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江到底是怎樣的一個人?曉美其實並不了解太多。在她成為魔法少女,成為網絡球的神秘專家前,近江就已經在網絡球中獲得了極大的聲譽,就她聽聞的種種有關近江的傳奇中,一連串的光環讓這位女性變得難以觸碰。曉美在魔法少女十字軍中任職,但卻鮮有和近江碰麵的機會。她對這個近江的了解,僅僅停留在:對方是一個出色的,亦或者說是絕無僅有的研究者,無論是科學還是神秘都擁有極高的造詣,有人甚至認為近江的研究能力超越其它研究者一個時代。但是,曉美不是研究人員,她無法真正理解“絕無僅有”和“超越一個時代”這樣的描繪到底是怎樣的程度,隻是有一種“很厲害”的感覺,然而,在這個感覺之後,卻又無法將對方的高度提升到上個世紀的科學巨人愛因斯坦之類的高度。僅僅就覺得,對方可能是自己這個時代在研究領域上的天才罷了。當然,網絡球中的許多技術,無論是神秘還是科技,亦或者是兩者的結合,基本上最重要的部分都絕對少不了近江的簽名。對方就如同一個長期隱身幕後的協助者,在其他神秘專家都奮戰於第一線的時候,這位女性也在大後方默默工作,是整個戰局戰略的重要支柱。大家麵對同一個戰場,但是,身處的位置和職責不一樣,曉美根本就不能拿自己見到過的情況代入到這個叫做“近江”的同伴兼陌生人身上。即便如此,當丘比表示近江就是幕後黑手的時候,她仍舊覺得難以相信。為什麼一定是近江呢?為什麼是這樣一個長期默默為NOG付出的核心人物呢?可是,如果說,真的有什麼人可以製造出“時間機器”這種科幻味道極其濃鬱的東西,有誰可以控製倫敦中繼器,有誰可以用一個俯瞰全局的角度去推動計劃,有誰可以將這一個個就算是神秘專家也難以把握的事物結合起來,巧妙地拚裝出一個“終極許願術”。那麼,在曉美已知的尚幸存的己方人馬中,確實就隻有近江一個人符合所有的條件。雖然難以置信,但仔細想想,近江之所以會這麼做的原因,恐怕就正因為她是天才吧。魔法少女曉美不是天才,她無法理解天才會想些什麼,會做些什麼,其行為背後又有怎樣的故事。但是,世人對“天才”的描述,往往都注重於其另類的一麵,總是會說一般人是無法理解這些天才的想法的,而天才也總是和瘋子並列談及——一個真正的天才,必然是怪異,是格格不入的,是與尋常人不一樣的,無論從其思維還是從其行為上,都會和普通人劃分出一條深深的鴻溝。天才,對於大眾而言,本身就是一種怪異。也許其身上還保留著人類大都具備的共性,但是,其異常之處比起共性,遠比其他人要多得多,也深刻得多。天才無論多麼親民,其內在都是神秘的,怪誕的,特質的——就如同一個天生的神秘專家,一個天生的怪物。而近江在所有神秘專家的口中,都是天才中的天才,怪胎中的怪胎,哪怕無論用什麼儀器去監測,無論用怎樣的直覺去感受,她都僅僅是一個人類,但仍舊讓人固執認為,其內在就是一種神秘的詭異的非人的東西。魔法少女曉美一直都在聽說這類對近江的描述,過去她總覺得誇張,然而現在,如果“終極許願術”真的是近江的大手筆,那麼,她就多少可以理解其他神秘專家對近江的看法了——是的,能夠想出並執行終極許願術的近江,能夠將整個NOG,將那些自己人意想不到的偏差,將自己人、盟友和敵人全都計算進來,悄無聲息就推進了自身計劃的近江,她認為自己是絕對無法理解的。