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富蘭克林(1 / 1)

(前缺)“他是我的病人。”古德瑟說話時倔強又大膽。約翰爵士完全沒料到這個矮小的船醫竟會如此頑固。“我必須把他弄到可以動手術的地方,儘可能把子彈從他身體裡取出來。不行的話,至少也該將血止住。把他抬進去,謝謝各位。”抬著愛斯基摩人的船員看了看他們的探險隊總指揮,想知道該怎麼辦。約翰爵士一時困惑到說不出話來。“趕快行動啊。”古德瑟用自信的口氣命令著。船員們顯然把約翰爵士的不作聲當成默許,抬著灰發的愛斯基摩人爬上由雪堆成的坡道,進到幽冥號的甲板上。古德瑟、愛斯基摩姑娘及幾位船員跟在後麵,其中一些人扶著年輕的哈特內。富蘭克林幾乎隱藏不住驚嚇與恐懼,還站在原地低頭注視著郭爾中尉的屍體。二兵皮金登與水兵莫芬正在解開將郭爾固定在雪橇上的繩索。“看在老天分上,”富蘭克林說,“把他的臉蓋起來。”“是的,長官。”莫芬說。在冰原及冰脊上顛簸,趕了一天半的路之後,哈得遜灣牌的毛毯已經從郭爾臉上滑開,現在這名水手才將它拉起來。約翰爵士還是可以透過紅毛毯的凹陷處,看到這位英俊中尉嘴巴大張的凹洞。“德沃斯先生。”富蘭克林急促地說。“是,長官。”二副德沃斯移步過來,用手指觸前額,他先前一直在監督船員們解開綁住中尉身體的繩索。富蘭克林看得出,這位臉被曬傷成肉紅色又被風刮得傷痕累累、絡腮胡雜生的二副,已經累到隻能行舉手禮了。“你要確定郭爾中尉會送到他的艙房裡,然後你和沙金先生在費爾宏中尉的監督下,準備為他安葬。”“是的,長官。”德沃斯和費爾宏同聲回答。菲瑞爾與皮金登雖然疲累不堪,卻還是拒絕其他人協助,兩人把中尉的遺體抬起來。郭爾的屍體就和木柴般僵硬。他的一隻手彎曲著,伸出來的那隻手掌因為日曬或腐壞而變黑,看起來就像凍結在空中、作勢要攫取獵物的一隻爪子。“等一下。”富蘭克林說。他突然想到,如果派德沃斯去處理,他得等上好幾小時才能聽到隊伍的副領隊向他正式報告,而那可惡的船醫已經帶著兩個愛斯基摩人走了。“德沃斯先生,”富蘭克林說,“你大致安置好郭爾中尉的遺體後,就到我的艙房來找我。”“是的,長官。”二副疲累地回答。“不過,你可以先回答我,郭爾中尉最後和誰在一起?”“我們全部的人,長官。”德沃斯說,“不過,我們在威廉王陸塊上或在它附近的最後兩天,是水兵貝斯特和他在一起,隻有他們兩個人。查理知道郭爾中尉做的每件事。”“很好。”約翰爵士說,“去辦你該辦的事吧,德沃斯先生。我很快就能聽到你的報告了。貝斯特,你現在就跟我和費茲堅中校一起走。”“是,是,長官。”這名水手邊說邊把挽具上的最後一條皮繩割斷,因為他已經沒力氣去解開結了。他連舉手行禮的力氣都沒有。水兵查爾斯·貝斯特站著,向座位上的約翰·富蘭克林爵士、費茲堅中校與克羅茲船長(這位皇家海軍驚恐號的船長在雪橇隊登上幽冥號後的幾分鐘內,碰巧為了其他事來拜訪)報告,他們頭頂上的三座普雷斯頓專利豪華天窗,因為有終日不斷的陽光提供光源而呈現乳白色。富蘭克林的侍從艾德蒙·侯爾偶爾也當秘書,坐在軍官後麵做記錄。貝斯特理所當然是站著,克羅茲建議讓這疲憊的人喝一點白蘭地提神。約翰爵士露出不以為然的樣子,但他還是同意請費茲堅中校從他私人收藏中拿一點酒出來。烈酒似乎讓貝斯特重新有了活力。微微晃動的貝斯特在報告時,三位軍官不時用問題打斷他。