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卷 螺旋儘頭 第2113章 偏差儀式 2(1 / 1)

可怕的儀式已經在進行了,我曾經想象過火炬之光絕對不會拖延時間,卻沒有想到竟然會是這種感覺的儀式。要說這個儀式有多可怕,在一個明確的可見的結果產生之前,完全無法得知,然而,執行儀式的人們流露出來的瘋狂卻能讓人第一時間就知曉,這絕對不是什麼充滿了善意,結果會有某種好處的儀式。我一直都認為自己所做的那些摧毀了這個末日幻境絕大多數人類的罪行沒有任何借口推脫,而那也定然是罪大惡極,極為瘋狂的行徑,做此行為的初衷和目的也並不高尚——因為我不是英雄,不是懷著拯救世界眾生的偉大情操去犯下這些惡行的,而僅僅是為了我所愛著的數人而已——這樣的我所做出的這些事情,在我如今看來,卻全然不比眼前的儀式更加惡劣。當然,或許對這裡的人來說,我做的事情比他們現在做的事情更加過分,他們如今所表現出來的瘋狂也有一個正常的理由,從而在他們的眼中並非太過於瘋狂。我的這些“老朋友”又是如何看待這場儀式的呢?是否也感受到了這裡彌散的瘋狂呢?他們對儀式的推動,到底是處於一種被迫的心理,還是真的認為這是必要的呢?我深入學習和實踐過心理學,並在過去的冒險中獲得了良好的經驗,然而,這些知識和經驗已經無法讓我解析正在進行儀式的這些人的心理了。我覺得,自己完全無法理解,為什麼就連榮格這樣冷靜又充滿了正義感和榮譽感的人,竟然對眼前的儀式能夠保持如此平靜又理所當然的心態。我窺視他的眼神,那一度被富江的異常撼動,也為我之惡性而憤怒的眼睛,在注視著這場儀式的時候,竟然是懷著一種渴望又堅定的情感。就像是,他深信這場儀式能夠挽回如今惡劣的局麵,從末日手中奪回這個世界。我一直都覺得自己是個精神病人,但是,眼前的這一幕讓我覺得這些人比我更像是瘋子。和我的難以置信比起來,富江的臉上浮現出若有深意的快慰,就如同在品嘗著甜品,對比起這些肅穆又癲狂的人們,麵帶笑容的她似乎真的可以感受到這瘋狂中的甜美。我一下子就知道了,富江對於眼前此景是樂見其成的,而這樣的態度卻也帶有深深的惡意,比起平時更加人性化的她,這個時候的她更有“江”的味道,也同時擁有更濃鬱的“病毒”的味道。我突然覺得,之前自己一直認為自己是“惡”的想法其實錯了,彆人稱呼我為惡魔或怪物,也是錯誤的。站在這裡的人中,我反而是最正常的人類。半徑足足有二十多米的火盆中,火焰熊熊燃燒,最上方的焰苗是紅色的,中部是橘色的,中間內部則漸漸變成了金黃色,而更貼近盆內的部分,則是淡藍色,而這些層次分明的色彩,也絕對不是正常火焰的樣子。周遭的人們宛如陷入在一個癲狂的噩夢中,瘋狂地吹奏,擊鼓,發出刺耳又不協調的歌聲,雙手高舉膜拜著看不見的東西,不斷有人向火盆中潑灑著某種物質,讓火焰中冒出一縷縷的黑煙。黑煙絲絲縷縷上升到這個地下空間的頂部,卻又不會散開,淤積在一起,有一定的厚度和透明度,而且,似乎還意圖變幻出某種東西。舉行儀式的人和注視儀式的人涇渭分明,舉行儀式的人站在中間,注視儀式的人,包括我和富江,隻是在邊上環視,而在我的觀測中,沒有一個人表現出和我一樣的擔憂,他們隻是注視著,或平靜、或激動、或期待、或無所謂地注視著,那神態讓我感到毛骨悚然,哪怕有不少我認知的麵孔,這些麵孔此時看起來也仿佛是陌生人一樣。和身邊的“榮格”一樣,隻是一個和我熟悉的人相似的陌生人而已。“……榮格,這就是火炬之光的偏差儀式?”我的心跳隨著那瘋狂的儀式活動不斷加劇,我沉重地問道:“你們真的認為這樣的儀式會帶來好的結果嗎?”“是的。”