既無法理解近江為什麼會這麼想,也無法理解近江為什麼會選擇這麼做。無論前置了多少成功的幾率,終極許願術給人的感覺都太過於夢幻了。魔法少女曉美開始對近江感到恐懼,這是她第一次對自己的同伴,對一個沒怎麼見過麵,也並不了解的上司感到恐懼。“有的時候,我總覺得那個怪物是看過‘世界末日’這個劇本的,要不然,如何才能如此精巧地將自己地計劃摻雜在其他人的計劃之中呢?”丘比的聲音再度平穩下來,“我可不想和這個怪物對著乾,誰知道她有沒有拿著我的把柄?雖然我不覺得自己是脆弱的東西,但畢竟,那個怪物在某種意義上,也算是我的創造者,是我的親身父母……我隻是被動地接受這一切罷了。”魔法少女曉美在進入這個奇異的空間後,第一次覺得丘比的話是真心實意。“也就是說,你會在這個地方,就是因為近江女士的命令?”她捏緊了魔法手杖,可是心中一直激昂的戰鬥的情緒,卻不知何時已經回落了。既然丘比說的是真話,那麼,自己到這個地方來又有什麼意義呢?不過是終極許願術測試環節的一部分罷了。自己難道真的可以殺死丘比嗎?真的可以摧毀執行工程組件嗎?亦或者,繞開這些暴力和破壞,打斷近江女士的計劃,讓宇宙聯合實驗艦隊裡的神秘專家回到正常中來嗎?僅僅是這麼想想,就讓她感到無力和窒息。如果自己能夠抵達這裡,完全是因為自己的許願被小圓接納,那麼,小圓讓自己到這個地方的目的,真的和自己所想到的目的相同嗎?身在倫敦中繼器,成為終極許願術的關鍵環節的小圓又到底是怎樣的想法?完全不知道,無法詢問,也沒有提示,仿佛一切都必須由自己判斷,可是,偏生自己根本無法做出判斷。“不是命令,而是自然而然。”丘比說:“我也有自己想要做的事情,所以才來到這裡,但是,我的計劃大概也隻是那個怪物的計劃的一部分罷了。我的行為正好推動了那個怪物的計劃,你看,這是不是很有趣?神秘專家總會覺得,是自己的行動推動了末日的到來。明明每一種想法,每一個行動都完全來自於自身,但結果卻是身不由己——其實,我覺得那個怪物不應該在網絡球,如果有人告訴我,她其實是末日真理教的人,我也不會有任何驚訝。”頓了頓,它又說:“我的感覺挺準的,說不定,她還真的是末日真理教的人。隻不過,既不是現在的這個末日真理教,也不是納粹……嗯,硬要說的話,大概就像是席森神父一樣吧。”“彆胡扯了!近江女士絕對不是末日真理教的人!”魔法少女曉美一邊說著,一邊為丘比的話感到恐懼,她甚至找了一個自覺得很完美的理由:“如果她是末日真理教的人,又為什麼要推動終極許願術呢?你自己也說過了,終極許願術是對抗末日的手段。”“終極許願術也不過是我的猜測罷了,曉美,你就這樣認定這個計劃是存在的,真的好嗎?”丘比這麼反問道。“……我雖然不讚同用這麼大的代價去實現什麼終極許願術,那太過於冒險了,也對所有人都太不友好了。但是,如果終極許願術真的存在,我更希望那是為了對抗末日,是為了世界和平。”魔法少女曉美雖然感到恐懼,但是,她覺得自己的思維邏輯並沒有就此亂套。終極許願術從過程而言,確實充滿了陰謀,讓人難以喜歡,但是,其結果倘如真的可以重啟世界,複活因為這場末日的戰爭而死去的人們,那麼,多少也算是讓人感到慰藉吧。曉美不認為這是一個正確的過程,但是,預想的結果確實是完美的。自己既然無法理解近江女士那樣的天才,也無法阻止對方,那麼,至少會希望有一個好的結果——哪怕這僅僅是希望,就她自身的哲學而言,隻要過程不對,結果也不會真的美好。