當他巨細靡遺地描述到威廉王陸塊的艱辛路程時,約翰爵士忍不住催他趕快跳到最後兩天發生的事。“是,長官。嗯,第一天晚上在石碑附近被閃電與雷聲攻擊後,我們發現……腳蹤,足跡……在雪地上,我們想睡個幾小時,但是沒能如願,郭爾中尉和我帶著一點食糧出發向南走,德沃斯先生則是帶雪橇和帳篷裡剩下的東西以及當時被凍得冷冰冰的可憐哈特內往另一個方向走。我們彼此說了‘明天見’後,中尉和我向南,德沃斯先生和他的人朝海上的冰走。”“你們身上有沒有帶武器?”約翰爵士問。“有的,約翰爵士。”貝斯特說,“郭爾中尉有手槍,我拿了一把霰彈槍。另外一把在德沃斯先生那一隊人手上,二兵皮金登還有一把毛瑟槍。”“告訴我們,為什麼郭爾中尉要把你們分成兩隊。”約翰爵士說。貝斯特一時不知如何回答,但是接著就開竅了。“哦,他告訴我們他要遵照您的吩咐,長官。石碑附近的營地被閃電摧毀,帳篷也受損之後,大多數隊員必須回到先前設在海冰上的臨時營地。郭爾中尉和我繼續走,打算把第二個信息筒存放在更南邊的沿岸某處,並且順便看看南方有沒有未結凍水域。結果一點都沒有,長官。我是說,未結凍的。門都沒有,你連想都他媽的都彆……在黑暗的天空下看不到一絲水的反光。”“你們兩個走了多遠,貝斯特?”費茲堅問。“我們到達大海灣時,郭爾中尉估算我們已經向南跨越雪地及冰凍的砂礫地走了四英裡路。那海灣很像我們一年前過冬的畢奇島海灣。但是你們知道,即使我們是在陸地上,要在霧裡、風中、冰上走四英裡有多辛苦,長官。我們可能實際上走了至少十英裡,才前進這四英裡。海灣被凍得很結實,和這裡的堆冰一樣堅固。這裡在夏天時,海灣裡的冰和海岸之間經常會出現一小片沒結凍的水,但是那裡連一點點水也沒有。所以我們穿越海灣的開口處,長官,沿著一個突起的海岬又走了四分之一英裡左右,然後郭爾中尉和我在那裡立了一個石碑,沒有羅斯船長的那麼高或漂亮,這點我很確定,但是很堅固,而且夠高,可以一眼就看到。我們把石頭堆到和眼睛一樣高,把裝在精巧銅罐裡的第二封信息文件放了進去,中尉跟我說內容和第一封完全相同。”“然後你們就掉頭回來了?”克羅茲問。“不是的,長官。”貝斯特說,“我承認我那時候已經沒力氣了,郭爾中尉也一樣。那一整天我們走得實在很辛苦,連雪脊都覺得很難跨越,當時還有大霧,我們隻有在霧稍稍散去時才偶爾瞥見海岸。我們搭好石碑、把信息放進去時,已經是下午了,但郭爾中尉還是要繼續沿著海岸向南走六或七英裡。有時候我們看得見東西,但大多數時候看不見。不過,我們可以聽見。”“聽見什麼,小夥子?”富蘭克林問。“在跟蹤我們的東西,約翰爵士。有隻個頭很大的東西,在呼吸,有時候會低聲吠叫……你們知道的,長官,就像那些白熊,好像它們在咳嗽?”“你認得出那是熊的聲音?”費茲堅問,“你說過你們是在那塊陸地上放眼望去最大的東西。假如有隻熊在跟蹤,在霧稍稍散去時,你一定會看到它。”“是的,長官。”貝斯特說。他眉頭緊皺,好像快要哭出來。“我的是意思是,不,長官。我們不能確定那是不是熊,長官。在正常情況下,我們可能可以看到,也應該會看到。但是事實上我們沒看到,也看不到。有時候我們聽到它就在我們背後咳嗽,在霧中,離我們才十五英尺,我拿霰彈槍對準它,郭爾中尉也在手槍裡裝好彈藥。我們等著,幾乎屏住呼吸。但是霧散以後,我們可以看到一百英尺遠,卻看不到任何東西在那裡。”“那一定是幻聽的現象。”約翰爵士說。“是的,長官。”貝斯特表示同意,但語調透露出他其實不了解約翰爵士的用語。