榮格毫不猶豫地回答,但又頓了頓,似乎清醒了一點,對我說:“我希望它能帶來好結果,但是,從過去的經驗來說,火炬之光的偏差神秘都是殺敵一千自損八百,但是,現在我們沒有更好的選擇,不是嗎?我們隻能期待這場儀式至少可以發揮出殺敵一千的結果,哪怕要自損八百。”我覺得自己的臉色應該很難看,因為我覺得眼前的這些人很難看,儘管我可以理解他們的選擇,但是,這場或許是最後一次的偏差儀式給我一種很不好的預感。“或許我應該阻止你們。”我十分直白地說。“是嗎?”榮格沒有生氣,隻是驚詫地看了我一眼,說:“我不知道你為什麼會這麼想,但是,顯然富江女士並不讚同你的想法。”這麼說著,他沒有去看富江,而是轉回頭繼續注視這場瘋狂的儀式。我開始嗅到更加濃烈的味道,這種味道在最開始是不存在的,然而,當我聞到的時候,它在無法計數的短時間內就放大到了讓我感到作嘔的程度。我無法形容這種味道,但是,它在我嗅來是很難聞的味道,隻是,除了我之外的其他人似乎沒有這樣的感覺,我甚至無法從他們的神態上判斷他們是否同樣嗅到了這種味道。我看向富江,她仍舊是津津有味地注視著這些人的癲狂,但目光卻像是穿透了這些人的存在形態,能夠看到這一切行為表現的深處,去體味那更加本質的東西。她對那些本質的東西有著極其高昂的興致。就隻有我一個人覺得這場儀式是反胃的嗎?我必須這麼問自己。我覺得自己必須做選擇,然而,又有一種更加強烈的直覺在告訴我,無論我做出怎樣的選擇,都不會讓眼前的一切變好,最關鍵的地方早在我抵達這裡之前就已經過去了,如今正在發生的,接下來將要發生的,就如同水往低處流一樣難以阻擋,不,無法阻擋。那強烈的預感正徘徊在我的心頭,那絕非是用“危險”可以形容的。我確信,這場偏差儀式絕對是除了過去的天門儀式之外,目前為止我見到過的最可怕的儀式。我真的要對之做點什麼嗎?可是,直覺已經告知我了,無論我做什麼,都不會讓結果發生改變,這個既定事實讓人沮喪又絕望,而瘋狂正從這沮喪和絕望中化作一條毒蛇,於冥冥中向我的心臟咬來。“我原本以為會是更正常的神秘儀式,但是,沒想到竟然會是這樣……”我對榮格這般說著,展開了連鎖判定。哪怕是微塵最渺小的躍動,也無法逃過連鎖判定的觀測,觀測的結果在我的腦海中展開一個宏大而精確的形象。微塵相互碰撞,運動就如同波動,沿著一個個彼此做著相互運動的物體向遠方擴散,那些在顯微鏡下可以觀測到的微小物質,那些隻能從感覺中找到的細膩變化,向我揭示著眼前儀式的外在表現之下,到底有著怎樣的內涵。我無法理解這些內涵,但是,卻能夠感受到它的扭曲和歪斜,若要形容,它就像是一個被生硬拗彎的龍卷風,從最肮臟的水溝中汲取了大量的汙水,它極度不穩定,卻又在瀕臨崩潰的極限保持一個極度脆弱的平衡。隻要稍有外力,這一切就會伴隨崩潰的力量潑灑得到處都是,然而,這個外力並不是隨隨便便都會產生的,目前為止都沒有出現的跡象。這種外力絕非是常識中由物質體現出來的力量,也非是常識中由意識體現出來的力量,而是彆的什麼超出認知的東西。正因為缺少這些東西,所以,這場儀式雖然已經開始,也過了最關鍵的可以阻止的時期,卻又沒有抵達終點,而始終維持在這麼一個脆弱的平衡點上。“沒有一個獻祭儀式是正常的,難道你到了現在都還隻是一個天真的孩子嗎?高川先生。”榮格看過來的目光森然,“重要的不是儀式是怎樣的形式,而在於它是否可以達到設想中的程度,完成預期的目標。你所看到的瘋狂表麵之下,有著更深邃的本質,我覺得這已經是我們最後的機會了。我們沒有選擇,必須無視形式上的錯誤,去追求本質的真理。”“……知道嗎?榮格。你所說的這些話,聽起來就像是末日真理教的教唆一樣。”