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差不過就是打個電話而已,不是給美泉宮事物所打,雖說它們看上去很吊。
蛇有蛇洞,鼠有鼠道。
它隻在仰光有個小小的辦事處,解決問題的效率也許還不如大使館呢。
德威是這裡最好的私立學校。
除了像顧為經這種想要專業往藝術發展的學生以外,這裡的生源也有不少是想讓孩子培養人脈,為將來發展鋪路的本土權貴。
最簡單的,給蔻蔻打個電話,她大概率能幫的上忙。
問題是。
和女朋友周末情人旅行遇上了困擾,去找這個小八婆求救有點說不出的違和感。
顧為經稍微猶豫的時候,恰巧頭頂的廣告牌映入眼簾。
仰光火車站上遍布著各種各樣的宣傳語和招牌。
緬甸有法律規定,不允許廣告牌上沒有緬語,以及緬語所占麵積必須要超過60%以上。
類似他們家的書畫鋪,就是漢、英、緬三種語言的。
不過英語可以例外,直到今天,英語都是這裡的官方語言,上流社會和大學的教育環境也是純英的。
所以一個很有趣的事實是,越在火車站這種遊客和本土居民彙聚的所在。
往往光看廣告上牌上的語言,就能區分他們所麵向的人群。
英文招牌上遍布著寶格莉、勞力士、香奈爾的時裝模特,豪華酒店,豪車租賃和麵向外國遊客的特許賭場的宣傳語。
緬文招牌上則是廉價的商品,幾十緬幣的汽水,從東夏大批量披發而來的最便宜的服裝市場的宣傳語。
還有穿著人字托的年紀不過和顧為經一般的小哥用緬語吆喝著售賣10緬幣一隻的廉價氣球。
10緬幣。
按照最最慷慨的官方標準彙率,約合0.005美元。
他要這麼辛苦在三十度以上的氣溫裡,賣上整整一百萬隻氣球,才能換到安縵酒店裡一頓自助餐的消費。
明明鮮豔的廣告招牌就相隔了幾尺的距離,伸手就能摸到。
但火車站裡來往的每個人,包括氣球小哥自己都很清楚,那樣的人生,注定與他無關。
富人醉生夢死的天堂和窮苦百姓的柴米油鹽擺在一起,無需任何修飾,這幅場景本身就是一幅魔幻現實主義的繪畫作品。
《鏡報》上曾經有評論家刊銳評,從廣告牌就能看出這個城市的社會割裂。
“恩?”
酒井勝子看見顧為經神色有點恍惚,輕輕發了一聲鼻音,視作詢問。
“稍等一下。”
顧為經盯著頭頂的廣告牌出神。
他愣神倒不是因為眼前這樣的一幕心生憂國憂民的慨歎,而是因為他發現在一片燈紅酒綠的宣傳牌之間,有一張格外大的巨型廣告標語。
【從現在開始,就讓我們腳下的城市做出改變!】
【thereisnobettertimetomakepositivechangethannow!】
那是一位宣布要進入政壇,競選明年仰光市議員的參選廣告。
這種標語在仰光不算少見。
能在中央火車站占據最好的宣傳位,說明這位候選人蠻有經濟實力的。
議員有沒有經濟實力和顧為經無關。
隻是他在宣傳牌上,那個西裝革履的議員身上看到了一張熟悉的臉。
顧為經目光下移,果然在標語的右下角,發現了【仰光慈善商會主席、工業家、愛國人士——陳生林。支持陳生林,您的每一張選票,都是支持仰光更加陽光明媚的明天。】這行文字。
他忽然想起。
自己錢包裡還有那位說要買下自己參加新加坡畫展作品的大收藏家的名片呢。
那位身家億萬的慈善家,也極有能量。
顧為經在準備給錢以前,抱著試試看的心思,撥通了電話。
事情不大。
顧為經也沒好意思打那張名片上的號碼。
那天孤兒院裡,陳生林的秘書也主動和顧為經交換了號碼,他現在撥打的就是這個。
“顧為經先生是嘛?您好。之前的陳先生寄給您的寄語,有收到麼?”
