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見這冒著金光的道袍,王升也是心道了句‘此行不虛’。
說來也挺鬱悶的,他還從未在這麼近的距離,親眼觀察過真正的道門法器法寶。
視頻上看的不算。
金褸法衣,其實並不算高品階法器,威力雖大,也需要大量真元和靈念支撐。
此時,以聚神境修為催動法器還是有些勉強,看柳雲誌此時煞白的麵色就能知曉,他應當催發不了幾次金褸法衣的威能。
施千張卻是絲毫沒有半點意外,似乎早知柳雲誌藏了這一手,冷笑了聲:“嗤,傳承千年的法器竟然讓一個聚神境的年輕弟子穿上,你們茅山道承還真是有點不要臉呐。”
柳雲誌剛要開口,施千張拽了拽屁股,在後麵的褲兜中摸出了一片月牙狀的玉石,咂咂嘴,悠然道:“不過大家彼此彼此,我龍虎山的老家夥們也挺不要臉,不巧,來之前也賞給了我這麼一件小玩意。”
噗嗤幾聲,卻是有年輕道士忍不住笑出聲。
茅山弟子臉上都是怒色,而龍虎山一行則是麵容頗為尷尬,殿前端坐的不少道爺倒是一個個帶著笑意。
柳雲誌麵露謹慎,緊盯著施千張手中那月牙狀的玉石,俊美的麵容因多了幾分蒼白,略有些妖異。
他已經祭出了最後的底牌,今日這切磋已然是沒了輸的餘地!
柳雲誌先是並起劍指點在額頭,而後雙手擎天,身上那件金褸道衣不斷飄舞,一根根金絲繩在道衣之上抽離而出,如一麵金牆衝天而起!
“五方神佑!破此虛妄!”
金絲衝起五六米高,而隨柳雲誌雙手摁壓,金絲紛紛下折,搖曳著道道金光,對著施千張襲殺而去!
咻咻的破空聲不絕於耳!
錚錚琴音此起彼伏!
施千張雙手捧著那塊月牙玉石,屈腿一彈向後跳開。
他選擇暫避鋒芒,口中還不斷念著含糊不清的咒語。
就聽叮叮幾聲,十數根金色絲繩落空,直接在地麵這不知幾百年曆史的石板上留下了十數個深深的孔洞……
此法器之威力,彰顯無遺!
更多金絲繩追著施千張而去,去勢越發迅疾。
每根金絲繩似乎都可以無限延展,而場地就這麼大,施千張的法器尚未‘啟動’,此時隻能不斷依靠大腿上的兩張符咒加持自身,不斷騰挪跳躍。
龍虎山一眾道者頓時變了麵色,而在殿前,也有一位留著絡腮胡子、花白頭發的老道站起身,有些緊張的注視著場中情形。
終於,躲了四五次攻勢的施千張咧嘴一笑,手中月牙玉石散發出青色光亮,自行懸浮。
就見這家夥雙手張開,做了個風騷之極的動作,仿佛是在迎風飛舞。
月牙玉石貼在了施千張額頭,他整個人頓時被青光包裹,原本聚神境後期的靈念突然暴漲,一股股天地元氣被他靈念引動,讓他四周甚至出現了升騰的霧氣!
恍惚間,這施千張如臨世的仙人一般,雖然笑容略顯猥瑣,長相不算出眾,但也彆有一番味道。
這法器的功用,竟是加持修士的靈念!
“哈哈哈,柳小白臉,你又要輸了!”
施千張的輕笑聲傳遍場中,他落地的一瞬,數十根金絲繩從四麵圍剿而來。
但,金絲繩雖迅疾,卻依然晚了半步。
此時柳雲誌的雙眼已經滿是血絲。
可惜他的對手,那個被譽為符籙奇才的家夥,也已經展露了自身的底牌……
施千張紮穩馬步,左手平舉在胸前,掌心向上,右手並起劍指,抵在左手掌心,雙目之中青光一閃。
“降魔寶籙在我手,六訣妙法隨我行!”
手臂、大腿外側的四隻布包同時打開,先是四張黃紙符飛出,化作四麵土牆擋在他身周,強行攔下了道道金絲。
而後土牆縫隙之中飄出了三張黑符、七張紅符,黑紅兩色光芒一閃,這十張符籙快如子彈,對著柳雲誌激射而去!
柳雲誌急急作法,一根根金絲繩迅速抽回,搶在那十張符籙之前,在自己身周布成了一隻金絲大繭。
忽聽一聲炸響,施千張身周土牆轟然倒塌。
這龍虎山弟子露出幾分詭異的微笑,雙手輕輕一晃,那三張已經撲到金繭之前的黑符再次炸開,但這次卻是炸出了三股黑紅色的‘血液’,直接潑進了金繭之內。
那金絲大片大片的冒出白煙,這水火不侵的金褸道衣,此時竟被這三張黑血符汙了,暫時失卻了效果。
場中有人忍不住破口而出:“臥槽?黑狗血都上了?這龍虎山弟子要不要點臉了!”
