銀狐推門的時候,劍二手忍不住在邊上扶了一下。
男人臉上現出少有的煞白之色,連唇瓣都慘白如紙,側臉暼了劍二一樣,冷淡的黑瞳現出惱意。
劍二微不可察地哼了一聲,側開了頭,還後退了一步。
人都快完犢子了,還端著?
反正,銀狐要是倒了,他再扶是狗。
花戎淚眼汪汪地看著男人。
嗯,衣服很乾淨,一塵不染,看上去像是剛換過的樣子。
不說彆的,男人潔癖還挺嚴重。
她跑過去撲進男人懷裡,兩隻手緊緊抱著他的腰,泣不成聲地哭訴這兩天徹夜未眠,擔心得飯都沒吃。
劍二輕輕抽了抽嘴角,這小丫頭本事不大,哄騙男人倒是厲害。
每次給她送飯,她都嘰嘰咕咕嫌七嫌八,這個不好吃,那個買貴了。
一頓嫌棄完吃得比誰都香,他有時候真不明白,這麼小的一個人,怎麼長了這麼大一個胃,這也太能吃了吧!
不過,一個願打一個願挨,他是不會再多嘴觸黴頭了。
所以,看到花戎勒住銀狐的腰背,銀狐淺淺吸了口涼氣,還咬著牙的樣子,他很是輕鬆地笑了笑。
然後,他順利收到了一枚主子的眼神警告。
花戎拽著男人手進的屋,把床鋪上亂七八糟的書、筆記裹了裹,騰出塊空位給男人躺下。
挨著男人就是抽抽噎噎地哭,眼裡的淚珠子一雙一串地掉,下彎的眼尾蘊出紅通通的一片。
“夫君,你沒事吧。”
“昨天,劍二還嚇唬我說你會脫層皮,我都快嚇死了。”
“夫君,你千萬不能死,你死了我也……”
要脫口而出的“活不成”被她緊急拐了個彎,刹成“不活了”。
說完,心裡默默給自己點了個讚,差點就暴露了她沒良心的本質。
不過,看到男人神色懨懨的樣子,說不難受是不可能的。
雖然,上一世他對她見死不救,不管不顧,她也不是什麼有良心的人,但是,這會,大概是氛圍到了,她覺得傷心得不行。
熱熱的眼淚砸在男人手心。
銀狐感覺仿佛心臟被鋒利的針尖狠狠紮穿。
悶悶的難受。
看著花戎濕漉漉的小臉,男人眉頭蹙得很深,手指輕輕給她擦淚:“我沒事,你彆怕。”
花戎聲音哽咽:“可是,你嘴唇那麼白,臉色也不好看。”
男人笑了笑:“大概是這兩天太忙,才沒顧得上吃飯。”
花戎嗯嗯兩聲,又開始哭哭啼啼賣慘:“你看,我都長黑眼圈了,是不是不漂亮了。”
銀狐凝眸看了一眼,回應得有些耿直:“有嗎?沒看出來。”
花戎抿著嘴,哼哼兩聲,又指著胳膊腿:“我擔心你,坐著哭了一晚上,腿都抽筋了,胳膊也酸得不行,你看,都抬不起來了。”
男人小小聲道了句:“怎麼這麼傻。”
撐著床鋪坐起,將人拉到懷裡抱著,一隻手給她捏胳膊,一隻手給她揉腿。
劍二默默地退出門外,他真的沒眼看。
銀狐平時挺聰明的一個人,那個丫頭騙子演得那麼尬,竟然和眼瞎似的,一點懷疑都沒有。
要知道,雖然他自請到刑淵受罰,總閣留了他一條命,但到底沒讓他好過,用的是比剝皮剔骨還重的蟲刑。
蠱蟲從肚子鑽進去,雖然隻有一天,也幾乎將皮肉血臟啃個大半,常人根本無法忍受。
明玥的父母族輩站在刑淵邊上看了一天,銀狐閉著眼睛,愣是沒叫出一聲,氣得他們一直請求大帝加刑。
大帝應玄沒有吭聲。
整件事情他都已經調查得非常清楚,明玥有錯在先,如果她不去抓那個丫頭,還三番五次針對她,銀狐也不至於一點情麵不留。
再加上,她竟然私下囚禁了這麼多無辜之輩,手段毒辣,令人咋舌。
銀狐隻是放出了那些囚奴,說到底,還是她自己種下的惡果,怨不得彆人。
本來,他想大事化小,但王母言貞咬著不放,加上仙界高層近半都是言貞的人,有時候,他也覺得有些有心無力。
他私下和銀狐念叨了幾句,他就十分上道地自請受罰,沒有讓他太為難。
雖然外界都傳他行事瘋癲,但,意外入他的眼,他有心把他栽培成掌管總閣的下一代神君。
至於他有些放蕩不羈,他覺得沒什麼,反而,讓他覺得像年輕時候的自己。
加上,他和銀狐的祖輩還有些淵源,曾承諾過,會護好她的族人。
所以,他最終隻是麵上寬慰了幾句,待他受完刑,又讓人喂了好些丹藥送了回去。
說來,這個年輕人還有些古怪,都受了這麼重的罰,看見他的第一句話竟然是要換件乾淨衣服。
真是潔癖得匪夷所思。
要做大事之人,形象包袱這麼重可不行,有空,他可得好好敲打敲打。
還有那個讓他護得和命根子一樣的女人,他還挺好奇。
聽說長得極美,就是風評兩邊倒。
有人說蠢笨如豬,隻有青靈境,見識淺薄,隻知道不停生孩子。
有人說她天賦不錯,第一次就能畫出高階符篆。
他比較傾向於相信後者。
銀狐,人精中的人精,會做虧本買賣,鬼才信。
這邊,被他念叨的花戎打了兩個噴嚏,哭得更凶了:“夫君,都怪你。”
“你不在,我都感冒了。”
男人眼神有些無辜:“感冒,怎麼也怪我。”
花戎一抽一抽地吐著字:“當然怪你。”
“你不在,都沒人給我暖被窩。”
男人耐心地給她擦眼淚,寬袖垂下,露出交錯的傷口,像是被刀口不平的剪子剪開再隨便縫合那樣,道道觸目驚心。
她離家出走的良心瞬間又飛了回來,扶著男人躺下,小聲又害怕地問:“這傷口,好醜好難看。”
“你受了什麼刑罰,這麼嚇人。”
男人勾了勾唇,露出無所謂的神色:“一種蠱蟲咬的,不過,一點也不痛,就像撓癢癢一樣。”
他知道花戎會找劍二問,有些事,還是從彆人口中說,效果更好。
花戎果然不太相信地應了句:“我才不信,肯定痛死了。”
說完,小心翼翼地掀起他袖口,仔細地看,又摸了摸:“那,現在還痛麼?”
銀狐皺了皺眉,眼裡現出戲謔之色:“有點,要不,你哄哄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