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大屏幕上的作品的那刻。
維爾萊茵有一種一塊大石頭落地,懸著的心終於死了的感覺。
好了。
小疙瘩的檢查報告單出來了,放心,是腫瘤。
他一直知道對方很強。
可還是沒想到能夠這麼強,尤其是對作品要傳達出理念的精妙把控,想必很能搔到組委會們的癢處。
這讓他維爾萊茵而有了一種奇特的鬆快感。
與在那裡洋洋自得,覺得自己穩了的吉娜恰恰相反。
維爾萊茵非常清晰的發現了一件事情——“從作品角度,技法,立意,受評委喜歡的程度,自己都肯定比不過她。”
唯一剩下來的就是人脈。
可是玩人脈,自己也真的能比得過人家嗎?
吉娜是行業內的相對新人,沒有偵探貓那麼新,但也是第一次入圍這種級彆的典禮。
維爾萊茵可不是。
他在這個行業裡乾了一輩子。
連寫作與藝術大師獎都以前獲得過一次,組委會裡的一些傳言風聲,他是多少有渠道能聽到過些的。
再說了。
乾了一輩子又怎麼樣?有人脈又怎麼樣。
有一家價值五十億美元的博物館,號稱要拿自己的名字命名麼?
維爾萊茵要有這麼牛氣,他都不跑來眼巴巴的等著獲獎了。
他明年就辦個“維爾萊茵”獎,天天想發給誰,就發給誰,想怎麼發,就怎麼發。
“和這種人計較,有啥意思呢。算了算了。”
沒有期待就沒有失望。
維爾萊茵也轉過頭,向吉娜輕飄飄的一笑,把腦袋向後一靠,愛爭您爭吧,大爺躺了。
……
因為沒有穿正裝,又擔心不小心鏡頭掃過,給他幾個大特寫,萬一因此被老婆眼尖看到座位下的甜甜圈就不好了。
所以酒井一成很機敏的坐在了劇場比較靠後的位置。
對於這次頒獎結果,酒井大叔心中是真的挺無所謂的。
他一個畫新古典主義小姐姐的人。
在場的誰獲獎,都和他產生不了太大的利益競爭關係,非要說的話,他倒很希望組委會能再頒一個終身成就獎給簡·阿諾。
畢竟可能要和自己一起組團出道的人,自然是份量越重,心裡越踏實。
雖然無所謂。
酒井一成也是從藝術節上殺出來的人,他是很清楚這個獎項在插畫界的份量的。
藝術家想要不餓死,想要飛黃騰達,便逃不過名利兩個字。
任何一個微小的獎項,都是有重量的。
我得了,你沒得,我就是要比你更牛氣一點,身價更高一點,名氣更大一點。
對導演來說,這就意味著能拉來更多投資來拍電影,對藝術家來說,這就意味著能請來更好的策展人,向畫廊要到更大的投資,在更牛逼的場館裡開更大的美術展。
一個獎,兩個獎,三個獎……
最終這些獎項慢慢的累積起來,便是職業生涯的天壤之彆。
它能讓你風光無限,麵對將來可能發生的失敗時,榮譽等身的藝術家也會被允許有更大的容錯空間。
科波拉先生這樣被媒體戲稱為“自1975年以後就從未成功的新好萊塢一代導演”,票房屢戰屢敗的同時,在巔峰期已經過去了半個世紀後,還能隨隨便便找財主拉個幾億美元給自己拍文藝片,單純追尋夢想,就是那些藝術節上的獎項撐著。赫斯特在個人市場不景氣的今天,依然身價穩居top3,從不缺辦超級大展的經費,也同樣是名氣實在太大了的原因。
藝術界的重要原則。
要是你真的看不起某個獎,某個競賽,你就直接彆來。
這是允許的。
有些藝術家就是寧願把自己的作品去參加威尼斯的次等單元,非競賽單元,也不願意去參加戛納的主競賽單元,論名氣,論商業化推廣的效果,後者可能還要更強一點。
全憑個人喜歡。
但隻要來參加了。
