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了。席森神父的腦硬體中流淌著大量的分析數據,這些數據又通過特彆的途徑以“感覺”、“印象”之類模糊的感知呈現於腦海中,經過想象的處理,轉化為更加形象直觀的“圖案”、“影像”和“想法”。席森神父很難描述在自己腦海中發酵的這些東西,也不禁想過同為義體化的高川在麵臨同樣的情況時是否也是這樣的感覺。這些東西不需要分析,不需要去確定一個詳儘的輪廓,就像是自然而然浮現的沒有聲音的低語,就像是自己由心而發的某種情緒。但是,無論是模糊還是清晰,都能夠讓自己相信這就是實際情況。末日真理教的巫師還有素體生命以各自的方式滲透到了防禦圈中,有的方式巧妙,有的行為直接,但總會和己方人員錯身而過,也沒有留下太多的痕跡,在沒有被直接觀測到的情況下,很難確定它們的行蹤。即便如此,在防禦圈內遊蕩的“風”無孔不入,在任何有空氣的地方,都不存在漏洞,超巨大的範圍感知借助風的力量行使於這個無法移動的空間裡。席森神父抓起通信裝置,依靠自己腦海中呈現出來的東西,對現場發號施令。他不清楚在其它節點是否也出現了類似自己這邊的情況,但在事先組隊的時候,就考慮過偵察能力方麵的平衡,所以,其它隊伍哪怕沒有席森神父這樣的三級半魔紋兼義體化的戰鬥力,也有其它的神秘彌補偵察方麵的空白。這個世界上,“氣壓控製”這樣的超能可以適用於部分偵察,但卻絕對不是偵察方麵的最強能力。這麼想的話,就能漸漸集中精力,無需為其他人擔憂了。哪怕沒有魔紋,哪怕沒有義體化,神秘專家的能力也是毋庸置疑的。很快,分配到其它隊伍的節點也開始傳遞敵人入侵的消息。最快接觸戰鬥的絕對不是席森神父這一方,當席森神父調動自己隊伍的人員時,從另一個專門用來和其它隊伍進行通訊的頻道中,已經傳來極為激烈的戰鬥聲響——僅僅是聽到聲音,就已經足以讓人感受到那戰鬥的突然性,爆發性以及那支隊伍不利的事態。這麼快就有一支隊伍完蛋了嗎?席森神父這麼想著,但似乎情況比他所猜測的要好上一些。隻要戰鬥的聲音沒有落下,就證明敵方尚沒有真正勝利,“莎”沒有傳達噩耗似乎也證明了這一點。席森神父早就料想到,並不是所有的隊伍都能夠守護住分配給自己的節點,與其擔心其他人的進展,不如想想如何儘快解決自己這邊的敵人——在過去,分心思考彆的東西,會讓自己注意力下降,但在義體化之後,席森神父注意到自己的思維就像是並行處理的計算機進程一樣,完全沒有吃力的感覺,毋寧說,腦硬體的存在促使自己下意識去同時去思考不同的事情,每一種思考也都是在竭儘全力。有的時候,就像是意識分裂了一樣,席森神父的腦海中浮現這樣的想法。“風”傳遞來最新的消息,由灰霧產生的奇異現象,阻撓了“風”的流淌,但這種讓人感到古怪又不順暢的變化,反而讓敵人的行蹤更徹底地暴露出來。站在最高的建築物頂上,席森神父可以用肉眼看到距離自己相當遠的周邊已經被灰色的迷霧漸漸覆蓋,然後,“風”以一種磕磕絆絆的方式,將己方和敵人接戰的聲音傳遞過來。可以辨析出來的敵人已經在數量上超過了己方人員,但是,若輪到相對實力的差距,卻沒有最壞預想的那麼差。已經暴露在席森神父感知中的末日真理教巫師沒能執行雷霆萬鈞的攻擊,素體生命雖然強大,但是,在借助地形進行轉移的戰術中,也無法在第一時間取得優勢。