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六十一章 相同的境遇(1 / 1)

“人是因為環境的誘因才墮落的,還是因為他們本來就是如此,隻是以前從未給予過她們展現本性的機會?這真是一個哲學問題。有些人就像沒有消毒好的劣質冷凍濕罐頭,在冰庫裡存放的時候,看上去一切正常,可一旦拿出來開封,便會細菌滋生,以旁人難以想象的速度飛快的腐敗。”

豪哥提出了一個思想家式樣的反問,“小顧先生,您說,這細菌是從外界的空氣中落進去的。還是它們本來就存在在罐頭之中,隻是被寒冷抑製住了生長,一旦接觸到足夠的溫度和氧氣,便會飛速的繁殖。就像那些被貧窮凍結住了墮落本性的人?”

“我個人覺得是後者。”

男人說道。

“我不知道細菌是否原本就存在於罐頭裡,但我知道,是您引誘著我的堂姐,陷入賭博的泥潭的。”顧為經根本就不願意理會豪哥詭辯的話術。

“小顧先生,你還是在帶著怒氣和我說話,冷靜一點好麼?”豪哥搖搖頭,無奈的說道:“我理解藝術家是一種情緒化的生物,但如果麵對重要的人生決策的時候,一定要情緒鎮靜。我這裡倒沒有關係,關鍵是這對你不好。”

“人們經常會因為衝動而出現情緒化的魯莽。而魯莽並非勇敢。”

“我則希望您無論做出什麼選擇,都要是在情緒冷靜,理智,且考慮周全的情況下做出的,這樣以後回顧的時候,無論結果怎麼樣,才不會覺得悔恨或者遺憾。對吧?就像我曾經和你說的,藝術家畫畫時可以脆弱,但如果想要在聚光燈閃爍中走上榮耀輝煌的頂點,而非走向一條上吊的麻繩或者射向自己的子彈,在生活中,便一定要有堅韌的那一麵。”

他循循善誘道:“顧為經,堅強一點,告訴自己冷靜下來,這沒有什麼大不了的。我不希望你以後回顧我們的談話的時候,覺得遺憾或者悔恨。”

即使心中滿腔憤怒,即使這是一個很不適合發笑的場景。

顧為經還是差點被豪哥給逗笑了。

太荒謬了。

生活竟然能這麼扯淡。

這哪裡是什麼黑道大亨的口吻?

如果不是對麵這個人引誘自己堂姐走上不歸路,派人綁架了對方,並且讓人寄來了勒索要挾的視頻。

顧為經簡直以為,這是一個知心大哥哥在對著自己講話。

“你誘導我堂姐賭博,你設局,你綁架了她,而您……您竟然在電話裡告訴我,要冷靜一點,這沒什麼大不了的還在那裡大講特講什麼鬼的罐頭理論。”

剛剛如此擔憂的情況下,顧為經都能努力的控製著自己不去衝撞譏諷豪哥。

這一瞬間。

這麼魔幻現實主義的對話下,他確實有點沒繃住,情緒瞬間傾泄而出。

“您自己聽聽,這是正常人能說的話麼?這和你剛剛殺了人,手上還滴著血呢,遞給旁邊的家屬一杯茶,告訴他慢點喝,有助於安神,有什麼區彆?”

“嘿,要是你繼續這麼激動,我就要掛掉電話了。這麼情緒化的對話是沒有價值的,我會等你冷靜之後,再打給我。”

豪哥皺了皺眉頭,“我尊重您,所以我希望你要像一個真正的男人一樣和我講話。MantoMan,小顧先生,你現在這個樣子和那些孩子不好好學習,一把鼻涕一把眼淚的哭訴都是網絡遊戲害的人,如果沒有網絡遊戲,沒有電影院,沒有女朋友,我家孩子就是一朵冰清玉潔的白蓮花的怨婦大媽,又有什麼兩樣?”

“我對顧林做了什麼很過分的事情麼?我有拿著槍逼迫她去賭博麼?我有給她下迷魂藥麼?我有逼著她去借錢麼?不,我什麼都沒做,我做的唯一一件事情,就隻是送給了她六百美元。”

“僅此而已。”

“人和人是不同的,不是麼?你掙到了錢,你的第一反應是拿去給好運孤兒院的小孩子們。你的堂姐拿到了錢,第一反應是去賭一把大的。所以人和人的命運也應該是不同的,這才公平,不是麼?就像我說的,就像不同的罐頭。”

中年男人把手中的茶杯放到窗台上。

“我舉這個例子,不是想要和你討論到底是人性本善還是人性本惡的哲學命題,我是想說,除非你是孤家寡人,否則當你在藝術家之路上走上高峰的時候,或許是現在,或許是三年後、五年後、甚至十年後,你總會遇上類似的事情的。藝術圈本來就是一個魚龍混雜的名利場。開情色派對的,嗑藥的,搞私人牌局的,隻要你有縫隙,細菌便會落在其上,多少大藝術家他們自己或者他們的家人都栽在了這種事情上。”

“卡拉瓦喬,喬爾喬內,威廉·霍加斯……這些人哪一個不是因為賭博而變得負債累累,列夫·托爾斯泰,不朽的文豪。他從小就目睹著家人朋友——那些俄國宮庭界的上層貴族和大地主們每日糜爛的生活。”

“他們在酒桌邊就著伏特加徹夜豪賭,輸掉了自己的農奴,財產,莊園,甚至人生並且依舊為之樂此不疲,仿佛那是他們人生中唯一的意義。所以他才會在《戰爭與和平》中,寫下了多洛霍夫伯爵,從一個盧布這樣最小,最微不足道的籌碼開始玩,結果一個晚上就輸掉了整個祖上留下來位於莫斯科的伯爵莊園。”

“連托爾斯泰自己,都在朋友的帶領下,染上了賭博的惡習。他一遍遍的虔誠的懺悔,鞭笞自己,為自己放縱於欲望而哭泣,另一方麵,卻又忍不住想要在賭桌上去玩上兩把。所以……他一生都為此而感受到精神分裂般的痛苦。”

“顧為經,這是你必須要麵對的問題。”

“就像經常吃罐頭的人,一生中總要麵對一兩顆壞掉的罐頭。”

豪哥在窗邊踱步。

他從懷中抽出一根煙。

“噠”的一聲,用桌子上的彩繪雕花的朗聲打火機點燃,輕輕抽了一口,又微微咳嗽了一聲。

“這是賭博,這不是網絡遊戲。也許不是您,我的堂姐永遠不會成為您口中的壞掉的罐頭呢?也許,她離開緬甸,就能成為一名在英國留學的快樂的女大學生呢?你舉的都是很早以前的例子。在安寧平靜的地方,她可能一生都不會有機會接觸到賭博。”

顧為經輕聲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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