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第 54 章(1 / 1)

第54章

金鳳祥果然名不虛傳,有許多懷溪見不到的新鮮樣式。

殷蒔的兄長們這趟上京,家裡給足了銀子。三個人挑挑揀揀,各自給妻子、母親、妹妹們買了看中的首飾。

一轉頭,看到沈緹也讓夥計包了兩樣。舅兄們互相拐肘子,使眼色。

又遊玩一下午,傍晚一起用完了飯,沈緹把他們送回居處,才分開。

“這小子,買了兩樣。”

“怎麼都得有蒔娘的吧?”

“蒔娘美貌,不至於被冷落。”

“也是。”

女人心裡,後宅就是全世界。妯娌爭,妻妾鬥,便是生活。

於男人,後宅就是垂花門裡的院子,養著一些女人,晚間回去歇息的地方而已。

殷家的人都知道沈緹為什麼舍京城淑女而就殷家女兒。殷家女人或許還一邊羨慕著一邊傷感共情一下,殷家的男人從來都沒覺得這是個什麼大事。

一個妾而已。

妾算個什麼事。

他們都覺得殷蒔命好,冥冥中似有天意似的,耽誤了三年竟成了進士夫人,嫁過來就是七品的孺人。

跟這天大的好運相比,沈緹有個寵妾算得了什麼大事?

何況殷蒔又生得那樣美貌,在男人心裡,寵嬌妾和愛美妻是兩件根本不衝突的事,完完全全可以和諧共存。

隻有女人才會覺得這兩件事是互相排斥的。

便那個落魄了的千金小姐再好,殷蒔生得美成這樣,除非妹夫沈緹眼睛瞎了,才會隻守著一個妾,冷落殷蒔。

難道不該是坐享齊人之福?

殷家的男人們不都是這樣的?

沈緹回到家裡的時候,天色已經昏了。

他先回了婚房。這裡才是他的正房。

果然內室裡殷蒔隻穿著中衣坐在桌邊,頭發鬆鬆地綰著,看上去十分舒服自在。

沈緹已經完全接受了她這樣穿衣。

便沒有男女之實,名義上也是夫妻了。

不,該說,實際上就是夫妻了。

因為在沈緹的認知裡,婚姻一旦締結,真的也好假的也罷,都是一輩子。

既是要一起過一輩子的人,便該自自在在地過這日子。

殷蒔見他回來,笑著打招呼:“回來啦。”

手上剝著乾果的殼子,屁股卻沒動。

當姐姐多好啊。妻子見丈夫回來就得起身迎,姐姐見弟弟就不用挪屁股。

果然沈緹也不以為忤。

實際上他看著她鬆快舒服的模樣,心下甚慰。

昨夜,沈緹知了人事。

當然以前也知,理論上知。要知道男子,不管是什麼男子,但凡是個識字的,哪怕是狀元榜眼探花,也一定都看過枕邊小書。

男子們通常都在實踐之前就已經掌握了全部理論知識和姿勢。

沈緹一直以為自己很懂了。但實際上是在昨夜才真正體會到其間滋味。

理論上懂和實踐出真知終究還是隔著一道天塹的。得飛躍過去,才知道這事有多美妙,多銷魂。

才知道什麼叫作魚水之歡。

他為著自己和馮洛儀,才娶的殷蒔。而殷蒔卻與他約定作假夫妻,意味著殷蒔的婚姻裡將缺失重要且美好的這一塊人生體驗。

更重要的是,她沒體驗過,所以可能甚至不會知道自己缺失了什麼。

沈緹當然也沒法直不楞登地去告訴她,這個事很美好,不嘗試的話很可惜很遺憾。

這哪能說呢。

但不說,又感覺自己是借著信息的不對等,在誆騙她欺負她似的。

所以看到她在內室裡輕鬆自在,他悄悄籲了口氣。

殷蒔從一開始就想要這樣的生活不是嗎。沒有惡婆婆,沒有差勁夫君的婚姻。

她想要的他給了她,看著她眼中帶著笑意,舒舒服服,自在隨意,他的虧欠感便能稍稍緩解。

良心上略略好過些。

“用過飯了嗎?”殷蒔問。

“用過了。”沈緹走過去,掏出一隻扁匣放到桌上,推到殷蒔麵前,“給你的。”

“咦?”殷蒔拍去手上碎屑,“是什麼?”

