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末的新書簽售會，公司出手大方，租了一家五星級酒店的會客大廳。作家們比書迷早兩個小時進場，休息室在二樓餐廳，順便聚在一起吃了午飯。今天來的不僅有書迷，還有記者。怎麼說也不能在鏡頭下太邋遢了，趙卿特地化了個妝，換了新買的連衣裙，坐在位子上擦了擦嘴巴，摸出小鏡子對著補口紅。雖然她平時不修邊幅，總是衛衣牛仔了事，看起來清湯寡水，然而真打扮起來，還是讓在座的不少人小小震驚了一把。奈何這份美麗中透出一絲冷漠的矜持，這份淡淡的疏離讓好幾個第一次見麵想上去搭訕的男人遲遲不敢動作。群裡的幾個人都坐在一桌，夢夢挨著趙卿，湊過去笑著說：“卿姐今天真漂亮。”說著，還順帶朝她鎖骨下方的高聳位置看了看。“你太敢穿了吧，哎，果然要有胸才撐得起來。”夢夢誇人，總是能讓人從她眼裡看到真誠。趙卿被誇得有些不好意思，笑了笑，實話實說：“邋邋遢遢地上鏡總不太好。”她偏頭說話，靠得近一些，頸後的幽香若有若無地傳來。夢夢吸了吸鼻子，認真看她在光下的側臉，一片光潔細膩的白，臉頰上仿佛是沾了酒意的微紅，像是上好的葡萄酒從骨子裡透出來。這樣的趙卿，似乎和明星站在一起也不遜色。夢夢突然想起這幾天群裡的閒談，忍不住碰了碰趙卿手臂，壓低聲音說：“卿姐，我能不能問問，你和李安然是不是在談戀愛呀？”趙卿看過來。夢夢硬著頭皮說：“我真不是八卦，哎呀，你看吧。”她翻開手機，原本的作家群裡有六個人，他們撇開趙卿另建了一個五人小群，“其實我們都覺得你和李安然應該是在談戀愛，不然他怎麼會叫你老婆呢？你還刪了你單身的那條動態，想來想去，也隻有男女朋友這條理由說得通了。”趙卿對著群聊界麵沉默片刻，抬眸看她：“真不是談戀愛。”夢夢覺得麵前的人好像歎了口氣，又隱隱壓住了什麼情緒，說：“我和他雖然不是水火不容，但怎麼說關係也不可能和‘好’這個字沾邊，我沒騙你，夢夢。”夢夢抿著嘴點頭：“我知道了卿姐，我相信你。”她看趙卿輕輕笑了一下，不知怎麼的覺得這笑容有些說不上的傷感。她知道他們私下建群討論人家私生活是不對的，特彆是有幾句話看起來，就像是在說趙卿高攀了李安然一樣。於是有些話就這麼脫口而出：“你這麼漂亮，又有才，多的是比李安然還帥的男人等你挑呢。”“對不起啊，卿姐。”夢夢小聲補充。趙卿笑：“我又沒生你的氣。”服務生上了一些水果和甜點，透過窗戶可以看到樓下排隊進場的書迷。午後的太陽漸漸辣起來，下麵黑壓壓的人群卻熱情不減，男女都有，手上拿著喜歡作者的書，笑著和同伴交談。趙卿看了一會兒，剛才談到李安然帶起的些微失落感慢慢被人群的笑臉填滿。這才是她的生活，寫作和讀者，沒什麼明星。正出神放空著，餐廳的入口處傳來些騷動。趙卿聞聲看過去，她的編輯和出版社還有公司的領導站在一起，領著什麼人進來。緊跟在後麵的男人劍眉星目，挺拔的身形矚目，額頭上一抹顯眼的白，是包紮傷口的白紗布。李安然來了？桌上的同僚們不約而同朝她看過來。趙卿麵上鎮定，刻意不去看李安然，手機放在包裡，空無一物的手指在空氣中微微卷曲著，莫名地就讓她有些尷尬起來。趙卿拿起麵前的一杯水抿了一口，嘗到嘴裡淡淡的胭脂味，才發現白色的瓷杯被她的口紅染上一圈紅印。怎麼偏偏這個時候來了。新書簽售會又不是新劇發布會，李安然來做什麼？來找她？一聲聲如他嗓音的“阿卿”在耳畔縈繞，趙卿藏在桌沿下方的腳趾用力蜷縮在一起。他並不是一個人來的，儘職儘責的經紀人和助理處處不離他。和高層們打了招呼，林虹臉上掛著得體的笑，帶著李安然朝她走過來，伸手：“趙小姐，祝你新書大賣，簽售會成功。”一旁的小陳遞上來一束鮮花。趙卿商業微笑道：“舊書再版而已，哪是什麼新書，讓您破費了。”李安然就在在她正前方，唇瓣緊抿，扯得下顎線條有些生硬，倒讓人一時分辨不清藏在俊臉下的喜怒。隻是那雙漆黑的眼睛牢牢黏在她身上，趙卿覺得自己好像有些敏感了，不然怎麼會覺得李安然一直盯著她的胸看？然而事態並沒有朝她想象中的糟糕畫麵發展，李安然隻是和林虹一樣，朝她禮節性地伸出手，點頭沉聲道：“祝你簽售會成功。”她對著他沉毅的臉，差點忘了說謝謝。林虹又挨個朝桌上的作家們打了招呼，這些人興許都是以後熱門IP的作家，慢慢打好關係也不錯。帶著李安然在大廳招呼了一圈，他們被請去領導那一桌喝茶。等會兒的簽售會，李安然當然不會露麵，就連今天的到場，也是她臨時決定的。