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沈安!”
“天呐!剛才某竟然嘲笑他。”
“可他也沒弄你!”
“那是因為在他的眼中沒有某這等人。”
“回頭你便可以吹噓了,說你得罪了沈安竟然能全身而退。”
“這確實是個好主意,哈哈哈哈……”
笑聲漸漸變小了,直至消散。
大家都在看著發呆的仲利兄。
“那是沈安?”
“對,是沈安,先前某就覺著眼熟。”
仲利兄閉上眼睛,“他說本是來感謝某的。也就是說,某本來可以和他交好……”
眾人不禁為他感到了難過。
“是啊!那人太有錢,而且前途無量。這樣的一個人,若是能和他交好,此後數十年就算是穩妥了,可惜……”
眾人都覺得很可惜,先前要是仲利兄不說出那句話就好了。
生而為人會有許多麻煩,所以人就學會了抵禦麻煩。
仲利兄說是還人情,以後和蘇軾各不相欠,這是公開的話,也是請大家做個證明的意思。
某可是恩怨分明,彆人幫了某,某一定會還人情。
這是一種講信用的表現,也避開了下次蘇軾再來求助的麻煩。
仲利兄大抵人脈和手腕都不錯,精通這等手段。
可他沒想到來的竟然是沈安。
有人安慰道:“仲利兄也是一方豪雄,無需為此懊惱。”
仲利兄苦笑道:“官家滿意大王,沈安和大王交好……某,確實是悔了。”
……
“蘇軾白日飲酒誤事。”
趙曙在聽外麵的消息,趙頊在邊上旁聽。
“蘇軾飲酒?”
趙曙記得這個年輕人,高滔滔經常提及,說蘇軾有才,應當重用。
女人的枕頭風大抵是管用的,趙曙正準備考察一下蘇軾,結果這廝竟然上衙的時候溜出去喝酒。
不爭氣啊!
趙頊苦笑道:“爹爹,蘇軾豪爽沒心機。”
趙曙放下茶杯,不悅的道:“豪爽沒心機是一回事,可大白天的不做事去喝酒,這等人,不可重用。”
趙頊心中一涼,恨不能當麵嗬斥蘇軾一頓。
張八年看了趙頊一眼,繼續說道:“後來查明,蘇軾那日是去尋朋友幫忙,為大王說好話……”
趙頊一怔,然後默然。他一直覺得自己的父親孤獨,孤零零的看著很冷清。及至到了他自己時,他希望自己能有些朋友,至少在自己遭遇困難時,能默不作聲的為自己做些什麼。
這樣的才是朋友!
可這樣的朋友有嗎?
他一直在懷疑,直至今日,直至現在,所有的懷疑都消散了。
真的有這種朋友!
蘇軾,夠朋友!
還有沈安,他頂著宗室的仇恨把這事兒弄出來,這不是為了自己,而是為了大宋。
他抬起頭來,眼睛很亮,有些溫暖的情緒在慢慢的蘊集著。
趙曙問道:“說什麼好話?”
“宗室裡的人在外麵說大王的壞話,蘇軾認識不少朋友,就一一去求了,讓那些朋友去傳話,解釋大王的苦衷……”
趙曙摩挲著茶杯,感受著溫暖,突然笑道:“你倒是有幾個好友。”
趙頊嗯了一聲。
“那蘇軾被處置了也不吭聲,可見是個心誠的。”趙曙想起了自己。他沒有什麼朋友,除去家人之外,近乎於是孤家寡人。
父子倆心中都有了數,於是彈劾蘇軾的奏疏就成了廢紙。
“這個林建彈劾的最厲害。”
趙曙丟掉一份奏疏,“同僚之間有事該多體諒,此人卻咬著不放,可見是個氣量狹窄的。”
得!這位林建上黑名單了。
“出了五服就自謀生路,這樣宗室的人數變化不大,耗費也會減少許多。”趙曙的心情顯然不錯,“一年少說能省二三十萬貫,這筆錢不少啊!”
趙頊說道:“爹爹,越往後就越省錢。若是不動,十年後就難以為續了。”
“你很好。”趙曙點頭道:“為父以為你是胡鬨,可你卻井井有條的說了維持的艱難,關於宗室那些數目你是怎麼知道的?”
大宋很大,有各種各樣的數據,不管是趙曙還是趙頊,不可能去了解每個數據,更多的是依賴於身邊人的提醒。
“大宋財政艱難,孩兒為此琢磨了許久。”
趙頊隨後告退。
“讓宰輔們來。”
趙曙含笑吩咐道,等宰輔們來了之後,他說道:“宗室之事可能定下了?”
韓琦等人躬身道:“但憑陛下做主。”
這事兒他們都支持,但卻不好發聲。
趙曙點頭道:“如此……宗室五服之外可自謀生路,此為定例。”
“陛下英明。”
韓琦等人心中大喜,他甚至誇張的道:“臣隻覺著肩膀上掉了一塊石頭,整個人都舒坦了許多。”
“朕……此事卻是皇子做下的。”
趙曙想起趙頊在這件事裡的作用,不禁就笑了,“那些人以為自己委屈,可皇子隻是把宗室的丁口和耗費一說,頓時啞口無言。看著他,朕覺著自己老了,竟然記不住這些東西。”
“陛下您可不老啊!”
