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七十九章 門票(1 / 1)

“專業級水彩的兩種顏色反複疊色可能會變成深沉的暗黃色,給人以高溫的感覺,而學生級或者兒童水彩套裝中,叫同樣名字的兩種顏料混色,就可能變成棕紅色。練水彩,就不能在耗材處節省。”

瓦特爾摸了摸下巴。

“給你個忠告,顏料和畫筆,對畫家來說,就像曲棍球運動員和他的球棒,網球運動員和他的球拍。你要隨時看好自己的東西,彆給彆人做文章的機會。”

“哪怕在我上學的那個年代,都不乏有人心生妒忌,偷偷在夏季藝考前,替換了同學寫生盒裡的固體水彩的傳聞發生……”

他隨意感慨了一下學生時代聽過的陰暗傳聞,又拉開一邊工作台旁邊的小抽屜,拿出了一打兒花花綠綠的訂在一起紙板出來,遞給顧為經。

“對了,這個也給你。”

“這是色彩明度表,每種紙板上的顏色都從淺到深,都分為了八個階段。比如說就拿灰白色為例,8最暗,代表著深沉如墨的鐵灰色,編號為阿拉伯數字1的色板最亮,幾乎已經是純白色了。”

“你剛剛調出來的塗在廊橋上的水彩顏色。明度就在刻度2左右。”

“你回去練習的時候,每種顏料都嘗試著慢慢的加水,從淺到深,爭取都調出界限清晰的8種明度出來,亮度和光澤都力求和這些卡片相當。”

“當你把這些卡片都記在了心裡,每次提筆前,就會清楚自己到底想要什麼要的顏料。”

瓦特爾嗬嗬笑了兩聲說道:“顧,你知道把顏料的明度把握的準了,一個最大的優點在哪裡麼?”

“對色彩的洞察力更加敏銳?”

顧為經思考了片刻。

“錯,是容易掙錢。”

素描教授朝眼前的學生神秘兮兮的眨了眨眼睛。

“呃……您說的是單色水彩畫?”顧為經大概猜到了瓦特爾老師是什麼意思。

水彩畫的畫派分類不像油畫那樣複雜。

畢加索、達利這些藝術大師一生中多多少少也偶爾創作過一些水彩作品。

但整體而言,專門的水彩畫家門類裡,繪畫風格少見有太抽象的作品。

這門技巧從誕生那刻,就無時無刻不在追求著登峰造極的寫實能力。

就像印象派分為前印象派,後印象派,以及所謂的新印象派一樣。

同樣是寫實。

不同時期最受市場投資者所追逐的寫實方式,也有冷熱之彆。

19世紀以前最牛逼的水彩風格的代表,肯定是透納、雷杜德,這些以受到浪漫主義影響的學院派畫家為代表。

到了一戰結束以後。

西方藝術市場重心由傳統的歐洲大陸開始向北美變遷。

那些受到市場追捧的水彩畫家,變成了以安德魯·懷斯,法蘭克·韋伯等為代表的受到哈德遜河風景畫派影響的新寫實主義風格畫家。

他們的創作直接影響到了“照片寫實主義”這種對水彩筆下的景物還原,達到了吹毛求疵地步的水彩風格的誕生。

美國也被藝術界譽為新水彩王國。

城頭變幻大王旗。

最近五十年,水彩的藝術風尚又開始有從歐美向亞洲轉移的趨勢。

就像現在不少先鋒攝影師,放棄了先進的單反,放棄了彩色攝影,開始玩老古董級的大畫幅相機、銀版相機,黑白相機。

水彩的發展也有點往複古走的感覺。

在“寫實”這件事已經被畫家們發展到了極致以後,藝術家們開始在顏料上做文章。

他們不再追求鮮亮的畫麵效果,不少畫廊和策展人很喜歡得到一些單色調的,雨汽朦朧的,色彩簡單但個性鮮明的水彩作品。

這也屬於普通小畫家比較容易賺到錢,闖出名頭的“成功公式”。

“這種技藝練的高處,一種顏料,在畫家心中也能化成百般色彩。比如目前水彩畫市場上最受追捧的幾個畫家。無論是畫黑白風景畫的13年透納獎得主naomitydeman,還是受到韓國的單色畫派影響的幾個亞洲城市水彩畫家。他們都對顏料的明度掌握的很好。”

瓦特爾點點頭,有點惋惜的說道。

“若是我可以重新度過一遍自己的學生時代,比起繪畫技法,我沒準會更加努力的去鍛煉自己的顏料色彩的把握能力,這點做出特色,可能是我當年能簽到一家不錯畫廊的最好機會。”

“玩顏料和玩技法,從骨子裡也許是一碼事。但也許後者對天賦的要求太高了,而我……可能不具備這樣的天賦。”

“顧,你是我所教過的最讓我感到驚豔的學生。也許隻有你這樣的人,才是天生為繪畫而生的。希望,你可以比我走的更遠一些吧。”

顧為經聽出了素描老師語氣中那種文藝式的憂傷。

那種憂傷中,帶著藏不住的遺憾。好像上學時和一個漂亮的富家千金在畫室的門廊前擦肩而過,你對她微笑,她也對你微笑,可你心中清楚,自己注定與她無緣的遺憾。

顧為經順著瓦特爾老師的目光向著牆上看去,那上麵掛著三幅深色的像木畫框。

倒不是金發碧眼的日耳曼妹子,瓦特爾教授心尖的遺憾和白月光啥的。

標準的風景畫。

中午的時候。

他剛剛走進這間辦公室裡的套間時,就注意到了牆上的掛畫。

如此醒目的作品,想不注意到都有些困難。

有彆於外麵辦公室所掛的那些水彩和素描的作品,這見工作室裡的所有大大小小的相框,都是關於同一個主題的水彩畫。

內容就是工作台上所拜訪的那張關於柏林博物館島的相片。

每一幅畫框上都在不停的重複這個主題,最讓顧為經感到奇怪的一點是,相比其他大大小小的博物館島風景畫。

被瓦特爾教授最鄭重其事的掛放在正對著工作台的牆麵上的,隻有三幅畫。

這三幅畫,細節處的顏料都像是褪色了一樣,太淺了。

不,

看景物的罩染的細節,應該說這三幅畫其實都沒有畫完。

不知因為什麼原因,缺乏最後幾層細節的雕刻,就被瓦特爾收進了相框裡。

“冒昧的問一句,先生,這三幅作品都沒有完成吧?”

“對啊,是的,這是一張通往藝術家殿堂的門票啊,可惜,我花了十年時間,依舊沒有能力走到那扇金光閃閃的大門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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