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在他們結束晚飯時餐廳的客人不多，兩人一前一後出了餐廳。等電梯的時候李安然接到林虹電話，趙卿和他挨得近，大概聽到了些關於飯局之類的詞。李安然擰著眉掛了電話，林虹要他參加劇創團隊的聚餐，他不能說已經和阿卿吃過晚飯，隻好冷著臉應了。不過明天還能和阿卿見麵，李安然心情又好了些，低頭柔聲和她解釋：“林虹讓我過去聚餐，看來不能繼續陪你了。”趙卿猛點頭：“去吧去吧。”李安然看著她這副懂事的樣子心下一陣柔軟，“對不起，老婆。”他之前在書房裡擲地有聲地說她是他妻子，當著經紀人的麵中二地表示她是他的女人，卻第一次認真又溫馨地叫她老婆，甚至有些老夫老妻的味道。趙卿耳朵一紅，抿著嘴笑了一下。突然反應過來臉上戴著口罩，他也看不見，幾秒後又想給自己一巴掌。你笑個什麼勁兒啊。電梯開了，運氣不錯，空的。眼看著電梯門即將關上，光滑的地磚上倏然響起一陣匆忙的腳步聲，緊跟著幾個女生的聲音：“麻煩等一下，彆關，彆關。”趙卿下意識用手擋住電梯門，一個女生奔跑的笑臉忽地出現，對著她說了聲謝謝。她的兩個同伴也趕過來搭電梯，在7這個數字上按了按。趙卿眼皮一跳，和她一個樓層。李安然身高矚目，先前在發布會上穿的黑色西服，現下沒了外套，襯衣領口鬆垮，手上的袖扣也鬆開一顆，衣擺紮在褲子裡，有些散漫隨性的帥氣。帥哥這種奇妙的生物，就算隔著口罩，也能吸引路人的目光。電梯裡本就安靜，就他一個異性，開門的時候又和三個女生對視了幾眼，很快，就有人反應過來，這個男人氣質出眾，而且好像還有點帥。趙卿預感到李安然估計是被認出來了，保命地往旁邊角落一縮，和李安然隔開了距離，沒有絲毫明星覺悟的後者微微疑惑地偏頭看來，趙卿心裡瘋狂祈禱李安然不要跟她說話，突然有個膽子大的女生捂著嘴激動地問：“請問您是李安然嗎？”李安然沉下眼，劍眉輕揚：“嗯。”整個人目不斜視，不再往趙卿的方向看。“啊啊啊！”三個女生抱團尖叫幾聲，馬上又紅著臉不好意思地道歉：“對不起哥哥，我們太激動了。”“真的沒想到會在這裡遇見你，天哪！”“哥哥剛才是在吃晚飯嗎？你坐在哪兒的呀，我們居然沒看見你。”“天哪，早知道帶本子出來要簽名了！我的媽呀！”姑娘們激動得口齒不清，捂著嘴，不敢相信自己居然和偶像搭了一部電梯。有個女生拿出手機，李安然動了一步：“不要拍照。”女生被男神點名，臉燒得厲害：“不拍不拍，肯定不拍。”這就是當明星的感覺？李安然依次略過年輕女孩們激動的臉，心裡一時多了些說不出的味道。奇怪，明明下午的發布會人山人海，他卻覺得像大學時的舞台劇表演，每個人各司其職，按部就班地念台詞就好。可畫麵一轉，到了這裡，短短的幾十秒，竟讓他多了些被人擁護的滿足感。令人恍惚不解的是，他竟覺得這份滿足感是有些熟悉的。沒有暫停的電梯飛快地落到了九樓，林虹的房間在這一層，他得和她彙合。女生們和趙卿目送他離開，四個人仿佛都從水裡被撈起來，靠著扶手喘氣。