韓琦覺得官家是在顯擺自己的種好,不禁就想起了自己的兒孫,然後微微昂首
“老了老了。”
趙曙笑道:“宗室之事一解決,朕就能睡個安穩覺了。”
他見韓琦麵帶得意之色,就說道:“韓卿的孩子都有出息,朕亦有耳聞。”
韓琦的孩子確實是有出息,老大韓忠彥喜歡讀書,頗有文名,被大家一致看好將來的前途。
韓琦撫須道:“臣子愛讀書,經常看到深夜,要人提醒方才入睡,臣……哎!就擔心他的眼睛不好啊!”
君臣二人互相吹捧了一番,然後各自散去。
趙曙回到後宮後,和高滔滔說道:“從此事裡就能看出大郎的雄心,他是一心要革新弊端,不達目的不罷休啊!”
“革新?”
“對,就是革新。”
高滔滔笑道:“那沈安卻是大膽,宗室那些人更大膽,此事之後,沈安怕是成了他們的眼中釘。”
趙曙說道:“那些人能有什麼作為?”
一群吃閒飯的懶漢而已。
“也是。”高滔滔放開心事,“淺予又做了好些針線,說是送些給沈安的妹妹……”
……
“我很忙啊!”
果果真的很忙。
她早上要帶著花花跑步,可哥哥卻不爭氣,在睡懶覺。
跑到一半時,她回身一看,噘嘴道:“哥哥還沒起!”
花花伸著舌頭,嗬哧嗬哧的喘氣。
果果摸著它的腦袋,慫恿道:“花花叫喚幾聲。”
“汪汪汪!”花花仰頭吼了幾聲。
可依舊沒動靜。
“哥哥,起床啦!”
最後還是果果的叫喊起了作用。
“來了來了。”
沈安揉著眼睛一路衝出來,花花過去迎接,差點被眼花的他給踩一腳。
兄妹倆跑步完畢就開始練武。沈安練刀,順帶給果果弄了根雙節棍玩耍。回去時楊卓雪已經起了,正等他們吃早飯。
“嫂子,還有多久?”
果果期待著小侄子出來和自己玩,楊卓雪笑道:“還早呢,要等明年去。”
“那麼久啊!”
果果希望破滅,吃完飯後就說是要去買年貨。
“年貨……”
沈家不差年貨,各處送來的東西吃都吃不完。
“不差東西了吧?”
沈安想著自家就三口人,再怎麼花用也用不了那麼多年貨。
“有多的呢。”楊卓雪懷孕後就歇息了一陣,最近又撿起了家事。
果果眼珠子一轉,拉著沈安的衣袖央求道:“哥哥,外麵好些好吃的。”
這妹妹是饞了,沈安不禁大笑起來,然後說道:“罷了,你要去便去,不過不許亂跑。”
“好!”
果果歡喜的跑出去喊道:“出門啦!出門啦!”
陳洛被叫上,陳大娘隨行,果果歡喜的就像是逃出牢籠的小鳥。
“這孩子怎麼就那麼歡快呢?”
沈安有些納悶,覺得自己又沒虧待妹妹,怎麼她就那麼向往外麵的世界。
“官人,爹爹說蘇軾那邊好幾年不能升官轉職了。”
楊卓雪吃完飯要散步,這是沈安的規矩。
“不能就不能吧,不過此事他是好意,隻是這人做事彆扭,都憋著不說。”
做好事不留名固然好,可若是提前打個招呼,這事兒會更完美。
“郎君,包公來了。”
包拯來得很急,一見麵就說道:“宗室裡的不少人說是要收拾你,你最近且小心些。”
“收拾我?”沈安摸著下巴,輕鬆的道:“就他們?”
這不是來給哥送菜嗎?
沈安在琢磨著自己還有多少功勞,能打斷多少人的腿……
“還有,此事三司內部一片歡呼,大王深得人心啊!”
包拯說完見他還在神遊物外,不禁大怒,一巴掌拍醒了他。
“三司?”沈安捂著腦袋道:“三司原先為了開支發愁,可官家卻沒什麼舉措支持他們。大王弄了這麼一出,以後三司的日子好過不少啊!”
“嗯。”包拯欣慰的道:“老夫在三司過的煎熬,本以為會一直煎熬下去,可大王這邊卻給了意外驚喜。還有……等明年,金肥丹在各地都用上了,明年的日子定然會更好過。”
“你的功勞不小。”包拯微笑道:“你的那些功勞積累著也不錯,等以後時機恰當了,一下就能跨幾步。說不得能在三十歲時弄個三司使當當。三十歲的宰輔……這能青史留名了。”
“三司使!”
沈安有些悠然神往。
“還有,先前議事,官家最後提了一句,說蘇軾的文章看了渾身蘇泰,極好。”
沈安笑道:“他為大王做好事不留名,可還是被發現了。如今這便是福氣來了。”
……
禦史台裡,有人在高喊:“官家剛才誇讚蘇軾了……”
尼瑪!
那些官吏們麵麵相覷。
“這才說他這一期磨勘過不去,要在禦史台磋磨幾年,官家竟然就誇讚了他,這不是……”
有人看向了禦史中丞的值房,裡麵此刻靜悄悄的。
才處置了蘇軾,官家就為他張目,說他的好話。
這是啥意思?
……
第三更送上,晚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