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第 23 章(1 / 1)

第23章

沈夫人這姑姑,對侄女們十分慈愛。她知道雲娘和婉娘在待嫁,便給她們二人都添了妝。隻是後麵叫小輩們陪著她開心、見客便不叫她們了。

“好好地在家養性子呢,彆因為我這姑姑來了,叫移了性情。”她笑道,“有她們幾個陪我便是。”

她伸手一劃拉,便把殷蒔劃拉進了陪客的範疇裡。

夫人們當然都願意女兒們多與這位姑姑親近親近。家裡的親戚們論起來,也就是沈夫人身份最高了。她可是一位四品恭人。

因為沈夫人身份的緣故,更因為她的另一個身份——新科探花郎的母親,懷溪本地幾個以前她們交際圈子夠不著的夫人們都派人送來了帖子,說要來拜訪沈夫人。

這可是讓女兒們露臉的好機會!

殷蒔和她們在一起生活了很多年,很知道對她們來說到了這年紀,人生最大的大事就是兒女婚事了。

她看沈夫人點的幾個,都是除了雲娘、婉娘之外年紀最大的這幾個,也都是臨近要說親的。她還以為沈夫人是跟家裡的幾個女人有什麼商量好了的安排。

她雖然也沒說親,卻並不往自己身上聯想。她以為沈夫人就算想幫侄女們抬身價或者說親什麼的,大概也不會考慮她。

因為她現在婚事算是老大難了,家裡已經有默契,她的婚事大概隻能向下兼容,選稍差一等的人家不像殷家這麼有錢的,或者選稍差一等的人選比如死了老婆的鰥夫什麼的。

殷蒔半點不慌。

根據殷家的嫁女慣例,等她出嫁的時候身邊的婢女都是要跟著她走的,也就是說她即便嫁個經濟條件沒那麼好的家庭,身邊依然是有婢女照顧她生活的。而且還會給她一房陪房,這都是她的人力資源。

還會給田產、鋪麵之類的。

夫家就算經濟差點,她也能過上至少小康的日子,而且腰板硬。

至於鰥夫,也不怕,年紀大些成熟點反而正契合她的心理年齡。

殷蒔穩如老狗!

懷溪小地方,偶能見進士已經是風光無限了。新科探花郎到訪,這是多少年難得一遇的事。門子上這些天收了不知道多少拜帖和賞錢,樂得嘴都合不攏。

人人都想一睹探花郎風采,殷家大門外天天車水馬龍,府中飲宴不斷。

外院如此,後宅也不輕鬆。殷蒔是最大的姐姐,帶著幾個適婚年齡的妹妹給沈夫人做陪客,很是見了不少本地的夫人。

就這短短幾日的社交量,快趕上她穿越以來全部的量了。

但這幾個妹妹都大了,不像那些更小的還需要大的照顧,殷蒔其實非常省心省力。

她就帶著溫溫柔柔的微笑安安靜靜地陪坐就行。本就是沈夫人的主場,她才該是出風頭的那個人。

偶有可以讓小姑娘們露臉出彩的時刻,她也從來不爭不搶,都讓妹妹們上前,她給小姑娘們做一個合格的背景板。

時間就這樣忽忽地過了半個月。沈夫人暗暗觀察,愈看愈是喜歡。

“若是她,我家的內宅必定安寧。”她對身邊的媽媽說,“隻一件事我還有顧慮,東林寺大師父給她批的那個命,到底怎麼回事?”

媽媽說:“來都來了,不如我們直接去東林寺問問。畢竟是曦哥的終身大事。”

這麼大的事,當然值得跑一趟。

且去寺廟庵堂之類的地方,對於婦人們來說,本就是從內宅裡偷空得閒地出來透氣的娛樂方式。

於是殷蒔便被喚到了她嫡母三夫人跟前,被通知:“你收拾收拾,後天隨我們去東林寺。”

能去見師父,殷蒔很開心,歡快地應了。

三夫人卻又道:“你嘴巴嚴些,不要到處說,惹她們嫉妒。”

殷蒔:“咦?”