“今天和舅兄們路過金鳳祥,都說要給嫂嫂們帶些時新樣式的釵環回去。我也跟著逛了逛,順手給姐姐買了件。”

沈緹漫不經心地說著,走到屏風處張開手臂,綠煙荷心圍著他,解絲絛,解衣帶,伺候他脫了外麵的衣裳。

看帥哥脫衣,殷蒔拍手的節奏就慢了。

等沈緹轉身,她也轉頭,跟葵兒說:“弄不乾淨,你給我投個手巾擦擦。”

再轉回去,沈緹已經進了淨房。

綠煙跟了進去,荷心搭著換下來的衣裳去了外麵。

葵兒投了手巾過來給她擦了手。

手乾淨了,殷蒔才拿起那個扁匣子掀開。裡麵還有柔軟的絲綢包著。解開絲綢,葵兒掩住口發出微微的輕呼。

赤金環珠玲瓏鐲——赤金鐲骨,外圍嵌著一圈瑩瑩的珍珠,在燭台下散發幽光。

美麗迷人華貴,而且,很好,看著挺值錢的。

私房財產增加。

殷蒔很開心。

小小年紀,就曉得給女人買珠寶。這樣的弟弟,真招人疼。

“真好看。”葵兒讚道。

也不能說是葵兒眼皮子淺。因為雖然殷蒔的嫁妝裡也有好幾副特彆氣派的頭麵,但殷蒔出閣前戴的首飾都偏向少女型,輕盈簡單一些,更偏向日常風。

不像這個,看著就貴重,能出入正式場合。

而且,這是殷蒔的丈夫新婚裡送給殷蒔的第一件珠寶,葵兒怎麼能不讚。

尤其今天早上,姑爺才新立了姨娘。

殷蒔也想到這一層了。

難道真的是因為這個嗎?他們明明是假夫妻,沈緹也會因為心虛給女人買買買嗎?

男人這點心思,可也太搞笑了吧。

嗐,不想了,反正得利的是她。

殷蒔把鐲子戴到手腕上賞玩,珍珠和黃金在燭火下閃著光澤,益發貴氣。

成親之後和做小姑娘的時候不一樣了,出入官宦之家,是有品級的命婦,要開始戴這種顯貴氣的珠寶了。

荷心又進來了。後麵跟著粗使的婆子,拎著大木桶。桶上飄著白色的霧氣,是剛燒開的熱水。

沈緹要洗澡。

殷蒔想褪下鐲子讓葵兒收起來,正擼,一轉念,又停下。

收了貴重禮物,得給人家送禮的人一點情緒價值的反饋。

等會再收。

沈緹洗完澡出來,披著頭發。

五官眉眼實在太好看,乍一看,有種雌雄莫辨的美。走近了看,還是男孩子,很明顯。好看的男孩子。

他頭發半乾,披著外衫走到貴妃榻坐下:“在笑什麼?”

“啊,我笑了?”殷蒔揉揉臉,趕緊過去伸出手,狡辯,“當然是因為收到禮物高興啊。”

旁的丫頭進淨房收拾打掃,綠煙荷心端了熏爐到貴妃榻上給他烘頭發。

沈緹凝目看去。

燭光下,殷蒔一段纖細皓腕欺霜賽雪,修長玉指蔥白嬌嫩。

手戳到了他麵前,袖管裡隱隱有幽香。

明明這幾天已經習慣了她的氣味的,怎麼回事。

殷蒔晃了晃手:“好不好看?”

“好看。”沈緹說,“金鳳祥以做工精巧聞名,京城四大金樓,以他家為首。”

他彆開了眼睛。

咦?

