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深圳的時候已經是晚上十點，趙卿從出門開始就是全副武裝：墨鏡、口罩，為了防曬加掩護，還加了一條絲巾。李安然被林虹看著，留在酒店，隻有小陳一個人來接她。趙卿暫時鬆了口氣，可一看小陳臉上堆起的笑容又覺得氣不打一處來，這個小助理到底是站在哪一邊的啊。明明是林虹手底下的人，卻敢在她眼皮子底下幫著李安然做這種事。趙卿發揮作家的職業素養腦補一通，她覺得，林虹多半沒給小陳解釋清楚，導致小助理自行腦補一出隱婚大戲，現在是幫著他敬愛的然哥討好她這個暫時對外沒有名分的“嫂子”。想著，趙卿再看小陳的眼神就帶了點憂鬱和可憐。她說：“你彆叫我嫂子，叫名字就行。”小陳點頭：“確實，被人聽見就不好了，您比我大兩歲，我還是叫您趙老師吧？”趙卿嗯了一聲，沉吟幾秒，說：“其實，我和李安然不是你想象中的那種關係。”“哎，趙老師，您在我麵前就彆裝了，我嘴巴嚴的很，絕對不會亂說，保證沒第二個人知道，放心吧。”他衝她眨眨眼，“你們倆不是我想象中那種關係，您怎麼這個點兒出現在這兒啊？”趙卿：“……”到酒店剛好十一點整。辦好入住手續，小陳送她到房間門口，說：“今晚然哥肯定過來不了了，您早點休息，明天電視劇發布會結束以後然哥就有空了。”趙卿眉間一股淡淡的喜色。來不了就好，最好後麵兩天也沒空。發布會定在下午一點半，幾個主演為了最佳的上鏡體態都沒吃午飯，化好妝在後台休息等候。十二點整，李安然和小陳到了，小陳手裡還提了兩個飯盒，熱乎的，食物的香氣隔著塑料袋慢慢傳出來，有些勾人。屋裡的一乾演員和藝人團隊的工作人員小陳都打過照麵，他進門時就挨個喊了一遍，連和李安然有過矛盾的那位男主角也沒落下禮數，友善地問了個好。不過對方倒不是特彆領情，不鹹不淡地點了個頭，而且隻對著他，沒理李安然。李安然平靜地看他一眼，坐在一邊吃午飯去了。男主角心頭一梗，暗歎自己段位還是太低了。三年沒碰過麵，李安然什麼時候把脾氣修煉得這麼好了，之前在劇組，可是當著所有人的麵對他甩臉色。李安然本著走過場的心態來的，林虹和記者通了氣，問題和答案他都記下了，等會兒按部就班便好。離他最近的一個女演員正在斷食減肥，她已經很久沒吃過帶油的菜了，盯著李安然手裡的筷子咽了咽口水。不好意思又貪婪地聞了聞味道，好像是芹菜牛肉絲。房間裡目前就李安然最紅，女演員雖然是主角，但三年前還是新人，雖然後來繼續拍了兩部戲，但還在三線和二線之間遊離。她目不轉睛看著李安然吃飯的動作，一會兒眼神又順著他挽起的襯衣袖口朝上看，他側臉立體，鼻梁挺拔，妝容上沒做太多修飾，和三年前一樣的乾淨舒服。男人在吃飯的時候動作也許會粗狂一些，但她看了看李安然，腦中突然冒出賞心悅目這四個字來。誠然，他用餐的禮儀很好，看得出是一位非常有涵養的人。心裡有了些主動開口的念頭，女演員朝李安然笑了笑，問：“然哥，你的傷好多了吧？”李安然用紙巾擦了擦嘴：“嗯。”一直臉色陰鬱的男主角突然插進來：“其實然哥不來也行，受傷了就在家休息嘛。”這話或多或少都有點挑釁的意思。