三夫人麵有得色:“這趟隻有你四姑姑和我,再帶上一個你,沒有旁的人了。”

三夫人是沈夫人的親嫂子,沈夫人跟她親近。殷蒔是東林寺首座的的記名弟子,有她跟著,在東林寺諸事都方便。

——是的,三夫人和殷蒔都是這麼想的。畢竟隻要這麼想解釋為什麼隻有她們倆跟著去就非常絲滑順暢。兩個人都不疑有他。

三夫人道:“出發之前都彆說,回頭她們硬擠進來,人多就亂糟糟的,惹你姑姑煩心。等回來咱們再顯……再說。”

好懸差點把“顯擺”直說出來了。

殷蒔忍住笑:“是。”

母女倆各自歡快地去準備去了。

其實哪裡瞞得住,首先一個大夫人便是知道的。因她掌著中饋,家裡女眷使用車輛馬匹都得報到她這裡來。沈夫人要到東林寺住兩日,要帶許多東西,自然得由大夫人安排打點。

但沈夫人點名隻要三夫人陪同,顯然是人家隻想親姑嫂倆好說話。大夫人自然不會這麼沒眼色硬擠進去討人嫌。

至於彆人知道了,打聽到大夫人跟前來,連大夫人自己都蹭不到的熱灶,怎肯讓彆人去燒。大夫人直接把旁的躍躍欲試的人都摁住了:“四妹隻要老三家的去,你去了討嫌不討嫌?自己琢磨。”

做人便是不討喜,也不能去討嫌。旁的人也隻能偃旗息鼓了。

到了那日,殷蒔利利落落地隻帶了葵兒,準備跟著三夫人上車。

三夫人說:“你坐這輛,我跟你姑姑一起說話。”

三夫人開開心心過去準備跟沈夫人同車,沈夫人卻笑眯眯衝殷蒔招手:“蒔娘過來,陪姑姑路上說話解悶。”

“……”三夫人,“姑姑喚你呢,快過去。”

殷蒔其實當然更願意一個人占一輛車,但長輩發話了,也隻能聽從。

提著裙子乖巧地過去了:“姑姑。”

主打一個聽話、懂事。

這時候忽然聽見男子聲音喚了聲“母親”,殷蒔回頭,喊了聲:“爹。”

陽光下並肩走過來兩個男子,一個中年發福微胖,一個少年長眉亮眼,鼻梁挺秀。

年輕真好,那俊秀的麵孔在春光裡都生著輝。

正是當時年少春衫薄,騎馬倚斜橋,滿樓……滿樓……嗯嗯,就算滿樓紅袖招,殷蒔相信她沈家表弟也絕對是目不斜視,根本不拿眼角夾一下。

小時候就像個老學究,但那時候小哇,反差萌就超可愛。

現在大了,益發地一臉端肅,就……嗯,不那麼可愛了,讓人有點想遠離。

走過來的正是殷三老爺和沈緹。

殷三老爺過來看著沈夫人喊了聲:“四娘。”

殷蒔差一點就答應了,卻聽沈夫人開口:“三哥。”

對了,沈夫人和她一樣是行四的。殷蒔把嘴巴又閉上了。

沈緹對殷蒔微傾身:“表姐。”

殷蒔半福身:“表弟。”

打完招呼,很有眼色地退後一步,給他們仨騰出空間說話。

殷三老爺瞧了她一眼:“你不跟你母親一個車?”

沈夫人說:“讓蒔娘路上陪我說說話。”

三老爺嘿道:“那該讓小五來,她叭叭叭最愛說話。小四是個悶葫蘆。”

沈夫人掩口一笑:“叭叭叭的我可受不了,蒔娘這樣的正好。”

這便要登車。

殷蒔本來伸了手要扶沈夫人上車,不料沈緹同時伸手。殷蒔“嗖”地就把手收回去了。

沈緹瞥了她一眼,小心扶了沈夫人上車。

殷蒔跟三老爺說話:“爹,你也去啊?”

三老爺說:“我和躋雲陪著你們。”

三夫人可沒告訴她呀。感情三夫人說的“就你姑姑、我和你”原來是隻說了女眷。

好吧。

殷蒔上了沈夫人的車。沈夫人微微挑起車窗簾子向外看,殷蒔也透過窗子看到沈緹和殷三老爺上了同一輛馬車。

坐馬車當然比騎馬舒服。騎馬若路太長屁股是受不了的,尤其殷三老爺這種已經開始發福的人,屁股上肉多。

但沈緹也坐車就讓殷蒔意外了。

沈夫人回頭,正看見殷蒔的表情,失笑:“怎麼了?”