神秘專家和原住民見縫插針地在戰場上傳遞情報,而席森神父雖然沒有立刻加入戰場,卻能夠以一個總體性的角度,對現有的戰鬥人員進行即時性的調整,指引他們分割、包抄、圍殲或抵抗入侵者。具體應該如何去戰鬥,神秘專家和原住民都各有自己的風格特點,根據所具備的神秘和所擁有的裝備不同,也會采取不同的戰術。席森神父十分清楚,既然自己沒有在第一時間抵達前線,那具體的戰鬥還是交給在場人員自己判斷為好。儘管做了許多布置,以確保敵人無法通過已知的手段迅速傳送到建設機器這邊,而不得不強行突破己方的防禦圈,但是,既然是充斥著神秘的戰場,那麼,就不能將“敵人必須層層深入”視為必然的結果。席森神父不斷反芻著己方的任務:並非是殲滅敵人,而僅僅是拖延敵人,直到建設機器按照既定的規劃,將節點處理完畢,然後由“莎”以這個節點為突破口,重啟這一帶的安全網絡,激活當前存留在這個風格特異的城市中的安全衛士,儘管不清楚這些安全衛士的生產線到底隱藏在什麼地方,但從過去的數據統計來看,如此龐大的建築群中,絕對不缺乏隱秘的生產線,這是由過去的安全網絡的異常所決定的。末日真理教巫師最喜歡使用“傳送門”類型的法術進行突擊,席森神父對這種由灰霧引發的空間現象有過深入的研究,並事先就對其他人公布了這些研究成果,隻要巫師的法術沒有推陳出新,他並不認為,“傳送門”如今還能成為這些巫師取巧的手段。在“風”持續傳遞而來的信息中,他已經不止一次感受到“傳送門”的打開和崩潰,兩者幾乎是在同一時間發生的,料想在如此短暫而突然的變化中,絕對不可能每一個巫師都能毫發無傷。晦澀的宛如念咒或祈禱一樣的聲音,瘋狂又急促的金屬碰撞聲,聲勢浩大的轟鳴聲,建築物開始傾塌,這些聲光現象在很短的時間內就上升到讓人心跳加劇的程度。短短的幾分鐘內,席森神父已經感知到了死亡在自己人身上蔓延,經過腦硬體的分析,他很快就確信了,這十有八九是原住民撞上了素體生命的時候。原住民使用的武器儘管也是由構造體材質製作而成,但是,相比統治局武器庫裡的貨色,這些武器從各個方麵都要遜色一籌,遇到末日真理教的巫師尚可以周旋,但是,遇到素體生命的話,幾乎沒有幸存的可能性。席森神父很快就用肉眼觀測到了更加具體的景象,快速的影子在每一個建築,每一條街道,每一處陷阱中遊轉,也有沉重的輪廓在直麵那些充滿了暴力的現象。神秘專家在這短短時間的戰鬥中沒有出現損失,但是,原住民的數量給他的感覺是越來越少,哪怕吹拂在這些戰鬥中的“風”總會以最大的努力,去化解那些致命的危機,也隻是對巫師有一定的效果而已,對付素體生命根本就是力有不逮。沒有死掉的原住民會被“風”嘗試在第一時間帶走或隱藏起來,但是,若被敵人意識到有這麼一種的力量存在於自己身邊,就很難完好地將這些原住民帶出戰場。敵人充滿了進攻意識,也如同席森神父所想的那般狂熱,而哪怕激戰正酣的時候,這些敵人也仍舊保存有相當的謹慎和理性,與之相比,原住民似乎很少經曆這般高強度的戰鬥,而很少有人能夠控製自己的情緒——當他們的情緒被敵人挑起後,往往會使用一些自以為聰明的計策,自己將自己陷入一個極端的背水一戰的境地,結果隻能是被更狡猾也更能適應這種戰鬥的敵人殺死。短短的十分鐘內,仍舊可以被席森神父感知的原住民就隻剩下的二十多人,其中仍舊可以堅持戰鬥的隻剩下一半左右,若非那十名神秘專家及時援助,以一種連席森神父都感到詫異的精準程度,對敵人進行牽製和分割,重新劃分戰場,原住民的處境大概就可以稱之為“潰敗”了吧。