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九十七章 千載寂寥,披圖可鑒(1 / 1)

單純為了裝逼而裝逼。

在簡單的裝逼中獲得無限的精神樂趣和充分的自我滿足。

如果單論裝逼這件事來說。

老楊也真是個挺單純的人。

沒有那麼多彎彎繞繞,也不是想靠這個贏房子贏地的,他就是喜歡裝逼而已。

所以他也拿的起,放的下。

什麼時候能裝,什麼時候可以裝到底。

什麼時候該慫要慫,老楊心裡可分的清楚明白了。

他本來就想著隨手一裝,能騙騙點讚就好,和發王爾德名言,背背濟慈詩集一個概念。

然而老爺子這樣子,可不是麵對隨便什麼王爾德名言、濟慈詩集的態度。

明顯是認真了。

這種時候,再非要在那裡硬裝就是他腦子拎不清了。

這話不是他說自己由感而發,就能由感而發的了的。

和崔小明的那張佛陀畫和顧為經的《陽光下的好運孤兒院》,那種創意上含糊不清的相似感不一樣。

這事兒。

曹老先生要想真的計較,不過便是打個電話,打個顧為經問問情況的事情而已。

從曹軒對那家夥的欣賞來說。

顧為經和唐寧之間,老先生更加偏愛哪一個。

沒準還是從小就看著長大的唐寧。

但老楊可從來都不會那麼天真認為,在自己和顧為經之間,曹老更願意相信他老楊的話。

逼沒裝好,再賠把米進去。

老楊才不會乾呢!

“不在哪裡晶瑩剔透,老辣活潑了?”曹軒依舊看著老楊。

“您畫的確實好嘛!”

“今天心情好,教伱個道理。說人好,要說出個怎麼個好法。”曹老搖搖頭,“少拿著什麼晶瑩剔透,老辣活潑這些套話見到人就往上套,這些詞都是個好詞,但如果你看不懂畫,那麼這些詞也就直接失去了它的意義。自己說的東西,自己都不懂,圖惹人笑。”

“老爺子您是一眼就把我小子望到底了,那您要不然再給我說道說道畫裡的門道?省得我給您丟人哈。”

一般中年人叫自己“小子”,難免會有一種羞恥感。

老楊臉皮厚的像是城牆,他麵不紅,心不跳,露出了那種油旺旺的標誌性笑容出來。

他絲毫不顯得害羞,湊過去給曹老倒茶。

曹老的年紀是他的兩倍,不稱呼小子稱呼什麼,他給人家當孫子都夠了。

“嗬,倒也是個善於抓住機會的主兒。好吧,能給杆就爬,誰說又不是一種本事呢?”曹老太爺看上去心情確實不錯,他也不拒絕,用指節敲了一下桌子,“美就是真,真就是美,雖然我知道你是在隨口胡謅,不過,胡謅歸胡謅,你小子確實有些時候,還是蠻有的一指靈犀的敏銳的,可惜整天不往正路上用。”

老楊笑的滿臉是褶。

看上去美得都快要變身,把舌頭吐出來散熱了。

瞧瞧!

老爺子都在那裡說我敏銳呢!後半句話就被老楊選擇性的忽略了。

批評怎麼了,能被老爺子批評的機會也不誰都能有的。

彆人就在那裡羨慕嫉妒去吧。

“這麼說倒也沒錯,但是到底什麼是美,什麼又是真?這事兒,我便更願意用‘圖繪者,莫不明卻戒、著升沉、千載寂寥,披圖可鑒’這十九個字來概括。”

曹軒沉吟片刻:“這是提出國畫賞析六法的南朝齊梁畫家謝赫在他所著的《名畫品鑒》的序言裡寫的話,明卻戒、著升沉、千載寂寥,披圖可鑒。繪畫可以讓人明白勸戒功過,看到曆史脈絡的興衰浮沉,悠悠千載,那些被人們所逐漸忘記的往事,那些被漫在曆史濤濤江水下的人——”

“他們的得意,他們的失意,英雄年少,紅顏白發,那些已經不被人曾看到過的千裡瘡痍與漢唐氣象,那些落魄寂寥的,叱吒風雲的,一切的一切,當人們打開繪畫長卷的時候,便又會曆曆在目的浮現在眼前。”

“這便是所謂的千載寂寥,披圖可鑒。”

老太爺的聲音,在書房裡回蕩。

曹軒這個乾巴巴的清瘦小老頭,講起話來。

中氣十足,也分量十足。

他的聲音難免會有些上了年紀的老先生,幾乎無法避免的帶著一些沙沙的嘶啞,卻並沒有任何那種暮氣深沉的講一句話,就要艱難的喘上半天的吃力感。

思維流暢,語言爽利。

“我年輕的時候,曾經被老師帶去過北平的文化沙龍裡玩,有幸見過不少美術界的前輩,一直到1937年,日本人攻占北平,西南聯大遷往長沙又牽往昆明以前,北總布胡同3號院林徽因女士的沙龍一直都是北平最有名的文化精英們的座談會所在。大家從文學談到建築,又談到美學。人們說梁思成總是很沉默,隻是聽著,抽煙,然後微笑著點頭。反而是林徽因非常健談,博古通今。不過,那時我的年紀實在是太小了,不知道這樣的機會的可貴。”

“這麼長時間以來,那些大師們到底產生了什麼精妙的思維火花,談出什麼思想精髓,我其實早就記不清了,甚至他們的臉都模糊了,但是,我隻留下關於兩件事情的印象。一是,有一次,和我一起在吃稻香村糕點的梁家小孩,看到大人麵上的擔憂,忽然開口問他媽媽。日本人要是攻陷了北平,你們計劃去西南堅持教書,可要有一天,西南也陷落了,萬一日本人占鄰了全中國的土地,我們還能去哪裡呢?”

曹老回憶道,“我記得,林女士風情雲淡的笑了笑,她沒有安慰小孩子說這種事情不可能發生,而是用那種她慣有的幽默回答了這個問題,她說,沒關係的,家門口總有條河,有條江,永定河或者金沙江。就算萬一真有一天,中國的讀書人,永遠有一條最後的退路可以選。”

“這種勇敢,這種麵對日本人的戲謔,這種無畏的幽默感,震撼到了我。各種無聊的八卦裡總說林女士以美貌聞名,我已經不太記得,我年少時見到的她長什麼樣子了,可這句話,這個勇敢的玩笑,卻讓我記住了整整一輩子。”

“第二件事,則是一種模糊的印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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