“岸上的冰會發出怪聲。”約翰爵士說,“也可能是風。”“喔,是的,是,長官,約翰爵士。”貝斯特響應,“隻不過那時候沒有風。但是冰……那就有可能,長官。總是有這個可能。”他的語氣卻像是在說這是不可能的。約翰爵士轉移話題,似乎有點惱怒。“你進來前提到,你和另外六個待在海冰上的人會合後,郭爾中尉就死了……被殺了。你就直接講這一段吧。”“是,長官。是這樣的,當我們向南走到我們所到的最遠處時,應該接近半夜了。我們前方的天空已經看不見太陽了,但是天空發出金色光芒……這裡的半夜您應該很清楚,約翰爵士。有一陣子霧變得很薄,我們爬上一個滿是岩石的小山丘……其實也不算山丘,隻是一個比四周平坦冰凍砂礫地高約十五英尺的高地……我們可以看到海岸蜿蜒著向南延伸到模糊的地平線,也常常瞥見沿著海岸線堆積的冰山突出在地平線上。沒有水。一路下去一切都凍成固體。所以我們掉頭往回走。我們沒有帳篷與睡袋,隻有冰冷的食物可以嚼。我還因為這樣掉了一顆牙。我們兩個都很渴,約翰爵士。我們沒有爐子來把雪或冰融化,而且又隻有郭爾中尉放在外套和背心裡麵水壺裡的一點點水。“所以我們整晚趕路。先是在勉強可算夜晚的微光時段走了一兩個小時,然後又繼續走了好幾個小時,有五六次我走路走到睡著,根本隻是在繞圓圈,直到最後跌倒在地上。郭爾中尉抓住我的手臂,搖搖我,帶我朝正確的方向走。我們經過剛堆好的石碑,越過海灣。差不多在第六鐘響的時候,太陽爬上高空,我們就走到前一晚紮營的地方,就是靠近第一個石碑的地方,我是指詹姆士·羅斯爵士紀念碑。其實那應該是兩天前的晚上,就是我們被第一場雷電交加的暴風雪侵襲的時候。我們又繼續向前走,沿著岸邊冰山上的雪橇痕跡,然後再次走到海冰上。”“你說,‘第一場雷電交加的暴風雪’。”克羅茲打斷他的話,“意思是還有其他暴風雪嗎?你們不在的這段期間,這裡也有好幾場暴風雪,不過最猛烈的那場好像是在南方。”“喔,是的,長官。”貝斯特說,“即使霧很濃,雷聲每隔幾小時又會隆隆響起,我們的頭發被吹亂,好像想脫離我們的頭,而我們身上帶的任何金屬――皮帶扣、霰彈槍、郭爾中尉的手槍――會開始發出藍光。我們在砂礫地上找個可以蹲坐的地方躺下來,試著讓自己成為地麵的一部分,而世界就在我們四周爆炸,就像特拉法加(Trafalgar)的炮火一樣,各位長官。”“你那時候也在特拉法加,水兵貝斯特?”富蘭克林冷冷地問。貝斯特眨了眨眼。“不是的,長官。當然不是,長官。我隻有二十五歲,長官。”“我當時人就在特拉法加,水兵貝斯特。”約翰爵士口氣強硬地說,“那時我擔任皇家海軍貝勒馮號的信號官,船上四十個軍官中有三十三個在那次行動中殉職。請你克製一下自己,在接下來的報告裡,彆用你沒經曆過的事比喻,不管是明說或暗喻。”“是,是,長……長官。”貝斯特結巴地說,語氣裡不隻有疲累與悲傷,還夾帶著說錯話的恐懼。“對不起,約翰爵士。我的意思不是……我的意思是……我不應該……也就是說……”“繼續說下去,水兵。”約翰爵士說,“不過,直接跟我們說郭爾中尉死前幾小時發生的事。”“是的,長官。嗯……如果沒有郭爾中尉幫忙――願上帝祝福他――我沒辦法爬過那一片擋路的冰山,不過我們最終還是辦到了,然後直接走到海冰上,朝離我們大約隻有一英裡或兩英裡的海上營地走去,德沃斯先生和其他人在那裡等我們。可是沒多久我們就迷路了。”“你們怎麼可能會迷路?”費茲堅中校問,“你們不是跟著雪橇的轍痕走嗎?”“我也不知道,長官。”