哪個不知道官方單獨剪了一段李安然的單人宣傳片，就是想蹭蹭李安然的名氣，讓整部劇多些關注，結果這人倒好，直接讓人家彆來。屋子裡的人都看向他，大家都有些尷尬。李安然站起來：“讓一讓。”眾人屏住呼吸。男主角還記著李安然打他那筆賬，咬牙微笑：“怎麼？”李安然：“我扔垃圾。”“……”小陳跟著出去，見然哥真的是扔垃圾，表情也很正常，不禁佩服道：“還是然哥顧大局，那個男的太可惡了。”李安然盯著半敞的那扇門，勾唇笑了笑。這種小明星他倒不會放心上，不過能看出來對方和李安然有仇。抬手看了看表，還有四十多分鐘，李安然靠在窗口邊透氣，懶洋洋地問：“他和小、和我之前結什麼梁子了？時間太久我忘了。”想起這事小陳也有不解：“好像就是他說《晴天似你》這本寫得不咋樣吧，很花癡什麼的，你聽了就不高興了，說他不尊重作者。反正後麵你們還吵了幾句。”李安然聽得頗有趣味：“吵什麼了？”小陳摳著頭回想：“具體記不太清了，貌似說你也花癡什麼的，像個女孩兒一樣。”李安然下意識地摸了摸腰腹上的肌肉，硬的，走廊牆邊上放著一麵長鏡子，他走過去盯著裡麵的男人看了兩眼。眉眼淩厲，輪廓分明，這個長相，怎麼會像女孩子。那可能是這個李安然私下的性格有些女氣。他問：“誰打贏了？”小陳：“你唄，不然他能對你這麼陰陽怪氣嗎？”李安然沒再問，一直在走廊上靠牆待著，直到有人通知演員們上場他才穿好外套出去。略顯刺眼的光束打在他身上，李安然往舞台邊的樓梯上踏了一步，場下的粉絲立刻尖叫起來。他偏頭看了看黑壓壓的人群，姑娘們手裡還舉著長方形的燈牌，上麵寫有李安然的名字。主持人被粉絲的熱情嚇了一跳，卻見眾人目光中心的男人從容不迫地上了台，連忙拿起話筒誇了幾句好話。林虹站在偏暗的角落位置，暗紅色的唇瓣緊抿。李安然故意朝她的方向多看了一眼，嘴角得體的笑意越發明顯。嗬，想他堂堂CEO，什麼記者會的大場麵沒見過，這經紀人太小瞧自己，一副生怕他搞砸場麵的模樣。倒是阿卿沒來現場，不過想想發布會結束就能和阿卿約會，李安然臉上的笑意倒真誠了些。主演們依次說了場麵話，配合粉絲和記者回答了不少問題，輪到李安然，主持請他站到主創中間和台下粉絲互動。大致流程是抽三位幸運兒，李安然和她們挨個擁抱一下。李安然眼裡起了些不耐，林虹沒給他說有這個互動環節。還要抱陌生女人？煩躁。……希望阿卿不要看到。趙卿在酒店房間裡玩手機。曾有一瞬間她有過去現場的念頭，但想想現實，很快就打住了。被林虹發現都是其次，現場太多的粉絲和記者，堪比洪水猛獸。她不想再被噴一次，更不希望真的和李安然傳出緋聞。後援會的熱鬨程度堪比過年，大家看到互動環節，都在群裡嗷嗷叫，隻恨上台的不是自己。連一直專心拍圖的短毛都抽空發消息說，被抽到的女孩真的太幸運了。趙卿看了幾張群友們發上來的現場圖，不知道為什麼，總想起李安然對她的幾次擁抱，臉慢騰騰地紅了。微博上也有人實時上傳了幾個視頻小片段，鏡頭畫質清晰，從很遠的地方拉近都能看清他臉上的笑。趙卿點了幾個看，看完以後到衛生間洗了把臉。她對著鏡子深呼吸幾口，拋開先前心裡雜草般的異樣情緒，一看時間還早，決定睡個午覺。趙卿是被敲門聲吵醒的，一偏頭發現李安然的電話正打進來。