即便原住民的境況可謂是慘烈,但是,席森神父卻無法讓他們立刻從戰場上撤離——這些原住民唯一在這場戰鬥中表現出來的素質,就是他們不會因為主觀因素,在沒有得到命令的情況下擅自後撤,幸存者們的數量,仍舊在死傷慘重的境況下,重新構築出第二道、第三道、乃至於第四道防禦,抵擋宛如漏網之魚的末日真理教巫師。神秘專家的精力多集中在素體生命身上,末日真理教的巫師並沒有出現精英巫師及以上級彆的人物,在能夠幸存至今的神秘專家麵前,他們就像是原住民麵對素體生命那般無力。儘管正式的巫師都具備多種灰霧法術,能夠適應不同的戰鬥,但另一方麵,他們所具備的法術在多樣性上也並非無窮,大多是由大眾化的法術和自己擅長的某一種法術構成。隻要曾經和末日真理教的巫師打過交道,就能察覺到,在正式巫師這個範圍內,他們的法術能力和戰鬥習慣都相當模式化,就像是從同一條生產線下來,灌輸了同種類型的戰鬥模板,在一生中總是遊走在生死線上的神秘專家麵前,這種相對刻板的戰鬥模式,即便針對情況不同有可取性,但是,弊端更是顯而易見。即便距離戰鬥開始,隻經過了很短的一段時間,但已經足以讓神秘專家察覺到這些巫師和素體生命之間的不配合——並非是生疏,而是完全沒有合作意識。不需要追究其原因,隻需要認清這個事實就足夠了。神秘專家及時調整己方的戰術,就像是篩子一樣,放過了那些能夠看清形勢,同時有能力脫離戰場的巫師。與之相比,素體生命的數量隻有五名,正好是這些神秘專家數量的一半,卻需要付出百分之兩百的注意力,才能夠讓它們不至於肆意妄為——在缺乏臨界兵器的情況下,想要戰勝一個素體生命,不僅僅要有高強度攻擊力的神秘,還要有豁出去的覺悟才行。入侵的末日真理教巫師足足有三十多人逃脫了神秘專家的捕獵,在席森神父的計算中,這些巫師的原本數量需要翻上三倍,也就是說,儘管無法得到一個詳儘的數據,但是,至少上百名敵人在進攻自己駐守的節點——素體生命暫且不提,僅僅從巫師的數量來看,末日真理教也算是在這裡投下了相當大的籌碼。倘若其它隊伍所麵臨的敵人也是這般數量,那麼評估末日真理教對這場戰役的重視程度時還要提升一個等級。畢竟,在最後一次預估的末日真理教巫師數量時,得到的數據是兩千人左右,即便排除巫師學徒和精英巫師以上的等級,將這兩千人全都視為正式巫師,那麼,對比如今在統治局戰場上奔馳的巫師數量,末日真理教幾乎投入了一半的戰鬥人員儲備。一千名末日真理教的巫師?這個數量在平時有選擇的時候,足以讓任何一個神秘專家發怵。但是,在如今這個時候,席森神父等人根本就沒有發怵的餘地。在神秘專家的及時救援下,重新構築防線的原住民,自然不可能是剩餘的三十多名巫師的對手,不僅僅在數量上落於下風,在個體戰鬥力上,也居於明顯的劣勢。大概,對於這些原住民來說,低等級的安全衛士反而是更尋常可見,更讓人覺得安心的對手,而這些末日真理教的巫師毫無疑問是未知而詭異的存在吧。已經沒有時間讓這些原住民去研究這些巫師的戰鬥風格了,也沒有時間讓他們去適應巫師們的法術效果。席森神父的“風”攪拌著灰霧,在空氣中閃過的電火花,就像是一條條若隱若現的龍蛇,擊打在原住民的屍體上,便在其身上浮現不詳的印記。一個末日真理教特有的獻祭儀式,正在他的手中,以他的方式完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