貝斯特說,他的聲音因疲累與悲傷而無精打采。“當時有霧。霧非常大。大半時候,我們往任何方向都看不到十英尺遠。陽光讓每件東西都閃閃發亮,讓每件東西看起來都是平的。我猜同一座冰脊我們可能就爬了三四次,而每爬一次,我們的方向感就變得更混亂。再加上在海冰上,有些地方的雪被風刮走,使得雪橇的滑板沒留下任何痕跡。不過事實上,各位長官,我認為郭爾中尉和我兩個人在半路上睡著了,所以不知不覺跟丟了雪橇的轍痕。”“嗯,”約翰爵士說,“繼續說。”“好,接下來我們聽到槍聲……”貝斯特接著說。“槍聲?”費茲堅中校說。“是的,長官。有毛瑟槍聲,也有霰彈槍聲。在大霧中,槍聲在四周的冰山與冰脊間產生回音,聽起來就像四麵八方同時傳來槍響,但是槍聲很靠近我們。我們開始在霧中大聲打招呼,很快就聽到德沃斯響應我們的招呼聲。三十分鐘後――霧過了這麼久才稍稍散去――我們跌跌撞撞走到海上營地。隊員利用我們不在的大約三十六個小時已經把帳篷補好了,大致修補好了,就搭在雪橇旁邊。”“槍響是要引導你們找到他們嗎?”克羅茲問。“不是的,長官。”貝斯特說,“他們是在射熊和愛斯基摩人。”“解釋清楚。”約翰爵士說。查爾斯·貝斯特舔了舔他破裂而凹凸不平的嘴唇。“德沃斯先生可以解釋得比我清楚,各位長官。大致的情況是,他們前一天回到海上營地,然後發現罐頭都被打開,而且散落一地,全被糟蹋了。他們認為這是熊乾的好事,所以德沃斯先生和古德瑟醫生決定開槍射擊在營地四周嗅來嗅去的熊。就在我們到達之前,他們剛射中一頭母熊和它的兩隻小熊,正在處理那些肉。但是他們聽到有東西在周圍移動九*九*藏*書*網,各位長官,很像我先前提到的在霧中的咳嗽聲與呼吸聲。然後,我猜就是那兩個愛斯基摩人,那個老人和他的女人越過冰脊走來,但在霧中看起來隻是出現了更多的白色毛皮。二兵皮金登發射他的毛瑟槍,巴比·菲瑞爾發射他的霰彈槍。菲瑞爾兩個都沒打中,但是皮金登正中了那男人的胸膛,他倒了下來。“等我們到那裡時,他們已經把被射中的愛斯基摩人、那女人以及一些白熊肉帶回海冰上的營地,在冰上留下一道道血跡,長官,我們最後一百碼左右的路程就是跟著血跡走的,而古德瑟醫生正在挽救愛斯基摩老人的生命。”“為什麼?”約翰爵士問。貝斯特不知道該怎麼回答,其他人也沒說話。“很好。”約翰爵士最後說,“你們和二副德沃斯,以及其他幾個營地的人會合之後又過了多久,郭爾中尉才受到攻擊?”“不會超過三十分鐘,約翰爵士,很可能還更短。”“是什麼東西挑動對方攻擊?”“挑動?”貝斯特重複了一下。他的眼神看起來已經不集中了。“您的意思是,比方說開槍射殺白熊?”“我的意思是,攻擊發生當時到底是什麼情況,水兵貝斯特?”約翰爵士說。貝斯特摸摸自己的前額,嘴巴張開好一陣子才開始說話。“沒有東西挑動它。我那時在跟湯米·哈特內說話,他在帳篷裡,頭上纏滿繃帶,不過已經清醒,從第一場閃電暴風雪之前某個時刻開始,他就不記得任何事了。德沃斯先生在監督莫芬與菲瑞爾把兩個酒精爐裝好,以便煮些熊肉來吃。古德瑟先生當時已經把老愛斯基摩人的毛皮外套脫掉,正打算在老人的胸部挖一個可怕的洞。那女人一直待在旁邊觀看,不過我當時沒看出她到底站在哪裡,因為霧又變厚了。二兵皮金登則是拿著毛瑟槍站在一旁守候。突然間郭爾中尉大叫:‘安靜,大家安靜!’我們全都閉起嘴巴,停止說話或工作,隻剩下兩個酒精爐的嘶聲以及大鍋上融雪冒泡的聲音,我猜我們想燉白熊肉來吃。