電話響了三聲後,便被接通了。
沒有等顧為經自我介紹,對方就主動叫出了他的名字。
“呃,收到了。”
對方這麼客氣,顧為經這裡反而有點不好意思了。
他糾結了幾秒鐘,要不要開口。
“是遇上了什麼麻煩麼,陳先生正在和日本來的供應鏈投資商會麵,不過您有急事的話,我可以幫您留言。”
“也不是什麼大事……”
顧為經用最簡短的話語,把麵臨的問題快速敘述了一遍。
“這樣啊,我明白了。”
秘書輕輕沉吟了片刻:“這樣,無論他有什麼要求,你都配合他,不要衝動,但也不要讓酒井小姐脫離您的視線,稍等幾分鐘,我來處理。”
女保鏢此時已經被手銬銬起來了。
她用眼角的餘光看到了顧為經正在給人打電話,神色間的憂慮和緊張情緒卻沒有緩解太多。
保鏢的認知裡,酒井小姐的男朋友隻是本地的普通人。
或許能認識幾個街區的片警,卻大概率解決不了任何大問題。
顧為經僅僅隻是抱著有棗沒棗打兩杆子的心態打了個電話,結果事情得到解決的速度,比他想象的要快。
而且快的超乎想象。
秘書口中的幾分鐘,實際上僅僅隻過了大約兩百秒左右的時間。
他都開始在軍警得意的眼神中,摸索錢包裡的現金了。
結果仰光火車站的站長,安保處的警司就帶著大大小小的一幫人,走進了候車廳。
算算打電話溝通和找人的時間,這速度快的簡直不可思議。
果然有用。
顧為經的心中一鬆。
剩下的事情自然就是道歉,曆聲訓斥手下,笑嗬嗬說是誤會……從來如此,無非如此的那一套。
女保鏢神情驚訝。
阿萊大叔嗬嗬冷笑的望著這一切。
顧為經忽然覺得無聊。
軍警賠禮道歉的樣子很無聊,站長慈祥的笑著讓他像陳先生問好的樣子也很無聊。
誤會是假的。
處處透露著小權利撞上大權利的誠惶誠恐到是真的。
有錢能使鬼推磨。
真正的頂級大富豪,在這座城市裡能產生的影響力和與之為敵的可怕程度,絲毫不遜色於豪哥。
是非對錯不重要,他們的態度才是最終要的,這才是權利的可怕之處所在。
他們這行人中,唯有酒井小姐非常認真的接受了軍警的賠禮道歉。
她聽說過緬甸亂。
然而其實以她的生活圈子和安縵酒店四周環境,其實治安條件並不算差。
今天算是讓酒井勝子見識到了這裡的另外一麵。
向來溫婉的勝子,難得的板著一張臉,臉上一絲笑意都沒有的聽完巡警像她道歉,這才點點頭扭臉走開了。
麻煩剛剛處理完。
顧為經的手機就又響了起來。
“風流才子總多情,顧為經小朋友。老實說,你能泡到酒井一成的漂亮閨女,這比你和曹軒老先生一起畫過畫還讓人羨慕啊。”
收藏家的聲音入耳:“為國爭光,可喜可賀。”
短暫的接觸裡,顧為經印象中,陳生林是個威嚴博學而嚴肅的人。
他沒想到私下裡還有這麼有趣的一麵。
“陳先生,謝謝——”
“叫我陳叔叔吧,我喜歡有趣的晚輩,你是我見過這個年齡的人中,最有趣的一個。”陳生林氣度極佳,笑嗬嗬的說道:“我剛剛和日本供應商交談完,還要安排他們去酒會招待,叫些年輕姑娘來陪。空氣中都彌漫著腐朽的金錢與性的味道。想和年輕人聊聊天,清醒些腦子。”
有些大叔在酒桌上講黃段子,粗俗油膩的讓人喘不過來氣。
可是陳生林講的如此直白,聽上去反而不覺得如何反感。
“這種事情總是很惡心的,讓我覺得自己這麼多年的奮鬥,依舊像是個不入流的皮條客。皮條客從年輕女孩張開的雙腿中抽幾百緬幣的成,我多抽兩條豐田汽車的生產線,本質上沒有啥不一樣。”
電話聽筒裡傳來風聲。
聽上去陳老板正在去酒會的車上:“播通你電話的時候,我心裡就在想,他們這樣的闊佬年輕貌美的女孩沒有在接吻時吐在他們臉上,隻是因為我花了錢。你這樣的年輕人,能與酒井小姐這樣的佳人交往,則是因為你的魅力和優秀。”
“隻要有運氣,有機遇或者有個好爹,誰都可以像我這麼有錢。真正有人格魅力的人,卻是很難的。這一點上來說,你要比我厲害。”
“陳先生,您太幽默了。”
顧為經也被收藏家逗笑了一下。
“陳叔叔。”話筒裡的中年人更正。
“陳叔叔,謝謝您。”
顧為經知道這個城市裡能找到一百萬個想要喊這位實業家叔叔的年輕人。
人家是看得起自己,才和他這麼說話。
他也不是給臉不要臉的人,乖乖的改口。
“不,你讓我從心中覺得,我們本地人要比那些外國來投資的鬼佬更加優秀,所以我要謝謝你。好好準備你的畫吧,我非常看好你,但我依然期待著它能夠震驚到我。記得我們的約定。”
陳生林輕笑:“對了,替我向酒井小姐道歉,仰光是一座很美麗而溫和的城市,毛姆、奧威爾吉卜林和安德烈·馬爾羅都曾經被這裡美麗的自然風光所打動,很抱歉,讓她見到了我們城市的另外一麵,希望沒有嚇到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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