本來出版社有意請李安然來，幫《如果不是你》帶帶銷量，後來她也記不清是礙於李安然和趙卿的關係，還是她隨口推辭說沒時間，這事就暫時塵封下來。直到那天直播，李安然不配合的態度結合趙卿發來的微信，林虹動搖了。在去醫院之前，她要試探看看，李安然是不是記憶上真出了錯。林虹隱含打量的眼神從身側男人的臉上略過，一切正常？就連前幾天口口聲聲的阿卿也沒喊了。林虹微挑眉毛，忽然覺得自己的做法好像在陪兩個小孩玩兒過家家，一時心裡堵了口氣，不知道該說自己幼稚，還是李安然太不讓人省心。那邊的趙卿起初坐立不安，後來還是忍不住看了幾眼李安然的後腦勺。看來他應該是恢複記憶了。趙卿舒了一口氣，與此同時，還有些難以言明的酸澀。她知道她和李安然不是一路人，他回歸正常是最好的結果了。趙卿意味不明地想，她坐過偶像大腿，還被偶像親過一次，值了值了。一切作罷，不再多想。還有二十分鐘就該下樓入場，趙卿起身去了衛生間。林虹沒太注意趙卿這邊的動靜，因此也沒注意趙卿前腳剛出門，李安然便側身說：“我去趟衛生間。”小陳忙推椅子站起來：“我陪你去吧然哥。”李安然沉沉看過來，眼含威懾。小陳定在當場：“……不要、迷路……喲。”趙卿都沒注意自己喝了幾杯水，唇上的顏色淡了，她對著洗手池邊的鏡子補了口紅，雙唇上下抿了抿，對著鏡子練習了會兒微笑。鏡子裡的人長發挽起，胸前一條鉑金項鏈點綴，裙子抹胸加收腰的設計襯得身材處處都剛好。她摸出手機對著鏡子拍了兩張，自我欣賞一番，關了屏幕朝外走。高跟鞋在大理石上急促地倒退兩步，趙卿心神未定地看向倚在白牆上的人：“來、來上廁所呀？”說完又想咬舌自儘，不應該強行打招呼啊！李安然垂在身側的手指無意識地摩挲著，安靜逼人的氣場中，他在黑白旋渦中沉湛起伏的眼眸不甚分明。麵前的女人妝容精致，修長的脖頸孱弱而美好，像他此刻心裡瘋長的芽，在風中飄飄蕩蕩，頃刻之間便蓋去他所有理智。“你今天真漂亮。”趙卿看見他走近了一步。“還好吧……謝謝。”她垂下眼輕輕笑，裸露的鎖骨上落了些臉上的紅。李安然心裡和身上都起了火，一手勾過她的腰，便把人按在了牆上。手指碰到她腰身的那一刹，他居然想，阿卿的腰真是要命的細。胸膛緊貼著她的，他一低頭就看到她胸前被擠出來的一條深溝，露了一半，一半陷在裡麵。趙卿先是懵逼，感覺到李安然的吻落在她胸前，她嚇得心跳加速，腿直接軟了。正好更好地落到他懷裡。他的唇涼卻不冰，被他親過的地方卻逐漸滾燙。趙卿臉色通紅，抖著手去推他，不知道該作何反應，害怕有人經過，小聲抗拒：“李安然……你放開我，彆這樣……”李安然的手覆到她唇上，蓋住口鼻，不讓她出聲。她的呼吸在他指尖纏繞，溫熱的，酥麻的。李安然情難自製，嘴上用了點力。趙卿猛地搖頭掙脫他手掌，大驚失色：“李辰海！”而後咬牙推了他一把，自己也趔趄幾步，捂著被他留下痕跡的地方，紅著眼睛說：“流氓！”真的下一秒就要哭出來。李安然麵上閃過慌亂，朝她邁進一步，趙卿立刻貼著牆衝他喊：“你彆過來！”“對不起阿卿，我、是我不好，我衝動了。”李安然欲言又止。趙卿大口呼吸，幾分鐘以後，冷靜下來冷眼看著他：“李辰海？”李安然像是隨時等她吩咐，高大的男人此時流露出一些犯錯後的狼狽，身側的拳頭緊了又鬆，低低應了一聲。趙卿簡直想誇他一句好演技！她還以為李安然恢複記憶了！結果還是李辰海！“我告訴你，就算我們倆沒離婚，你也不可以強迫我做、做這些事！”還有一句更嚴重的“婚內強奸”被她紅著臉咽了回去。李安然忽然上前抱住她，在她反抗之前輕輕撫著她頸後的碎發說：“對不起，阿卿，對不起，是我錯了，我不該這樣對你……你今天好漂亮，他們都看你，我不喜歡其他男人用那種眼神褻瀆你。”趙卿掙紮，李安然鐵了心不放手，隻空出一點縫隙，和她相望。“你終於承認我們還沒有離婚了。”他輕勾唇角，觸到她眼神又垂下眼。原來他還記著朋友圈這筆賬呢！趙卿：“這裡說話不方便，我還有事，空了再說，在我沒有找你之前，你不要主動聯係我。”禁錮她雙臂的大手一緊。“你騙我。”“……我沒騙你。”“那你什麼時候有空？”“……明晚。”“好，我等你。”李安然鬆開手，懷裡的人便頭也不回地落荒而逃。他立在原地，伸手摸了摸殘留她身上淡香的唇瓣。掌心一道不太顯眼的女人唇印，紅色的，像她看過來的眼睛，仿佛一隻受了驚的兔子。李安然將掌心唇印貼在自己唇上，喃喃兩個字，消失在指縫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