接著郭爾中尉拿出手槍、裝上火藥、扳好擊鐵,然後離開帳篷走了好幾步,然後……”貝斯特停了下來。他的眼神已經完全無法集中了,嘴巴還是張著,附著在下巴的唾液閃閃發光。他看著某個不屬於約翰爵士艙房裡的東西。“繼續說。”約翰爵士說。貝斯特的嘴巴在動,但是沒發出聲音。“繼續說吧,水兵。”克羅茲船長用較溫和的聲音說。貝斯特把頭轉向克羅茲,眼睛還是注視著遠處某個東西。“接著……”貝斯特開始說,“接著……冰就直接升起來,船長。就升起來,然後包圍住郭爾中尉。”“你在胡扯什麼?”在一陣沉靜之後,約翰爵士發出斥責,“冰不可能直接升起來。你到底看到什麼?”貝斯特沒有把頭轉向約翰爵士。“冰直接升起來,就像我們看過那些突然升起的冰脊一樣。隻不過那不是冰脊,不是冰,它直接升起來而且有個……形狀。一個白色的形狀,一種體形。我記得它有……爪子,沒有手臂,至少一開始時沒有,但是有爪子,非常大,還有牙齒。我還記得那些牙齒。”“那是一隻熊。”約翰爵士說,“一隻北極白熊。”貝斯特隻是搖了搖頭。“很高。那東西似乎就從郭爾中尉下麵升起來……將郭爾中尉圍住。它實在……很高。比郭爾中尉還高兩倍,你們知道他跟一般人比起來算是很高大,但那東西比他更高大。那東西……圍住他……的時候,郭爾中尉就好像消失了。我們放聲大叫,莫芬趴在地上找霰彈槍,二兵皮金登邊跑邊把毛瑟槍對著那東西,但是他不敢開槍,因為那東西和中尉現在已經合而為一,然後……然後我們聽到壓碎與斷裂的聲音。”“那隻熊在咬中尉?”費茲堅中尉問。貝斯特眨眨眼,看著臉色紅潤的中校。“咬他?不是的,長官。那隻東西沒咬他。我連它的頭都沒看到……不能算看到。隻有兩個黑色的圈圈浮在十二三英尺的空中……是黑的,但又是紅的,你們知道,就像一隻狼轉頭對著你,而太陽光剛好照到它的眼睛一樣。壓碎與斷裂的聲音是郭爾中尉的肋骨、胸部、手臂與骨頭斷裂的聲音。”“郭爾中尉有沒有大聲呼救?”約翰爵士問。“沒有,長官。他沒發出半點聲音。”“莫芬和皮金登有沒有開槍?”克羅茲問。“沒有,長官。”“為什麼沒有?”貝斯特露出怪異的微笑。“為什麼,根本沒東西可射啊,船長。前一秒鐘,那東西還在那裡,上升到郭爾中尉上方,把他捏碎,就像你或我把一隻老鼠捏碎一般。但後一秒鐘,它就不見了。”“你說不見了是什麼意思?”約翰爵士追問,“它要逃回霧裡的時候,莫芬和陸戰隊二兵難道不能朝它開槍嗎?”“逃回?”貝斯特跟著說了一遍。他那詭異、令人不舒服的笑容更明顯了。“那個形狀並沒有逃走,它隻是再回到冰裡,就好像太陽走到雲的背後,東西的影子就突然不見了。等我們到郭爾中尉那裡,他已經死了。他的嘴巴張得大大的,卻連尖叫的時間都沒有。那時霧已經散去。冰上沒有洞,也沒有裂縫。連豎琴海豹用來換氣的呼吸孔都沒有,隻有郭爾中尉躺在那裡,整個人被壓碎了。他的胸部整個向內凹,兩隻手斷了,耳朵、眼睛、嘴巴都在流血。古德瑟醫生把我們全都推開,但是他也無能為力。郭爾已經死了,而且開始變得和他下麵的冰一樣冷。”貝斯特那詭異、惹人厭的笑容時隱時現,他破裂的嘴唇在顫抖,但還是張開到露出牙齒,眼睛比先前更無法集中注意力了。“你……”約翰爵士才開口就停了下來,因為查爾斯·貝斯特昏倒在艙板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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