你就必須全力以赴,最好確保自己回家時抱走自己想拿的東西。
否則,媒體就會把你的頭上戴上“誰誰誰手下失敗者”的帽子。
話又說回來。
「寫作與藝術獎」無論怎麼嚴苛的標準,也算不得是什麼沒名頭的小獎了。
真的一點也不小了。
它在藝術大獎中的地位,就好比酒井一成在相撲界的體重一樣,比起那些體重動輒超過300斤的橫綱頂量級選手,還略顯清瘦,但也是中遊偏上的水平。
放在一般胖子裡,那是相當夠圓,很夠份量的。
縱然插畫界的獎項,放到嚴肅藝術界,沒準逼格要比同體量的獎項小一級。
它的頒獎之夜。
怎麼也能相當於一個二線頂級,一線末尾的國際雙年展的主競賽單元了,換到日本本土大約介於瀨戶內國際藝術祭和東京雙年展之間的受關注程度。
他跟奧斯本說,如果能不考慮其他因素,單純的為藝術本身投票,他會把票投給《小王子》。
但這事就隻能聽聽。
如果是世界上最青最澀的一種果實。
事情真正的關鍵症結,往往就在於“如果”,在於“要是”這幾個字之上。
此般量級的大獎,酒井一成太清楚這裡麵的彎彎繞繞了。
在藝術之外,能夠影響評委做出判斷的因素太多。
偵探貓出道時間太短,履曆太薄,
酒井大叔並非不看好她的藝術水平,但他確實不太看好,對方靠著《小王子》這種四平八穩的兒童童話書,就征服評委,讓他們對作品的喜愛壓過那些在評委身後所綁縛的牽引著他們行動的蛛絲。
「——在這個逐漸理性冷酷的世界裡,人總是抑製著自己的情感,像梵高這樣的藝術家已經愈來愈少,因此,如果有一個對藝術家投票的機會,我想我會和眾人一樣,投給燃燒的感情一票。」
此時此刻。
酒井大叔凝望著投影幕布上的文字,結合剛剛那些作品。
似乎心被微微觸動一下,他發出一聲微可不查的呼吸聲。
屁股也微微扭了扭。
承受著230斤重量的劇院座椅,則立刻發出了不堪重負的吱吱扭扭的響亮聲音用做抗議。
“還有點意思哦!”
酒井一成不為所動,他沒有任何憐憫之心的從地上取來礦泉水瓶,咕嚕咕嚕喝了兩大口水為屁股下的椅子又添上了幾十克的重量,然後認真的點了點頭,抖抖大肚皮,評價道。
……
候選人介紹很快播完,進入了正式的公布最終獲獎名單的環節。
舞台的燈光變得有些昏暗。
主持人拿出一個玫瑰色的信封,當眾揭開它的火漆封口,很快第一個獲獎姓名就被公布了出來。
是一位在文學雜誌《詩歌》上發表文章的作者,他被編輯稱為下一位美國詩歌之父菲利普·弗瑞諾。
這年頭是詩歌落寞的年代。
美國人連菲利普·弗瑞諾本人的詩都不讀了,這種頒獎隻能算得上是某種精神安慰。
之後是調查記者的獎項,結果同樣沒有什麼意外,獲獎人都沒有什麼多餘的激動。
他上個月已經拿過了今年的普利策獎了,那才是新聞領域最大的獎項,再獲個藝術獎對他也隻能算是錦上添花。
“那麼,來到下一位候選人,我可以告訴大家,我手中的剩下兩個獲獎名字,其中一位是插畫家,另外一位則是攝影師。哇,終於來到了真正意義上現代的安迪·沃荷的門類,畢竟google上說,他是目前唯一一位,把用攝影照片做為的母本製版的版畫,在繪畫展上賣出了上億美元的藝術家。”
主持人詼諧的說道。
“那麼,我們就來同時公布這最後兩位獲獎人選吧,本年度獲得「寫作與藝術優秀貢獻大師獎」的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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