我直視這絲毫不掩飾惡意的目光,我相信,沒有哪一個尚未墮入末日真理教的神秘專家中,有誰比我更了解末日真理教了。我的一些言行雖然也已經十分傾向於末日真理,但是,在程度上,似乎這些老朋友比我更加深入。“末日真理——?”榮格收斂目光,平靜地說道,“要對抗的,就是末日真理。已經犯下反人類罪行的你,又有什麼資格說我們呢?你所做的事情,可比現在你看到的瘋狂還要惡劣一千倍,一萬倍,如果不是你做了那樣的事情,或許就不需要這場偏差儀式了。”我再一次驚愕了,因為,我從來都沒有想過,會在榮格這樣的人口中聽到這樣的話。“如果不是你”、“資格”、“一千一萬倍”……我所知道的榮格絕對是不會用這些說法的。如今的他這麼對我說話,讓我感到了一種精神上的歇斯底裡,就如同他已經到了崩潰的極限一樣。我突然感到悲傷,對眼前的這些老朋友們感到悲傷。火焰在跳躍,黑煙在纏繞,人們在瘋狂地尖聲奏唱,狂熱又瘋狂的背後,那無比強烈的悲傷不可遏止地從我的內心中湧現。它的強烈,讓我覺得自己重新領悟了,什麼是悲傷。“知道嗎?榮格。”我抑製著悲傷的情感,對他說:“我會殺死你們的。”“是的,你會的。”榮格那平靜的眼眸深入騰起瘋狂的火焰,“但不是現在。因為你也需要這場儀式,如果沒有我們,儀式就無法繼續下去。你真正應該做的,和我們即將要做一致,就是為這場儀式注入最後的催化劑,同樣,你一個人是無法完成的。”我知道火炬之光的人和這些“老朋友”在敵視我的情況下,仍舊決定讓我留下來的理由了——我所感覺到的,比榮格所說的更加詳細。他們需要我補上最後的缺口,而他們也認為我能補上這個最後的缺口。“你要把我和富江變成祭品嗎?榮格。”我說。“……知道嗎?高川。”榮格這一次沒有在我的名字後加“先生”二字,“對末日真理而言,最大的偏差是什麼?”我保持沉默,他便自己繼續說道:“那自然是沒有末日。當末日不發生時,這個世界最大的偏差就出現了。然而,倘如末日的到來已經成為真理,那麼,這個最大的偏差就變成了虛幻的謊言。火炬之光的偏差儀式,是無法讓這個謊言變成真實的。”“那麼,你們到底還對什麼抱有這瘋狂的希望呢?”我問道。“雖然無法直接扭轉末日的結果,但是,我們可以讓導致末日的每一個因素都發生偏差,這就是火炬之光過去一直在做的事情。”榮格說到這裡,頓了頓,說:“雖然從眼前的局麵來看,火炬之光過去所製造的偏差都是失敗的,但是,這所有的失敗,也可以說是為了這最後一次偏差儀式的成功而做的準備。火炬之光無數次調整這個最大儀式,就是為了在這一階段,將之後的所有末日因素偏轉——如果不是你做了那樣的事情,發生偏差之後,肯定會有更多的人活下來吧,但是,現在已經沒有辦法了。這一次的偏差儀式後,所有末日因素都會發生偏差,哪怕回溯時光,發生偏差之前所發生的事實也將無法修改,成為了既定事項。”“世界線線跳躍……”我舉了個例子,但立刻就被他否定了。“不會有改變,無論是哪一種時空理論,死掉數十億人都將成為既定結果。”榮格這麼說著,那深沉又瘋狂的眼眸深處同樣流露出悲傷,“所以,我憎恨你,我詛咒你,高川。如果有人可以得到救贖,你必不在其列。”“……是嗎?”我無法表達自己心中的情緒,但是,毫無疑問的,我沒有後悔的餘地,所以,我並不悔恨我所做過的一切,“儘管詛咒我吧,這麼做就好。”“我們不需要你的憐憫,你這個怪物!”榮格聽到我的回答,立刻一種憤怒的咬牙切齒的聲音對我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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