“都已經過了那麼久,你還是這麼天真啊,曉美。”丘比歪了歪,“那麼,你還有什麼想問的嗎?就當作是你來到這個地方的獎勵,隻要我知道的都會告訴你。不過,想要執行工程組件停下來,請恕我做不到。”“那我問你,你說過你有自己的計劃,必須借助執行工程組件的力量去完成,那麼,你的計劃到底是什麼?”魔法少女曉美回想了一下兩人之前的交談,她意識到,哪怕沒有牽扯出近江女士,丘比呆在這裡的原因也是一團謎。她本來隻想詢問丘比自身的情況,但卻沒想到丘比直接將話題擴大,將重點放在了近江女士身上。現在,她回過神來,察覺到自己能夠乾涉的,從一開始就不是遠在天邊的近江女士。無論丘比如何述說自己的身不由己,但它的行動完全是自主的,如此一來,也不禁讓曉美懷疑,它隻是將那些糟糕的因素推到了近江女士身上。“你真是不老實啊,丘比,多謝你讓我知道了這麼多。但是,那都是近江女士的事情,你自己的事情呢?”魔法少女曉美緊盯著這個似貓似兔的生物,也許小圓讓自己來到這裡,是終極許願術的一次測試,但是,以她對小圓的了解,卻又覺得,絕對不僅僅隻是測試那麼簡單。自己能夠抵達這裡,必然有自己必須肩負起的責任——這個責任或許也是小圓想要負起的。丘比之前就談到了自己、小圓和學姐的關係,說是彼此之間的關係,才讓自己抵達這個地方。魔法少女曉美想起了,促使自己行動的原因,可不僅僅隻有宇宙聯合實驗艦隊中的那些陷入困境的同伴,學姐的下落也是極為重要的目標。而現在,隻能確認學姐還活著,卻仍舊不知道她到底在什麼地方,是怎樣的情況——魔法少女曉美覺得,小圓同樣擁有和自己一樣的想法,想要幫助學姐。小圓的想法和近江女士的想法交織在一起,於是,自己才站在這裡。這麼一想,原本已經覺得無力的身體和意誌就再一次振奮起來了。魔法少女曉美覺得自己很可能已經無法阻止終極許願術了,也十有八九無法讓宇宙聯合實驗艦隊回到正軌,但至少,她覺得自己必須奪回學姐。“嗯嗯……我的計劃?”丘比那宛如紅寶石一樣的眼睛有一層明亮的反光,“都到了這一步,告訴你也沒什麼。你已經知道了,我是從瓦爾普吉斯之夜中誕生的,現在,我想要重新回到瓦爾普吉斯之夜裡。”回到瓦爾普吉斯之夜裡?魔法少女曉美不由愕然,這是出乎她預料的回答,但是,又說不出到底有什麼地方不對。可是,這種事情可以辦到嗎?到底又從哪裡來的瓦爾普吉斯之夜?不,確實有的——她一轉念,就明白了丘比的話。“莎?”“莎”本身,不就是新生的瓦爾普吉斯之夜嗎?“莎已經是宇宙聯合實驗艦隊,以及執行工程組件的一部分了。”丘比的笑容仿佛蒙上了一層玩味,“現在的它,和我的情況很是類似呢。名為‘莎’的部分帶走了瓦爾普吉斯之夜的一部分,但是,剩下的部分還是勉強可以用的,我想,我應該可以填補‘莎’的那部分吧?”果然如此,魔法少女曉美覺得自己多少可以理解一些,說白了,丘比要做的事情,就像是把自己當作拚圖的最後一塊,填補到失去“莎”這個意識核心的新生瓦爾普吉斯之夜中。不過,說起來簡單,到底應該怎麼去做呢?恐怕,丘比之所以在這個地方,之所以會對執行工程組件加以操作乾涉,正是為了讓自己取代“莎”的作用。具體的細節,自己大概是無法理解的,曉美心想。不過,知道這個答案就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