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隻是想做成這單生意而已。
……
蔻蔻從來就都是這麼驕傲的人。
驕傲卻在生活麵前,變的不值一提。
“我能怎麼辦,我能怎麼辦啊?顧為經,我真的不知道應該怎麼辦了。阿姨要生孩子,家裡有債務要還,我還能怎麼辦?我沒有辦法了。我找不到其他工作,沒有人在乎你是不是努力,或者你是不是儘力了,我跑去想去當文員,人家要不然是不招,要不然是想睡我。”
“我隻是想逛逛街,讓你給我挑兩件衣服,那個老大爺看我的眼神,像是在看婊子。我能怎麼辦?我知道他真是那麼以為的,還想給我打折呢,我能打苗昂溫,難道我也要扇一個想給我打折的老大爺一巴掌麼?就算我扇他一巴掌,難道我要把全世界所有這麼看我的人都扇他一巴掌麼。”
“可我還穿著那條可笑的紅裙子呢。顧為經,我害怕,我害怕自己有一天真的堅持不下去了,聽你講那個故事的時候,我真的好害怕,我好害怕那就是我的未來。”
蔻蔻不住的哽咽。
“我媽媽會知道,她的女兒有一天會被人當成妓女麼?”
“怎麼這麼難啊,怎麼這麼難啊,生活……”
“怎麼這麼難啊。”
“可我不能不堅持下去,要不然阿姨怎麼辦?我爸爸怎麼辦?他們都不是堅強的人,如果我再不堅強一點,那能怎麼辦?顧為經,我真的太累了。”
蔻蔻趴在顧為經的肩頭,在這個十八歲的成人禮上,她有記憶以來的第一次。
嚎啕大哭。
窗外斑駁的園月亮像是一枚蟲子蛀過的荔枝,被剝的乾乾淨淨,赤裸裸的高懸在空中,甜裡帶著脆弱的酒酸。
顧為經覺得懷裡的女孩就像是這樣一枚荔枝。
他用浴巾抱住了她。
她卻把心剝給他看。
顧為經什麼話也不說,不同情,不安慰,就這麼默默的抱著她,感受著她的軟弱,她的痛苦,她的疲憊。
良久。
蔻蔻的哭聲慢慢的小了下去。
她趴在顧為經的懷裡,隻是身體偶爾的抽了一下。
顧為經能感覺到自己的衣領都被對方的淚水濡濕了一大塊,懷裡的女人的身體被捂的久了,卻是慢慢的熱了起來。
生活就是這樣的。
很難,很苦。
但是把你的脆弱宣泄出來了,人,就總能多堅持一會兒的。
心裡的寒氣被哭出來,身體的爐火也就慢慢的喧騰了起來。
“謝謝你,顧為經,謝謝你聽了我這麼久。”蔻蔻在他的耳邊開口說道。
“不哭了?”顧為經問。
“彆轉頭。”蔻蔻用手按了一下他的脖子,“哭的像隻花貓一樣,不好看。”
“也謝謝你,沒有在哪裡可憐我。”
“怎麼會呢?”
顧為經笑笑,“你說完了,那我說。蔻蔻小姐怎麼我需要我來可憐呢?”
“在我心中,蔻蔻最酷了。在學校裡很酷,在學校外也很酷,唱歌的樣子很酷,跳舞的樣子很酷,打網球的樣子很酷,今天彈鋼琴的樣子也很酷,連打人的樣子都很帥。”
“你怎麼會去成為妓女呢?誰能把你當成妓女,就算生活也不可以。你是我見過的最堅強的人,又驕傲又帥氣,無論是當拉拉隊長,還是在今天在酒吧,都一絲一毫的沒有改變這一點。你和為了錢,為了瀟灑,為了不勞而獲的人不一樣。就算在酒吧彈鋼琴,你也不是在向生活和欲望妥協,你永遠會迎難而生。”
顧為經語氣平靜的說道:“在我心中,蔻蔻小姐會永遠酷下去的。”
“真的?”蔻蔻在他的耳邊呢喃。
“真的,騙人是小狗。”
“嗯,說好了,騙人是小狗。”
蔻蔻輕輕笑了一下。
很剛剛的那種強言歡笑不同。
她笑得很溫柔。
“那筆錢,我寫的那張支票……對不起,這事情怪我沒有說清楚。”顧為經指著桌子下台燈下的那張寶盛銀行的大額保付支票。
“是我的錯。”
“這不是憐憫或者施舍,這是幫助,人應該是平等的。我膽子那有那麼肥,想要去施舍蔻蔻小姐,那豈不是活膩歪了麼。”
顧為經開了個玩笑。
“隻是以前蔻蔻大小姐罩了小弟這麼多次,你總得給小弟一次機會,罩一罩大姐頭嘛?要不然豈不是太過自卑了。求蔻蔻小姐,給個小麵子好不好。”顧為經問道。
噗嗤。
蔻蔻在他背後哼哼了兩聲。
“考慮一下。好吧,顧小弟,我就給你這個麵子嘍。”
她抽了抽鼻子,溫柔的說道。
“十萬美元的麵子,不給不行啊。”
“錢是要還的哦。十年,二十年,一百年,還不上兒子還,兒子還不上孫子還,反正你彆想賴皮。你以為我就不收高利貸啦?”
