內中一個武師,外號九頭蛇唐信,武藝不高,人卻奸猾,最得土豪歡心。人散以後,回到房內,脫衣要睡,忽然想起陳妻尚吊桃林之內,自己卻懶得去,便把同房一個徒弟喚起,令其往看,陳妻如若未死,一同綁在馬棚之內。那徒弟名叫牛六,人最懶惰,心想:“陳妻如死,自然無事;如已醒轉,至多逃走回家,一呼即至,決不敢強,又無處可逃。一個女人家,何苦和她作對?”口中答應,到外麵去轉了一轉,回看乃師,已然睡熟,便自安臥,並沒有去。睡了一會醒轉,天也才亮不久,忽然想起:“陳妻為了丈夫,恨不得和人拚命,萬一乘著無人,去往馬棚,連雷八一齊放下,同逃出去,豈不大糟?師父又曾說過,如何大意?”當時爬起,帶了鞭棍,便往外跑。馬棚在莊前南麵樹林之內,占地頗廣,挨著一座山崖,內一石洞,設有木棚,名為馬棚,半為囚人之用。牛六因想陳妻婦女不會遠逃,隻怕和上次一樣,半夜來人,連雷八一同放走,故連桃林也未往,先往馬棚趕去。還未到達,便見昨夜官眷所乘騾馬車轎,全在棚內;雷八那兩匹好馬已然不見,隻剩一輛破車,先因秦迪格外討好,不特對於官親主仆優禮相待,連隨從馬轎夫,俱以酒肉犒勞。為了馬棚地勢較低,將人分住彆處,所有騾馬,另由掌管馬棚的人代為照料。牛六見兩馬不在,已自心動。走到棚前,又發現兩件帶血的男女衣服,喚了兩聲,無人回應。走往洞前,隔著木棚,往裡一看,兩個囚人,綁在木柱之上,頭臉均被破布蒙住,正在掙紮,心方略定。忽然看出那兩人高矮不同,口鼻亂哼,用力甚猛,心想這兩人受傷甚重,一個已快斷氣,如何還能掙紮?定睛一看,好些都與昨夜所見不對,門已倒鎖,無法打開,料定出了變故,恐受責罰,忙先趕往花林和陳老實的家中,哪有人影,知道不妙,忙即趕回,把唐信推醒,告以陳妻失蹤,偏尋不見,後往馬棚,見雷八兩馬失蹤,看棚人不知去向,木柵已鎖,內中所綁似非原人。話未說完,唐信瞥見桌上釘著一把三尖小刀,下有兩寸寬一張紙條,猛想起近數月來每次毒打村民,必有這類同樣小刀紙條出現,心中一驚,忙即下床,取過一看,上寫“你們快還血債了”。下麵畫著七顆星光。料定又是隱名敵人七星子所為。想起莊中為首武師以前隻是九名,還有七八十個打手。因是先來,最得莊主寵信,無形中做了首領,平日助紂為虐,每次作惡,照例為首。近一年來這類小刀紙帖,前後已發現過四次,均在自己房內。內有一次,並還由秦迪起,直到幾個最厲害的爪牙,人人有份,每人床前或是桌上,釘著一把。昨夜打人時,天已深夜,共總一個多時辰,難道又和上次一樣,連莊主也接到警告、忙把刀和紙條藏起,待要趕出,忽聽正廳上鼓聲蓬蓬,知道秦迪必也見到,已在鳴鼓集眾,忙即趕往,人已到了不少。秦迪見麵,便怒罵道:“你們這班廢物飯桶,平日隻知打那豬狗一般的窮人,外賊天明前偷入本莊,留下上次同樣的尖刀紙帖,竟會睡得和死人一樣!我想此賊也許還在莊內,馬棚兩個囚犯不知如何,還不分頭快去!此事不可對昨夜那些遠客和新來三位教師去說。”說罷,正領武師惡奴要往外走,忽見管馬棚的兩個輪值爪牙,慌慌張張拿著一個小包如飛跑來。秦迪一見那包,便自心跳,接過一看,麵上立現驚怒之容,略一尋思,又把眾人喚住,說道:“仇敵已逃同伴,見他傷人逃走,自恃武功,騎了一匹無鞍馬,尾追下去,吃他在馬背上一套索,把人套下馬來,吊在樹上,騎馬走去,等人趕到,已然跑遠,特來報知。秦迪聞言,又驚又怒,無計可施,想起大漢曾到莊中來過多次,俱是蒙麵,心疑是新村那麵來的對頭,曾命心腹假作不堪虐待,前往投奔,到後一看,所疑的人甚是忠厚,因其不會種田,專一與人放羊,去往山中打獵,所穿衣履,十分破舊,對人卻甚謙和。無論何事,都是逆來順受,一團和氣,隻不怕勞苦。對於開荒,能出氣力,所以全村信愛,並無他長,不似蒙麵大漢那樣衣服華美,武功甚好,膽勇身輕,動作如飛。又疑藏伏附近山中的俠盜,隻苦於找不出他住的地方。新村這個對頭已是難測,這一年來,又加上這個蒙麵大漢,早晚必是心腹之患,越想越憂疑,急切間,無計可施。昨天累到半夜,剛睡了不多一會,又被驚醒,覺著周身疲倦,支持不住,隻得再三囑咐唐信和眾武師心腹人等格外小心,尤其自己所居高樓,務要多派打手,層層防衛,以防刺客。說罷,仍由眾惡奴和輪值武師打手,眾星捧月,同往所居美人樓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