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在此之前,有人問,你這一生見過的最壯闊靚麗的景色是什麼?
生死擂台上下千多人,也許會有千奇百怪的答案,但今日之後,絕大部分人都隻會有一個回答,那就是刀花的綻放。
天上流淌的翠綠“河流”蜿蜒而下,勢若奔馬,騰騰火熱,仿佛要將人世間的一切汙穢與邪念清洗乾淨,那是無比純粹,無比純淨的刀氣。
然而那股子威猛到難以想象的刀氣,在對撞到如同刀氣風暴的力量時,竟然產生了回流的現象。
兩者不停的交錯,不停的碰撞,彼此抵消,又膨脹,漸漸的距離擂台之上二十米左右的空間高度上,盛開了一朵刀氣澆灌,刀氣鑄就的刀花。
普通的花開放,顏色嬌媚,鮮豔,香氣襲人,而百丈方圓大小的刀花,雖隻是蒼白的透明水流狀,更毫無香氣,但其壯麗,卻是億萬倍不止。
千餘雙眼睛,隻是呆呆的看著擂台上的刀花,滿是呆滯,更如墜夢鄉。
這是何等樣玄奇的力量,何等樣難以言述的巧合,才能造就這樣的奇景?
這一刻,有百多個武功不俗的刀者齊齊棄刀跪下,痛哭流涕,那不是傷心,也不是痛苦,而是喜不自禁,向道者尋到道的表現。
那花,此時此刻,不同的刀客,不同的刀者,都能從中窺測出自己所學刀法刀道的軌跡,進而加以拓展,升華,刀,近乎道,他們怎麼能不高興》
朝聞道,夕可死矣,絕不隻是一句泛泛空談,如果真的能得道,天下間甘願為此而死的人絕對數不勝數。
石柱之上,智善臉上的笑容戛然而止,原本他智珠在握,滿心等著項央引頸就戮,此時卻是有一種事情走向脫離自己掌控的慌亂之感。
刀千秋是何等的強大,其功達天人,參悟忘刀之境,可說是天下一等一的強者,此時全力一擊仍奈何不得項央這個先天武者,怎麼可能?
是啊,他不敢相信,然後下一刻他就再也沒有相信或者不信的能力了。
自光亮的腦門開始,一道道細小刀子一般的傷口從智善的身上迸發,好似碎瓷娃娃一般,血泉噴濺,瞬間染紅腳下的石柱,粘稠的血液是如此的恐怖。
這不是項央的手筆,而是之前智善布下的大陣被虛空中的刀花直接碾碎所帶來的反噬。
智善的死是意料當中的事,哪怕他不被大陣被破帶來的反噬震死,也必會死在項央的刀下。
而另一麵,看似擋下這神來一擊的項央,狀態也並不樂觀。
他的肉身上並無不妥,心跳,脈搏,從表皮到臟器,健康無比。
元神也依舊如初,甚至因為生死間的刺激,更加壯大渾厚幾分。
然而,他原本熠熠生輝,璀璨無比的刀目此時卻黯淡無比,仿佛燃燒的燈火,內中的燈油已經耗儘,再也無法光彩照人,正是油儘燈枯之相。
他的力量依舊澎湃如海,仿佛一個醞釀的火山,如果爆發開來,足以驚天動地。
然而,他似乎失去了對於自己,對於一個刀手來說,最重要的東西,至於是什麼,他不清楚,在場中人也沒一個清楚。
無聲無言間,項央的身軀猛地踉蹌前傾,原本緊握著卻邪的手仿佛受到一股巨力衝擊,再也握不住刀,當啷一聲,卻邪掉落在地。
就在卻邪刀墜地的刹那,虛空中的刀花也漸漸消散無蹤,沒有驚起多大的風波,仿佛一切隻是夢幻,讓人有虎頭蛇尾之感。
“刀,為什麼這麼重?為什麼原本對我來說輕若無物的卻邪,比一座山還要重?我竟然拿不起來,究竟是怎麼回事?”
項央麵色不變,隻是回想起剛剛的狀態,滿心疑惑,不該是這樣的。
他伸出握刀的右手,呆呆的望著,有一種極為詭異的陌生感。
曾經的手掌,白皙,潔淨,光滑富有彈力,而且指骨粗大,有一種洞穿一切的鋒芒與銳氣,是十足的握刀巧手。
他的刀,與他的人,已經修行為一體,一身根骨,可稱為刀骨。
而現在,他的手掌依舊有力,卻仿佛失去了過往的鋒芒,拿劍也好,用槍棒也罷,都很傑出,總但怎麼看,都絕不是用刀的手。
地上,三尺七寸的卻邪神鋒依舊,然而似乎因為主人的變化,已經失去了過往的光彩,原本雪亮的刀身竟然有一種灰蒙蒙的陰沉感。
神兵蒙塵,是因為神兵有靈,它感知到了主人失去了一樣最重要的東西。
而沒了那樣東西,今後,它再也不能隨主人征戰四方,殺伐天下了,悲戚橫生。
擂台下,粗獷的持刀大漢一拍大腿,興奮的麵紅耳赤,目中滿是尊崇敬服,連連說道,
“不負此行,不負此行,這是真正最絕頂的刀手對決,想不到大和尚居然也是刀道中人,好厲害。
咦,怎麼有人在哭?”
他的修為不足,尚且未曾發覺內中的貓膩。
不隻是他,擂台下四麵八方的人,都有同感,也都同時聽到了哭聲。
好像不是從耳朵進入,而是從心底發出。
聲聲低咽,如泣如訴,令人心中沉重,然而眾人四顧茫然,卻發現不了哭泣之人。
隻有少數的幾個強者,若有所思的看著擂台上靜立不動的項央與漸漸暗淡的卻邪神刀,駭然無比。
哭泣的不是人,是刀,究竟發生了什麼?
目下來看,項央分毫無損,魔門的智善卻是死無全屍,可謂淒慘。
但為何台上的項央看起來卻是一點也開心不起來?
還有,那一刀,究竟是何人所發,康州何時又有了如此的強者?
收斂心神,項央以極強的意誌壓住心中的煩躁,點指間抽出一條黑色蠶絲,纏繞在卻邪的刀柄上,滴溜溜的一拽,恰到好處的落到項央的身後。
“果然,卻邪的分量並無改變,真正改變的,是我自己,是那一道來自刀千秋的刀氣帶來的。”
如果卻邪真的重逾高山,那麼區區一根蠶絲,根本不可能帶的動。
由此說明,一定是他自己出了問題。
而項央雖然未曾見過刀千秋,更不知道對方的所在,卻篤定,那一道刀氣一定是出自刀千秋,不作他人之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