殷蒔也笑:“我想看探花郎春風得意馬蹄疾呢。那日姑姑到家,我們都沒看到,可想看呢。表弟怎坐車去了。唉。”

她心中毫無雜念,純純就把清雋俊秀的探花郎當成親戚、視作弟弟,說“想看”的時候,便坦坦蕩蕩,明媚磊落。

其實沈夫人一直都在觀察她。便剛才上車前,沈緹到來,她也是簡單禮貌打過招呼就退後,眼神不飄,行止不亂。

甚至連她那一下縮手,沈緹都注意到了,沈夫人又怎麼會注意不到。

她笑道:“以後讓他騎馬給你們看。”

這是和藹慈愛的親姑姑,在好多年前就向她表達過善意。且她一輩子可能也回不了懷溪幾回,這一趟之後,這輩子未必還有機會回來了。在殷蒔心裡,這是一個跟她幾乎完全沒有什麼利益瓜葛和影響的人。

因此當此時沒有旁人,殷蒔在她麵前反而不用像在殷家人麵前那樣刻意收斂,說話便輕鬆由心。

她說:“還是要讓表弟多曬曬太陽,多騎騎馬才好。他們讀書人每天肯定要花很多時間坐在書桌前,要多動動身子才康健,結結實實,長命百歲。我瞅著表弟有點太瘦了,多吃多動,長壯些才好。”

這話要給彆人聽見,都會笑。

因為沈緹的瘦是少年的清瘦,其實十分好看。他長著那樣一張眉長鼻挺的臉,春衫衣料又薄,行止間衣袂飄飄,是極為符合人們對“讀書人”所有美好的想象的。

隻有長輩才會嫌自己家孩子“太瘦”。

殷蒔雖然隻是個姐姐,可內心裡看沈緹是成年人看高中生,很自然地就覺得“這孩子該多吃點”。

但此時聽她說這個話的,恰是另一個世界上最嫌沈緹太瘦的人——他親娘。

沈夫人隻覺得這話簡直說到她心坎裡去了:“可不是!一直跟他說叫多吃些,隻嫌我囉嗦,給我講他們那些養生之道,跟他爹一個樣。”

姑侄倆從一上路就開啟了關於“吃”的話題。

殷蒔的飲食是走家裡的大廚房,其實沒有太大的自由度。隻偶爾特彆饞什麼了,拿錢去大廚房單點,或者把錢給門子上的人托他們上外頭買。

沈夫人就自由得多了,她公婆前些年都去世了,頭上已經沒有婆婆,後宅她做主,自然是想吃什麼就吃什麼。

京城風味與懷溪大不相同,她原是當新鮮東西講給殷蒔聽。沒想到殷蒔都能跟得上,味道、做法都能說得出一二,點評也十分中肯。竟仿佛是個美食大家。

沈夫人問:“你怎知道這許多?”

殷蒔推說:“看了些亂七八糟的雜書,講天南地北的吃食的。”

沈夫人其實頗好美食,愈與她交談眼睛愈亮,一路下來已經將她援引為知己。

但還是得為自己兒子說句話:“躋雲呀,是這些天見人見得煩了,才躲進車裡。”

可不是身子骨不行,你彆誤會。

殷蒔恍然:“原來如此。”

她笑道:“我們都聽說了的。”

沈夫人問:“聽說什麼?”

“聽門子上說,”殷蒔想起來就覺得十分好笑,“許多懷溪本地所謂‘才子’,覺得自己才高八鬥,揣著一副不服輸的心專門跑來咱們府裡要‘會一會’探花郎。哪知道個個信心滿滿地進來,麵如土色地出去。”

那畫麵十分好笑,兩個人忍不住都笑了。

但殷蒔想起來上車前看到的沈緹一張少年麵孔,一副老學究的模樣,與她想象中新科進士意氣風發的張揚很不一樣。

這少年驕傲嗎?當然驕傲。

但他的驕傲並不擺在親戚們的麵前,他在外麵碾壓那些不知道天高地厚的“才子”,可在親戚們麵前隻當自己是親戚。

這麼說起來,沈緹的家教真的很好。

待到了東林寺下了車,方丈和首座已經親自出迎。

眾人見完禮後,殷蒔恭恭敬敬喊道:“師父。”

首座當年為她苦苦所求幫她做了那些事,至今她未嫁,婚事也說不成,實是成了首座心裡懸著的一件難事。

大和尚看到她隻想歎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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