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陷害友軍，是在抗戰期間各軍互相之間最撕破臉的指責，一般這樣開了口就是兩個派係的部隊老死不相往來了，當然，很多時候最高級的將領是心知肚明但也不會翻臉的；我沒想到一心抗戰彆無他求的自己也曾經做出過這樣的舉動，不得不做……摘自《我的抗戰回憶——曹小民》）“小鬼子已經到了彈儘糧絕的地步了，隻要再推他們一把，就能把他們推倒！上峰命令，有我無敵、有進無退！”軍官們沙啞的戰場嗓子響遍了每一處戰壕，士兵們睜著哭乾了淚水的雙眼咬著被戰火烤得乾裂的嘴唇麻木地聽著……這樣的號召他們已經聽了無數次了，從開始的振奮到現在的麻木是因為他們在這樣的號召下已經接連在多少天裡連續發起進攻自己都不知道了。一次次地強攻，一次次的屍山血海，每一個老兵都發現身邊的老弟兄不知什麼時候變得屈指可數了，很多剛剛才認識了一天的弟兄，也換成了陌生的麵孔。身邊沒有了那些生死與共的老弟兄，都是不知道能不能把生命交托給他們的新麵孔，對於沒什麼文化素質的中國官兵來說是最大的打擊，他們失去了戰場上最後一絲可憐的安全感。“真的，這是真正的決戰了，打完這一仗就能全殲日軍了……”剛剛才豪言壯語完的連長蹲回到戰壕裡後忽然淚水比士兵還快就流了一臉：“中午二連那邊已經和一七三師會師了，等會晚上打起來就能看到山背後也有火光也有爆炸，那是一七三師也在夾擊敵人……拿下這一處陣地後戰鬥就結束了，弟兄們，不為彆的，就為自己能夠活著離開戰場，今晚都拚命吧！憲兵隊今晚來督戰，戰鬥開始後兩個小時清場，咱們戰壕裡不留人了！”什麼？戰壕裡不留人了？！要麼拚命殺光敵人占領陣地，活下一些人，要麼被身後的憲兵槍斃……這是一場殲滅戰啊！這是一場大勝啊！為什麼我們還打得這麼慘！？剛剛經曆了一些戰鬥但還沒打成老兵的官兵們石化了，直到現在他們才明白勝利與失敗都隻屬於長官們，屬於後方的百姓；但是對於他們士兵來說，沒有勝敗隻有死仗！“今天下午的空襲後，轟炸機編隊將全部轉場往九江以南分散防空隱匿；我想經過這麼長一段時間的偵察，日軍也會知道我們的空軍已經幾乎連航油都耗儘這一情況了，隻是他們還不敢相信而已。”曹小民站在地圖麵前講解著：“經過這一次轉場我們刻意的消息泄露後，日軍一定瘋狂反撲。用師已老的一七二師和一七三師要往西撤是不能走老路了，他們一定會被十八師團切斷歸路包抄，他們隻能踩過被圍困的日軍屍體西撤！我已暗中授意第十軍各部在今晚之後就借口山區作戰得不到物資供應，全軍彈儘糧絕後撤，如此一來一七二師和一七三師的桂軍隻能正麵頂著敵軍的強攻；一七一師的總預備隊和全部剛剛由新兵增補完的一三五師也不得不東進頂住十八師團的包抄……依我看，健生將軍是絕不肯把到口的肥肉吐出來的，他一定會全力抵擋力求全殲敵軍那三個師團；隻要拖得個三兩天，桂係各軍就不可能脫離戰鬥，隻能邊打邊撤！第十軍大踏步退下來後，那些在戰場上繳獲的物資和後來整補上去的物資就全部充當預設戰場補充物資留給桂軍。如此一來，戰局絕不會傾倒，我軍將回到原來的預設戰場節節抵抗伺機殲敵的老戰術上；隻是，整個安徽就變成了桂軍一家和日軍死扛的局麵；他前邊怎樣把中央軍打光，現在就怎樣把自己的嫡係打光！”…,曹小民的講解用詞非常直白，直接分出了中央軍和地方軍，因為聽眾隻有兩個：蔣介石和陳誠。因為前期的桂軍瘋狂東進是建築在空軍的強大上的，一旦沒了空軍，雖然日本人也一樣；但是機械化程度差得遠的桂軍是絕對不可能跑得過日軍十八師團的，不管是出於保存力量考慮還是出於避免部隊被追殺白崇禧都隻能選擇讓一七二師和一七三師全殲日軍殘師進山西歸。至於消極作戰西歸的第十軍那些聽了曹小民安排的將領們最後會不會被白崇禧拿來祭旗就不在考慮之列了，反正他們都是徐源泉的舊部。