殷蒔假裝沒注意,維持著歡快的情緒:“以前一直隻聽說過,見的少。當年姑姑回鄉,給家中長輩女眷都帶了金鳳祥的釵子。我後來下山回家,姐妹們說,那一年母親都最愛插那支釵見客。從那之後,我才知道了金鳳祥。今日一見,果真是懷溪的金鋪比不了的。真真好喜歡。”

男性心理學基本就是兒童心理學,誇他讚他就行了。

情緒價值給到了,果然沈緹也愉悅微笑起來:“喜歡就好。”

殷蒔勾起嘴角,晃晃手腕:“可不能是一杆子買賣,以後還要。”

她目光狡黠,算計得明明白白,光明正大。

沈緹想忍沒忍住,撲哧笑出來。

綠煙、荷心訝異對視了一眼。

“當然。”他笑道,“姐姐與我,夫妻一輩子,當然要一直有。父親年年都要給母親打兩套新頭麵的。以後我也給你打。”

這就是殷蒔想要的日子,能好好說話溝通,誰也不折騰誰,有錢有房還舍得花錢。

真叫人心情大好。

殷蒔說:“我等著啊。”

若不是頭發在烘著,沈緹非得笑著搖頭不可。

殷蒔轉身擼了鐲子收進妝匣裡,還不忘回頭囑咐:“把頭發烘透再走,早晚還是有點涼,待會兒路上小心彆受涼了。”

沈緹的笑止住:“走去哪?”

殷蒔從鏡子裡看他,也詫異:“你不去馮氏那裡?”

沈緹擺擺手,綠煙荷心都退出去了,帶上了槅扇門。內室裡便隻剩他們兩個人。

沈緹自己烘頭發:“今天不去。”

怎麼會這樣呢。

年輕小情侶終於開葷了,按說應該是正上頭的時候,恨不得天天黏在一起你中有我我中有你。

更彆說這對苦命小鴛鴦的愛情路崎嶇坎坷,還得先曆殷蒔這個艱辛,才修得正果。

殷蒔還以為他倆圓房之後,有了名分,沈緹就可以正大光明天天住在那邊,然後她一個人美美獨占大院子大床呢。

沈緹怎麼回事?

殷蒔想到了什麼,動了動嘴唇,從鏡子裡看到沈緹微微側頭烘發,肩頭披的衫子滑落一半,中衣如雪,襯得他麵孔俊美。

到嘴邊的問題又咽了下去。

沈緹垂眸烘發,抬起眼,殷蒔坐在梳妝台前,正梳頭。

沈緹想了想,還是決定跟殷蒔說說。嘴唇剛動,殷蒔放下梳子起身:“我幫你弄吧。”

她走到他背後幫他捋頭發,鋪到熏爐上。

沈緹要說的話就吞回去了。

直到頭發烘乾,喚了婢女進來收了熏爐,罩了燈,放了帳子,兩個人就寢。

同一張床,同一幅帳子,同樣兩個人,可是今天和前幾晚好像不一樣了。

沈緹躺得格外靠外。

帳子裡彌漫著殷蒔的氣息。

明明已經習慣了,裡麵躺的是姐姐。可今天又清晰了起來,裡麵躺著的是一個女人。

她應該也察覺了吧。不然為什麼今天她躲得這樣靠裡,兩個人離得八丈遠。

沈緹在黑暗中睜著眼睛,聽著殷蒔像煎魚一樣來回翻身。

作假夫妻,真的行嗎?

忽然床裡有聲音,她好像坐起來了。

沈緹轉頭看去,隻能勉強看到輪廓。殷蒔果然坐起來了。

“沈緹啊。”她小心翼翼地開口。

她沒有喚他的表字,表字雖敬重,但疏離。真正親密的人會喊名字,比如你犯了錯,你娘連姓帶名地喊你全名。

“沈緹。”殷蒔試探地問,“你和馮氏是不是……昨天不順利?”

“我是說,那個,嗯,床笫之事。”

真愁。

小年輕剛開葷怎麼可能不食髓知味。哪有昨天圓房今天就冷落人家的?

殷蒔想來想去,隻有一個可能——小處男第一次表現不佳,有心理陰影了,自卑了,他逃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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