下了電梯的女孩子們還在激烈討論剛才的偶遇，趙卿發現她們的房間在一個方向，隻好保持著距離跟在後麵。她被迫聽了一路少女的尖叫和嬉笑聲，總算有驚無險地回了房，開始靠著門後悔和李安然共進晚餐。這種低迷的情緒持續了很長一段時間，直到窗外夜幕降臨，她去浴室洗澡，看著鏡子裡女人稍顯頹敗的一張素臉，才拍了拍臉給自己加油鼓氣。下不為例，下不為例！藝人們的聚會通常會繼續到淩晨，趙卿在床上躺著刷微博，盯了一會兒屏幕又開始出神，她不得不承認，李安然的日常問安起了作用，沒有在睡前收到他的晚安微信，一時間還有點不習慣。趙卿自嘲地笑了笑，負麵情緒很快被驅散，她決定看看自己的書迷群，存點表情包開心一下。而短毛的消息，也是在這個時候來的，她先發了一長串啊，才說：我真的偶遇哥哥了！在電梯裡！！你是我的錦鯉阿生！我愛你！！我愛哥哥！趙卿表情像是被雷劈過，定在當場沒有動作。短毛繼續發表感歎：你不知道，本人太TM帥了！戴著口罩都擋不住的那種帥！哥哥還讓我朋友彆拍照啊啊啊，四舍五入就是他和我說話了嗚嗚嗚嗚…哪怕短毛見過本人無數次，還是真實地激動了。趙卿回了一串省略號。短毛猜她肯定也激動了，一時語塞，繼而說：想想我們居然和哥哥在一個餐廳吃的飯都沒看到他？！而且是自助餐哎，要到處走動拿菜的那種，我居然都沒看見他！話說電梯裡還有個妹子，看到哥哥竟然沒反應！你敢信？！趙卿隔了很久才回她：你去買彩票吧，應該能中獎。連續幾次在重要場合都碰到短毛，不是短毛走了運，就是她被上天選中啊！短毛嘰嘰喳喳地發表一通偶遇感言，還是記著說給好友拍照的約定，發了幾張現場圖，特地標明是她獨家出手，隻給阿生一個人看。趙卿陷在被子裡，覺得一顆心也像這軟軟的床墊，變得柔軟細膩起來。短毛真的算是她為數不多的朋友之一，以前她偶爾會想自己用虛擬的身份和人家交心，要是網絡那頭的人知道她是趙卿，還會不會繼續保持這份友誼？可現在她不僅是趙卿，還偷偷和李安然保持了一種十分親密的關係，如果今天他們兩個都沒戴口罩，直接在電梯裡被認出來，短毛會是什麼反應？趙卿不敢想。第二天是電視台和兩家網絡媒體的采訪，李安然清晨便出發，化妝、造型、對采訪稿，忙忙碌碌到大中午，通告也不過才進行到一半。原因是這兩家網絡媒體在業務上起了衝突，都想先一步采訪李安然，拿個獨家通稿，兩邊的負責人現場懟了兩三句，倒把李安然晾在一邊了。林虹心裡窩著火，冷著臉讓手底下的人通知媒體，下午三點團隊還有其他行程，耽誤不得。其實根本沒行程，她就是見不得她們被人晾著。畢竟李安然出名以來，很久沒有遇到過這麼沒有眼力見的媒體了。李安然本打算結束所有通告和阿卿吃午飯，小陳還連夜做了幾篇出行攻略，下午還能充當司機兼導遊領著他們夫妻倆四處玩玩，結果得知下午還得繼續工作，一時也沒了好臉色。小陳勸他：“然哥，彆生氣了，這媒體采訪啊就是這樣，時刻都有意外情況，看開點兒啊。你和嫂子這回玩兒不成，以後有的是機會嘛。”李安然的手機屏幕還亮著，小陳瞄了兩眼，看到是他做的那篇美食攻略，瞧著那雙眼裡透出來的陰沉不快，小陳懟著自個兒手指想，然哥太愛嫂子了，誰說娛樂圈沒有真愛的？