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畫的很可以哦!”
酒井一成教授猛吸了一大口芹菜汁,肥下巴晃啊晃,大肚皮也晃啊晃,整個人一陣波浪搖曳,看上去活像是一隻裝滿水的大氣球。
大叔剛剛也像一隻充滿水的氣球一樣,在胸中攢足了氣勢。
準備開場時,便要劈頭蓋臉的說些凶狠而淩厲的指摘。
酒井教授要告訴這個年輕人,他或許可以靠著天下掉下來好運,撿到一篇《亞洲藝術》的論文。
畫展則是完全不一樣的事情。
畫家與評論家,學者策展人都是藝術圈子重要的組成部分。
有一定的行業共通性,也有不少不同的地方。
畫家兼職發一篇重量級的論文當然很炫,很狂霸酷炫拽,對社會地位的提升非常明顯,也方便畫廊的宣傳和拿到美術學院的終身教職,乃至以後評論家想要噴他的時候,也多少會斟酌一下言辭。
估計一下自己在學術屆的權威性到底有沒有人家高。
這些實實在在的好處當然多的數也數不清。
否則,他們夫妻兩個,乾啥要沒事閒的絞儘腦汁的給女兒安排篇論文出來。
但不能搞錯了一點。
就和體育明星跨界參加綜藝節目一樣。
這些都是錦上添花的由頭,是跟隨在主業之後的一連串讓他們身價知名度大增的倍增器。
筆下的作品才是最實實在在的東西,才是主業。畫展才是藝術家們最無法投機取巧的戰場。
顧為經可以撿到一篇ahci的論文,撿到一幅珍貴的十九世紀印象派作品。
但他一定無法隻靠著好運和人脈,就撿到一個新加坡藝術展的獎項。
大叔的成名史就是一把辛酸淚。
酒井一成差點連命都丟了,才得到了一個參加倫敦藝博會的機會呢,那幅讓他聲名大噪的畫,畫的真的老厲害了。
百分付出才能換回這樣的回報。
酒井一成覺得,自己有義務要讓這小家夥清楚,顧為經和當初自己這般天下少見的堅強優秀才華橫溢的奇男兒,還是有相當大的差距的。
“小鬼,就這水平還想拿獎嘛?你的作品我看過,創意打個85分吧,算是優秀,但是畫法效果,我可能隻能打個40到50分了。這意味著什麼?意味著運氣好一點,有些評委會喜歡你這幅畫,甚至會把你列入獲獎的備選清單。運氣差一點,碰上看伱不順眼的,這就是一幅不及格的畫知不知道!你甚至可能會在海選時就被淘汰。”
“嗬,你要把自己的前途與命運,全部都寄托在虛無縹緲的運氣上嘛!”
“我承認你給勝子講的那個關於蘋果的故事很有趣,可沒準一隻爛蘋果色澤也有百般可愛,你現在的繪畫能力卻隻是亮點寥寥。你有沒有沉下心來作畫?大叔我當年,為了畫畫可是把自己憋在畫室足足一周,除了啃飯團,連澡都不洗。現在的年輕人,已經沒有我這樣的根性與毅誌了。”
“馬仕畫廊開出的獎勵再誘人,拿不到,抓不住,剩下的也隻有遺憾。”
酒井大叔嘴都咧開,口水都醞釀好了。
話到嘴邊,說出來的就變成了另外一番畫風的東西。
“這下筆很利落啊,長短筆觸的搭配從容有序,表揚一下。”
“顏料的搭配也點個讚。類似厚塗法的單層顏料畫法,能表現出這樣百變的色彩,算是用上心了。”
“嗯,勝子把焦點對的畫布的上半部分,放大一下……樹林和天空間的過渡是不是沒有做弱化處理?邊緣清晰的風景過度更加適合進行哈德遜河水彩畫派這樣比較宏大的場景主題,除了雷斯費爾德與丹尼爾·加伯這兩個人的風景畫喜歡用清晰的勾線以外,我的印象裡,如今現代的主流審美中,風景畫家似乎更加偏愛采用浪漫而柔和的過渡邊緣?”
“是這樣的,酒井教授。這裡的過渡,我希望留到最後用手指塗抹法來處理,構建一種更加獨特平滑的顏料紋理效果。”
“手指塗抹法嘛,我想想……咕嚕咕嚕……倒是有趣,讚。”
“是勝子小姐提的建議。”
“勝子呐?哦哦哦,大讚。我女兒超棒的。”
“筆法進步真的很明顯哦,看上去確實是用功猛練了。對了,你有什麼好的訓練用筆熟練度的方法嘛,讓勝子推送給我,我看看能不能在畫室裡開開課。”
“嗯……有些就是自己練的,有些感覺似是憑空從天上掉下來的一樣。”
“這樣啊,那就是努力和感悟並存了,倒也沒錯,是挺不錯的。”
光頭體能師也在旁邊豎起耳朵俏俏的聽著。
便是在日本的央美,超級名校多摩美術大學的曆史上,酒井一成教授這樣的身價,也是挺稀罕的,而且也不會在學校真的教課。
隻有少數非常好運的學生,才能有機會進入到酒井教授的個人畫室。
教練很好奇,這種頂級畫家,日常教起學生到底是什麼模樣。
聽了以後,光頭心下恍然。
藝術生確實和體育生有很本質的不同。
酒井先生剛剛語氣那麼凶,沒想到教起人來,其實是個相當溫和好說話的胖子呢。
溫柔胖子·酒井一成一手抱著手機,一手嗦著芹菜汁,心中也覺得此刻“父慈子孝”其樂融融的展開方式有點奇怪。
我明明是想批判這小子,讓他可憐巴巴的舔我的。
奶奶的。
咋好像反過來了呢。
酒井大叔心下有些淡淡的憂傷。
顧為經畫法的實在太成熟了,畫功在他的年紀也算的上超模。
畫架上作品的進入鏡頭後,像是一根針一樣刺入他的胸膛,把他醞釀良久的噴人之情,全都給泄掉了。
現在的年輕人好可怕。
這個年紀,就能畫成這樣,連酒井一成都覺得,自己再去噴他,就有點過分了。
“爸爸,顧君是不是畫的很好?”酒井小姐哧哧笑道。
愛屋及烏。
看到連大藝術家的父親都這樣的稱讚男朋友的繪畫水平,酒井勝子自然沒有理由不感到開心。
“嗯。”酒井一成嗯了一聲。
“教授,您覺得,我這幅作品已經可以在新加坡美術展上獲獎了麼?”
顧為經放下畫筆,小心的用手指在冷暖色過渡交界的邊緣揉搓了起來,手部動作不停,隨口問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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