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自雇傭兵協會的神秘專家兩兩成行,每一對都擁有極其強烈的存在感,儘管也並非缺乏個性,但是,站在神秘專家身邊的那些看似助手屬下的年輕男女自身所具備的共性已經幾乎要將個性掩埋了。明明相貌和年齡層都不相同,卻給人十分一致的感覺——這些十三歲到二十三歲之間的年輕人就像是從一個模子裡製造出來的一般。這些可謂是雇傭兵協會的特色。哪怕是魔法少女十字軍的人,也並非對這些平靜謹慎的年輕助手們一無所知。在NOG成立早期的時候,這些人,或者說人造人,在雇傭兵協會中也並不是十分嚴格的機密。在NOG成立之後,伴隨著戰爭的激化,這些人的資料在神秘專家的圈子裡就更不是秘密了。最早是在末日真理教中出現的“最終兵器”,被網絡球研究並嘗試造出最高級的仿製品“桃樂絲”,但是,“桃樂絲”的誕生受阻,技術上的關隘直到NOG成立後,由近江牽頭,聯合各個神秘組織的技術人員組成攻關小組,才最終完成並啟動,成為如今的桃樂絲。而在“桃樂絲”從理論走向實際成品的過程中,雇傭兵協會也開始了自己的仿造“最終兵器”的人造人型兵器的計劃,並且,雇傭兵協會也是眾多神秘組織中,繼網絡球之後唯一一個仿製“最終兵器”的神秘組織。因此,儘管在規模上,雇傭兵協會隻能算是一個中型的神秘組織,但卻在神秘組織的圈子裡擁有更高的評價,認為這個神秘組織擁有僅次於網絡球、火炬之光和逐日者這三個公認大型神秘組織的實力,尤其在作戰能力的方麵,更是給人一種非同一般強悍的感覺。不管怎麼說,能夠成建製地以軍隊化的方式管理神秘專家的神秘組織,就隻有雇傭兵協會了。哪怕放到現在,其他神秘組織的成員也很難理解雇傭兵協會內部到底是怎樣的一種構成,才導致了如此特殊的組織方式出現在神秘組織的圈子中。普遍認為,它的內部組織方式和神秘專家們表現出來的普遍天性是矛盾的。儘管嚴格來說,每一個神秘組織都是謎團,但是,雇傭兵協會卻讓這個謎團變得更大了。即便如此,雇傭兵協會的神秘專家,以及旗下的這些仿製自“最終兵器”的人造人型兵器都很強大,這是由實際戰績證明過的事實。就連當初從納粹手中攻下拉斯維加斯中繼器的行動,這些人造人也有過深度的參與,在眾人麵前證明過自身的戰鬥力。現在,來自雇傭兵協會的神秘專家以及他們的人造人助手,目測超過五十人。加上前後合流的魔法少女十字軍,就已經達到兩百人之多。而除了這兩方的人馬之外,同樣讓人驚訝的還有逐日者的成員,他們的目測人數甚至和魔法少女十字軍的人數不分上下,至少也有百餘名。從一個大型神秘組織的成員數量來說,眼下出現的這些來自逐日者的神秘專家,就近乎是十分之一的數量。就連魔法少女們也不確定,如今的網絡球中,受到中繼器保護而存活下來的神秘專家有沒有達到自身原本成員數量的十分之一,這是一個巨大到讓人難以理解的比例,畢竟,逐日者可是沒有中繼器的——哪怕,倫敦中繼器在名義上是屬於整個NOG的,但實際當然會對網絡球有所偏向。對曉美學姐這些先到的魔法少女來說,後來合流的這部分魔法少女有這般數量,仍舊在可以理解的範圍內,可以認為是被倫敦中繼器照顧了。但是,雇傭兵協會和逐日者的這些人,又到底是如何從那可怕的意識態衝擊中存活下來的呢?實在是讓人無法想象。儘管詳細詢問了和己方合流的同伴,其經曆除了讓人感慨,同樣和己方一樣波折之外,無法找出足以質疑的地方,他們的幸存帶有強烈的運氣色彩,但是,能夠活到現在的人誰不一樣呢?