複製體的數量、特點和行動特點,與其說像是“病人”,不如說,更像是某種生物兵器。安德醫生甚至懷疑,製造高川複製體的提案以及促成這一提案成功的第一推動力,就是那些隱藏在病院黑暗中的人。他們乾涉病院研究已經不是一次兩次的事情了,而且,追索可以觀測到的情況,安德醫生也同樣懷疑,高川複製體之所以變成“生物兵器”的模樣,最大的功臣就是他主導進行的“人類補完計劃”。那些藏在暗中的人,沒有將人補完成“完美的人類”,而是嘗試將不完整的人補完成“強大的戰鬥兵器”。就軍工科研成果來說,他們似乎已經接近成功。因為自身也不是具備公共道德觀念的研究者,所以安德醫生也不打算從人性倫理道義方麵去譴責這些人的想法,但是,自己的成果被私下用在了彆的地方,而自己卻沒有被告知,這對他來說,是一件難以忍受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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