李安然最後還是把攻略單獨發給趙卿，貼心標明了兩處離酒店近的特色餐廳，讓阿卿去嘗嘗美食，末尾還跟了一句抱歉。趙卿摸摸鼻子，回了個謝謝，後來覺得兩個字似乎有點冷漠，對不起李安然熬夜做攻略的這份心，補上了一個小兔子舉心說謝謝的表情包。李安然回：阿卿的心我收到了，路上注意安全，隨時和我聯係。趙卿對著手機失笑，這李辰海還真是……她寫書的時候怎麼沒覺得李辰海這麼會撩妹呢。朝電梯的方向走了幾步，趙卿突然想起忘拿口罩墨鏡了，忙轉身往回走。正巧，碰上右手邊一間客房開門，最先走出來的女孩兒和身後的朋友說說笑笑，餘光看到走廊上有人，馬上把聲音放小了些，順便看了幾眼。趙卿就這麼和短毛的眼神對上了。她表情凝滯片刻，立即裝作雲淡風輕的模樣插著手回房，關上門的那一刻，聽見短毛的朋友問她：“小雨，你看什麼呢？”戴口罩的手有點發抖，趙卿安慰自己，她沒化妝，比簽售會那天醜多了，短毛就現場見過她一次，應該不至於立刻就認出來？心亂如麻的時候猛地從鏡子裡發現，她穿的還是昨天電梯裡那套……趙卿提前一天回北京了。走的時候心情就跟逃難似的，也沒留下任何消息。直到李安然下午結束工作到房間找人的時候，發現保潔阿姨在打掃衛生，告訴他客人已經退房。阿姨年齡偏大，不追星，但覺得小夥子眼熟於是多看了兩眼。小陳怕在待下去阿姨就得問“你是不是那個誰誰誰了”，忙拉著李安然回了房。“你打個電話問問嫂子唄，肯定是有急事兒才走了。”小陳說。李安然坐在沙發一角沒說話。小陳本想再安慰兩句，可見到他沉默的側臉便老實咽了話。其實李安然回酒店的路上就打了電話，然而顯示對方已關機，他怎麼也不會想到阿卿居然一聲不吭地就走了！腦海中有無數的念頭飄過，他仿佛又回到了奢華空曠的客廳，管家滿臉愁容地歎氣：“她走了。”垂在膝蓋上的手不知什麼時候已經握成拳，突兀的骨節處隱隱泛白，手背青筋起伏。小陳見他埋下去的臉冷峻蒼白，襯得眼瞳幽黑，突然覺得這樣的然哥有絲陌生，還有點可憐。他想起這些天然哥提到趙老師時神色中迸發出的絢爛，心中忍不住責怪趙卿，就是提前回北京，也得打聲招呼啊。“然哥，你……”“是我做得還不夠好。”李安然聲音沙啞著，像是橫穿沙漠的獨行者，透出些蒼涼的孤寂，“阿卿還是沒能……”手機響了。李安然眼睛亮了一瞬，站起來走到窗邊：“阿卿，你在哪兒？”趙卿卸了半邊口罩，搬出想好的說辭：“不好意思，出版社這邊有急事找我，隻好先買票回來了，走得太急，上了飛機才想起給你打電話，但是又不能隨便開機。”小陳好奇趙老師說了什麼，因為然哥周身的陰鬱都因為這通電話一掃而光，連唇角都沾了笑。“你安全到達就好，回家了給我發微信，嗯？”“嗯……不好意思阿海，對不起。”“跟你老公說什麼對不起，傻姑娘，不要一直忙工作，注意休息，彆忘了肚子裡還有一個呢。”“……知、知道了。”李安然麵帶春風地掛了電話，回頭見小助理臉色不太正常，後者緩了緩，放輕聲音問：“然哥，嫂子懷孕了？”李安然眯眼笑了笑：“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