其中也有他們自身也無法理解的事情發生了,但是,連他們這些富有經驗的當事人都弄不明白的東西,旁觀聽說者又怎能捉摸出裡麵的疑點呢?哪怕是曉美學姐自己的狀況,也有著說不清道不明的地方,但她自己很清楚,自己絕非是叛徒,也不會因為自己變成這幅模樣,無法儘對人言,就覺得自己是被什麼東西威脅著。許多異常的發生並沒有明顯的征兆,並且在發生的時候讓人猝不及防,那是一種極快的,超出反應能力的劇變,而就遭遇變化者自身而言,並沒有覺得自己從本質上被改變。但是,也無法確定自身真的沒有本質上的改變。說到底,人的局限性就連“認知自我”都無法做得完滿。神秘專家對這一點再清楚不過了,他們所做的一切,所要麵對的一切,都是必須用一種比普通人更加寬容豁達的態度,才能讓自己不至於在短時間內就精神崩潰。相信直覺,不要對自己無法理解的事情有太深入的追究,諒解他人的秘密,從最壞的方向做好打算,卻要從最好的方向去追求結果,諸如此類,都是神秘專家用以在那可怕詭異的神秘事件中維持自我的共通思維。所以,雖然還是無法了解這些新來的同伴們的經曆,但對所有人來說,這種無法完全了解本來就是習以為常的,是絕對不能以之為借口,去排斥和質疑同伴的,因此,合流的各方很快就達成了默契。隊伍被拆分,陌生的隊友,臨時的隊伍重建,這些過程對神秘專家而言都並不陌生。和過去經驗上的差彆,僅僅是人數上的差彆。此時此刻聚集在這個倉庫裡,即將集中執行同一個計劃的神秘專家太多了,可以說,除了極少數情況,許多神秘專家都從未見過有這麼多的同行集中在一起,成為一支隊伍,為同一個計劃做準備的情況。三百多人的數量,每一個人都對自己的裝備有要求,在這個戰場上,過去那種隻依靠自身經驗、肉體和神秘力量的做法已經行不通了,沒有足夠神秘性的好裝備,就很難讓人感到安心,哪怕充斥著神秘的戰鬥並不會因為裝備了什麼好武器就會讓勝利提高幾率,也不會因為藏在厚重的裝甲後就變得更加安全。目前為止最可怕的,最無法防禦的攻擊,正是來自於兩台中繼器對撞後,從人類集體潛意識的層麵掀起的衝擊。這種對人格意識產生的衝擊,並沒有絕對的防禦方法,雖然說意誌堅定就能夠提高維持自身人格意識的幾率,但是,意誌要多堅定才算過了那危險的閾值呢?到底怎樣才算是堅定呢?其實並沒有一個明確的標準——無論是自己覺得自己意誌堅定,還是被他人說意誌堅定,都並非是真正意誌堅定的證明,而通常所說的有毅力和有定力,也無法直接套用在意誌堅定上。麵對這樣的攻擊,幾乎是所有神秘專家的防護都失效了。直到現在也沒有人清楚,除了自己等人之外,還有多少人還能夠維持自我的,而且,這裡也沒有人可以潛入到人類集體潛意識的深處,通過觀測人類集體潛意識的規模構造去確認意識態的衝擊所造成的損傷程度——在理論上,當大多數人的自我都崩潰的時候,其個體的意識態結構,以及集體性的意識態結構,都將會發生極為明顯的變化才對。如果真的發生了“大部分人都意識死亡”的情況,那麼,根據目前對個人意識和人類集體潛意識之間關係的理解,人類集體潛意識也理應變得蒼白脆弱才對,並進而會影響人類集體潛意識中所有的資訊和存在,就連中繼器本身也無法幸免。反過來說,如果人類集體潛意識仍舊是活躍的,堅強而堅固的,無邊無際的,那麼,那場衝擊對人的意識的傷害——無論是從個人角度還是從集體角度去看——都應該沒有自己所覺得的那麼強烈,進而意味著所有的受創者,隻要沒有在第一時間徹底死亡,那便有恢複的可能性。