借白崇禧的手把這些失去靠山想完全依附中央的老臣子徹底清洗乾淨，然後第十軍就和八十七軍一樣真真正正成為中央軍；而在此後戰場上失血過多的桂軍也一定無力獨霸安徽，中央軍就借助二十六集團軍不增加一個番號的部隊也能立足安徽了。按照作戰輪換，整補過後的二十六集團軍作戰地就在皖東皖南，這等於是中央軍控製了華中到蘇北的走廊完成了連片；如果從戰利品分配來看，這等於是白崇禧替人作嫁，皖東南大捷白打了！按照曹小民的建議，二十六集團軍重整就把李添豪明升暗降調過來，但是部隊中的骨乾則全是中央軍係的人，部隊基層官兵也全是湘籍人員。如果李添豪聽話，則發揮他的作戰能力逐步把二十六集團軍重建為一支悍師。如果李添豪繼續左右逢源一邊和中央耍太極一邊和桂係暗通款曲，那就架空他甚至找個時機分拆二十六集團軍！好！蔣介石在看完曹小民的全套重整計劃後心花怒放連連喝彩：前一段讓白崇禧獨領風騷把中央軍耗得不成樣子（除了徐源泉舊部，其時二十六集團軍其他部隊已經全是中央軍，該集團軍也是中央直屬部隊。），曹小民這忽然出手的釜底抽薪無異是把白崇禧和桂軍第七軍、四十八軍兩個主力軍全部推到火線上和日軍火拚，什麼氣都解了！李添豪升任二十六集團軍總司令調離蘇北，蘇北便算是牢牢掌握在中央；至於以後還扶不扶持西調的李添豪，那就是在蔣介石自己一念之間。讓蔣介石最為滿意的這一布局亮點還在於經此一役後，李白二人怕是暗中對曹小民一定會咬牙切齒，兩股國內的巨大軍事勢力是很難結盟了，中央的地位便算是在不知不覺間更穩固了！如果這個布局是曹小民在開戰之初就部署好的，曹小民的布局功力也太厲害了；如果這是他臨機變化，那他翻手為雲覆手為雨的手段也太靈活了……更要命的是他這樣無疑是把最忠誠的一麵交給蔣介石，以後蔣介石還會對他有一絲雜念嗎？還有，自己係內的兩大金剛的林蔚和周至柔現在明顯成了親曹派，以後在政壇上還拿什麼和蒸蒸日上的曹小民鬥啊！……在一旁的陳誠心裡是另一番滋味，甚至他看著地圖前的曹小民有一種畏戰的感覺，他在心底真的對這個年輕人懷有深深的懼意！曹小民心裡也明白，用第十軍擺白崇禧一道還借刀殺人把第十軍徹底中央化這一招，一開始李白二人肯定會認為是蔣介石的手筆。但是紙包不住火，以後事情的原委還是會見光的，自己和白崇禧好不容易建立起來的戰鬥感情隻怕當中會摻雜了很多的戒備成分。自己是通過一係列手段把自己的地盤、軍隊全部保住了，也許勢力還會繼續膨脹，但是誰能說這一切利益分配中不是老蔣所得最多呢？蔣介石是成功了，包括他一直擔心的自己過於坐大；現在曹小民內部的集團也不得不因為政治鬥爭被削弱，最能戰的李添豪被逼走了，還是他自己逼走的……曹小民心底也在唏噓感歎：玩政治，自己還遠不是老家夥們的對手，連為什麼會形成這樣的局麵自己還想不清楚就連連得罪人損了實力，今後釘著自己脊梁的暗箭隻怕比刺蝟還要多！“過幾天，我就回蘇北一趟整軍了，委座有什麼要烈侯帶過去的訓導嗎？”在布局計劃全部彙報完畢後曹小民畢恭畢敬地到蔣介石麵前領命。他的恭敬還真不是裝出來的：經此一回他才明白一旦不作戰場正麵對抗玩陰的，那些曆史上赫赫有名的老家夥原來是如此難惹的，而且，老蔣還不是最難惹的……蔣介石此刻誌得意滿，自然講話也多，真難為曹小民的驚人記憶力，竟在蔣介石說完後一字不差複述了一遍！“今晚，就在我這裡用頓便飯吧，不要四處跑了……辭修，你把祥兒（陳誠夫人，譚延愷之女譚詳，蔣介石乾女兒）也帶過來吧”蔣介石一邊對曹小民說話一邊吩咐陳誠。一起出去安排的陳誠聽到張群在電話裡還撥通了孔家電話，很顯然，蔣介石是鐵了心要把曹小民拉到家族中了。陳誠很明白蔣介石這也是在對他說：和誰爭都不要和曹小民爭！#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