敲門聲不停，她來不及接電話便懵著臉過去開門，忽然就被門口的男人抱了個滿懷，鼻翼之間全是他的男性氣息。男人抱著她往屋裡進了一步，後背倒在門上，伸手上了鎖。趙卿回神：“阿海？李安然埋頭在她頸間深吸了幾口，貪戀地摸摸她淩亂的發，心裡都被剛才她懵懂的睡相填滿。小陳出的這個主意真不錯，出差也能見老婆。李安然瞬間便決定，以後如果還要臨時出差，都要把阿卿帶上。趙卿見他一直抱著不撒手，臉頰被迫貼著他胸膛，後知後覺反應過來自己一直穿的睡衣，連內衣都沒來得及穿。她不自然地推推李安然肩膀，哪知他低頭看了一眼她的赤腳，突然彎腰把她抱了起來。趙卿“啊”一聲，驚嚇羞澀皆有，幾秒的時間，人已經被他抱回床邊。李安然自然親昵地親了親她臉頰，在床邊繞了一圈，把她踢亂的拖鞋拿過來替她穿上。趙卿捂著被他親過的地方心裡一陣激蕩，馬上默念了一遍不可當真，可盯著他碎發間露出的的眉眼，心情又變成不可言說的複雜。她順手抱了個枕頭在懷裡，問：“虹姐不知道我在這裡吧？”李安然攬著她肩膀，和她同坐在床邊：“你不用那麼怕她，就算知道了又怎麼樣？你是我李辰海的太太，什麼都不用怕。”趙卿淺笑，順便腦補了下林虹知道後的反應。大概……會把她和小陳一起扒皮吧……李安然把她摟得緊了些：“待會兒想去哪裡逛逛？”趙卿為難：“呃，我們還是彆出門了，酒店裡還有記者和粉絲，被拍到就糟糕了。”阿卿閃躲的目光讓李安然一陣心疼，他想起她年少時無憂無慮的笑臉。那時嶽父嶽母都還健在，她被家人寵在手心，什麼時候看過彆人臉色。隻是後來……車禍和破產接踵而至，父母把她接到家裡常住，好像從那個時候起，她看人的眼神便多了一份小心翼翼。現在她懷著孩子還要辛苦工作，為了一個小明星擔驚受怕，李安然胸中憋悶，瘦削的下顎漸漸收緊，卻好像扯著腦中的那根神經，痛感斷斷續續襲來。趙卿感覺到異樣，慌張地問：“是不是又不舒服了？”李安然捂著額頭笑了笑，安慰她：“沒事。”隻是笑容中透出的一絲失落被她精準捕捉。趙卿又心軟了。左右權衡一番，她看向李安然：“聽說這家酒店的自助餐不錯，你有空的話我們可以一起吃晚飯。”李安然當然不會拒絕：“好。”出門的時候兩個人都沒化妝，戴了帽子口罩，因為時間還早，用餐的人非常少，並且用餐區設計有隔間。雖然沒有包間密封性強，但好歹也多了層掩護。趙卿溜到最裡麵角落處占了個位，李安然去拿食物。酒店的服務很貼心，有服務員馬上跟過來問趙卿是否需要牛排。趙卿手忙腳亂地點了頭，隨便說了個七分熟，等到服務員離開了，她才喘了口氣，真的意識自己在和李安然約會，必須十分在意陌生人投來的眼光。李安然拿得不多，趙卿說：“再多拿點吧，等下人多，我怕我們四處走動會被認出來。”他摸摸她的頭，露在外麵的一雙眼因為笑意顯得有些狹長多情。“委屈你了。”隔著口罩的聲音有些沉悶，因為他低沉的嗓音沾了些讓人沉醉的餘韻。趙卿因為這句話愣了愣，指甲摳著桌布昏昏沉沉地想，她可能還沒睡醒，說出這句話的李安然太正常了，真的像個大明星在安慰無法見光的女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