顧為經也露出了周扒皮的嘴臉,“朋友一場,我也不多收你利息,一萬美元好了。哼哼哼,要是你能一年就還清,這利率都快百分之十了,比銀行的正規貸款可要高多了?是不是夠黑心。哈,蔻蔻小姐,你現在想逃還來及。”
“要借的要借的,進了我的口袋,那就是我的錢了,想拿走沒門。”
蔻蔻輕輕說道:“剛剛我說我把自己送給你抵債,你都不要,原來是想要利息啊。”
“誰讓我掉錢眼裡了呢?再說了,我這叫價值投資。我相信蔻蔻這樣的人,無論是乾什麼,讀書,唱歌,跳舞,乾任何一行,隻要她想,她就一定能走到高處。這麼酷的女孩,不成功簡直沒天理,到時候,蔻蔻再接著罩我,既賺了錢,又收了人情債,豈不是賺翻了?一百天就想跑,沒門,我們要做一輩子的朋友。等會兒記得寫簽條。”
“好,不跑,寫欠條,一輩子的朋友,說謊的是小狗。”蔻蔻慢慢的重複道。
女孩像貓兒一樣,用臉輕輕蹭蹭男生的臉頰。
顧為經能感受到凝脂一樣的皮膚從他的鬢角滑過,軟軟的。
有一點沒有說錯。
蔻蔻的皮膚確實好。
“謝謝你,認識你真好,顧為經。”
“說過了。”
“那就再說一遍。”蔻蔻說道。
謝謝你。
謝謝你既願意聽我哭,也願意千方百計的照顧著我的自尊,沒有說不用還,或者象征性的說一美元什麼的。
“嗯,生日快樂,蔻蔻。”
“說過了。”
“我也再說一遍,其實……那部iphone是勝子送給你的禮物。”
“嗯?”
蔻蔻的語氣顫了一下。
顧為經猶豫了片刻,鬆開懷抱。
他拉過放在一邊的書包,打開夾層,拿出了剛剛車上沒有取出的那個絲綢小包。
看到那個小包的瞬間,蔻蔻仿佛是被雷電擊中了。
“時間有點趕,按規矩來說,連續三周都在信徒排進前五十名,才能求到一串開光手串,是來不及的。不過我前幾天去大金塔的時候,認識了一個蠻有趣的和尚,手上還有點小權力,我想我說服了他,讓他同意先排兩周隊,我接下來再去排三周的隊。菩薩就勉為其難的保佑一下了。”
“先上車,後補票。”
顧為經把絲綢小帶打開,露出其中的一條係著紅繩的佛珠。
“祝蔻蔻小姐,健康,快樂,永遠酷下去。如一株向陽花一般,平安喜樂。”
蔻蔻伸出胳膊。
她用另一隻手捂著嘴,似哭似笑。
一雙眼睛如桃花潭水,百轉柔情。
她這一生收到過各種各樣的生日禮物。
有很貴重的,進口的小摩托,各種各樣的包包,手飾,鋼琴,甚至梵克雅寶的耳墜。
有後媽送的,有女生送的,也有公子哥送的。
但是媽媽死後。
這是第一次有人願意在烈日下站了一周又一周,隻為了向佛祖求一個她的平安喜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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