能夠在如此可怕的衝擊中存活下來,那就應該更能理解“神秘”所帶來的結果的不確定性。而要在如此不確定的戰場上活動,那幾乎所有的準備都是為了加強心理上的因素,而非是直接帶來優勢。當整理好裝備,也就是整理好了心緒,裝備帶來的額外的防禦力,並不是施加在肉體上的,而是給予心靈的。正因為如此,所以,幾乎所有神秘專家的準備都往往充滿了儀式感。每個人的“儀式”都是不一樣的,三百多人的神秘專家在這裡進行整備,其伴隨著的各種各樣的儀式感足以讓他們自己也覺得新鮮。“還有四小時。”一個神秘專家在完成了自己的儀式後,看了一眼懷表。他的懷表同樣充滿了儀式感,無論是花紋裝飾還是取用的手勢,都帶有一種對稱細膩的美感。而實際上,他也自稱,這個懷表是他用來發動神秘力量的核心道具,如果沒有這個懷表,那麼他幾乎無法讓神秘力量作用在外物上。當然,既然他這麼說了,那其他人也就姑且這麼相信著。“沒有人來了嗎?”另一邊的神秘專家有些惋惜,他似乎希望有更多的同伴在這裡聚集,這也是大多數神秘專家在吃驚於這裡聚集的人數後,所進一步產生的想法。在任何戰爭中,人們都渴望著更多的戰鬥力。然而,的確沒有更多人了。“莎”在監視器中觀察著三百多人的舉止,對後來合流的人進行模型化分析,她同樣對突然增加的人手感到疑惑,雖然網絡球是目前最有價值的盟友,但是,對方內部到底是怎樣的情況,至今她也沒能弄明白。雖然擁有一致的敵人,但是,在細節上卻從未有過如此深入的合作。這場計劃將會是雙方的第一次深入合作,這樣的合作本就不應該輕易變更最初的承諾——魔法少女十字軍是他們可以提供的精銳,而不是那些明顯不是魔法少女的家夥們。這場計劃是如此的關鍵重要,眼下這些人是雙方在針對納粹的具體作戰中,唯一可以派遣的擁有靈活性的戰鬥力了,這也意味著,一旦所有人都死亡而又未能完成計劃。那麼,己方就會陷入一個更加被動的境地,談不上立刻會被殲滅掉,但是,坐困愁城卻是毫不誇張。這些不在最初協定內的外來者們,會給這次計劃帶來正麵的效果嗎?“莎”對此有所質疑,而提供這些人的網絡球放在這樣的邏輯下,似乎也不太靠譜。神秘專家們當然也知道,自己在這個倉庫中根本就不存在任何隱私,無論己方用了什麼手段去改造這裡的防禦機製,其根係統仍舊在原住民的控製中,叫做“莎”的原住民擁有比己方更高超的技術,自己等人的舉動言行都正放在顯微鏡下被觀察吧。即便如此,也不能真正做出什麼教訓對方的舉動,先不提態度上的問題,實際上也沒有誰有足夠的信心,一定可以在合適的範圍內給對方一個下馬威——不是說在能力上無法做到,而是沒有限製的話,那就是正經八百的挑釁,乃至於敵對了。一旦爆發那種難以緩和的衝突,那麼,自己等人聚集在這裡的意義就失去了。任何一次龐大的計劃都需要精誠合作,而這種非熟人之間的合作,往往都是從充滿質疑的尖銳態度開始的。人的狹隘意識在其中起了主要作用,如果是自己的同伴在全程監控自己,那麼,自己的想法也會朝更好的方向進行——如果不能真正理解自己在這種“好與壞”的錯覺中,真正起決定性作用的因素,那麼,在接下裡那個充斥著未知神秘的戰場上,就會變得誰是同伴誰是敵人都無法分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