這人話音還沒落,場中已是分出了勝負。
那七道紅紙符衝入金繭,隻見其內紅線交織,柳雲誌的脖頸、手背、臉頰,頓時出現了道道細小的傷痕。
若這不是切磋而是生死拚鬥,一張紅符就足以切開柳雲誌的咽喉……
在柳雲誌身上留下數十道微小的傷痕,七張紅紙符飛回施千張身周,漂浮在他身後。
施千張負手而立,一副高人做派。
柳雲誌麵容黯然,繼續對自己身上的道衣注入真元,有些苦澀的嗓音傳遍鴉雀無聲的場地。
“我輸了……”
這位茅山的年輕道士頹然一歎,而後抬頭看了眼午後的藍天,不知何時飄散開來的長發垂在身後。
但柳雲誌又突然輕笑了聲,目光露出幾分釋然,他對施千張拱拱手,轉身朝著一旁離開,並未多說什麼。
在場觀戰的眾多修士此時也隻有小聲議論,沒人叫好,也無人出言發表什麼高論。
不得不說,施千張和柳雲誌展露出的本領,其實高於今日來此地的大多數修士。
柳雲誌的上清寶籙引雷法,礙於此時修為不足,無法發揮出真正威力的百分之一、甚至萬分之一,假以時日,待修為境界上去,必不可小覷。
而施千張所展露的本領就更複雜了些,符籙五花八門、多種多樣,也印證了他符法奇才的傳聞。
今日這切磋,其實並沒有真正的敗者。
隻不過是切磋,柳雲誌此時法術不如施千張,並不代表今後的神通本領就一直不如施千張。
今日這兩人都算是博得了一身聲名,這是真本事,並非虛誇而來。
殿前,不少道爺都對茅山和龍虎山兩家在場的老道賀喜,兩家的老一輩修士也自始至終都和和氣氣,並沒有什麼衝突。
道門一家親嘛,大家山頭又不挨著,往日也沒搶過香客。
“沒意思,”施千張嘴角一撇,然後摸了摸自己額頭的玉石法器,目光看向了場邊一直沒挪過位置的王升,朗聲道:“啟動一次這法器也不容易,武當山那位剛才耍劍的小哥,咱們比劃比劃?”
明目張膽說要以法器壓人,這也是相當彰顯其不要臉的本色了。
道道目光頓時朝著王升彙聚而來,雖然又有不少目光被牧綰萱‘強行’分流……
施千張此前便是要來找王升切磋,隻是被柳雲誌‘截’了,才有了此前的符法之戰。
此時施千張勝了柳雲誌,更是祭起了此時修道界中還難得一見的法器,氣勢、狀態都在頂峰,乘勢約戰王升,似乎已是勝券在握。
王升坐在長登上似乎發了會呆,他倒是沒多想,隻是想起師父囑咐自己儘量低調一些,他要不要回絕了對方。
還虧他記得。
但轉念又一想……
人生在世,總歸難免輕狂幾次,若是這般不戰而退,雖對自己心態沒什麼影響,但總歸是沒什麼好處,還要落下個膽小怕事的名聲。
於是,王升麵無表情的點點頭,在周圍有些期待的目光中站起身來,又走向了周應龍。
“師兄,再借劍一用。”
周應龍自是連忙將長劍捧起,一旁兩位武當道長有些擔心的注視著王升,欲言又止。
不少修士也覺得有些哭笑不得:
一個有自家師門給的珍貴法器傍身,另一個要出手還要先去借同門的長劍……
武當山到底是有多不重視這位剛才已經驚豔了全場的劍修?
王升道:“我想趁機會去探探自己的底,若是不敵這位龍虎山高徒,怕是要給武當抹黑了。”
一位武當道長叮囑道:“師侄注重自身安危的是,這種名聲,算不得什麼。”
“不錯,師侄切莫太過爭強,修道重在清淨。”
顯然,兩位道長並不看好王升,在擔心王升會被施千張所傷。
符法的威力,剛才已經彰顯的淋漓儘致,僅是聚神境的修士施展開來,也已經有要人性命的厲害之處。
王升劍法就算再精妙,此時修為有限,劍不能離手、也沒有劍氣、劍光這種手段,麵對能夠將符籙打出十多米甚至幾十米的對手,如何能不吃虧?
牧綰萱也跟了上來,輕輕拉了下王升道袍的衣袖。
王升對她眨眨眼,牧綰萱想叮囑師弟幾句,卻一時開不了口,稍有些著急。
“師姐你放心就好,沒事的。”
王升隻得溫聲安慰。
但周圍這些上了年紀的道長,血氣方剛的道士,靈氣滿溢的坤道,此時都仿佛看出了點什麼。
有人輕笑了聲,言道:“這兩位倒也算是神仙眷侶,羨煞旁人呢。”
王升看向說話那人,雖大多數道門道承不禁婚戀嫁娶,但這事也不好拿到明麵上來言說。
再說,他跟師姐彼此純潔的很,一個是沉心大道,並沒有動過任何這方麵的念想;一個是本就在道中,對男女之事根本不明白。
王升並未就此駁斥什麼,因為這事本就是越描越黑。
清者自清,純者自純,他自然有他自己的堅持——問道長生立根本,才可念及兒女情。
提著這把剛入過手的長劍,劍未出鞘,踏著月華台旁的石板路,漫步入場中。
王升並沒有趁機靠近對方,隔著十五六米的距離停了下來,對著施千張拱拱手。
這位龍虎山弟子挑挑眉,不知打什麼主意,自報了家門:“小道施千張,道號千張,師從龍虎山天正道人。”
“王升,道號非語,師從武當山青言子。”
算是回禮,王升也把自家師父的名號抬了出來。
看周圍這平平的反應,顯然都不知師父這號人物的存在。
但不等王升擺好架勢,施千張卻笑嗬嗬的對他一陣擠眉弄眼,搓著手問了句:“哥們,你跟你師姐到底談著沒?能不能給個你師姐的聯係方式啊?要不咱們打個賭?等會你輸了,就把你師姐的聯係方式給我,怎麼樣?”
王升嘴角一陣抽搐,這家夥……
能這麼討打也是真不容易。
“打完再說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