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出這樣類似玩笑的話之後,宋安喜無言以對的看著袁朗,後者一臉了解的模樣。“中午想吃什麼?”溫柔的說話方式讓宋安喜羞於直視那雙眼睛,誰說男子不可溫柔似水,眼前這位不也做的挺到位嗎。“隨便好了。反正你們這邊的廚子做的飯菜都還挺好的。”真奇怪,明明就是兩個世界的人,但是食物的味道卻那麼符合自己的要求。而且,這裡的食物似乎並不和自己那個世界的食物有區彆。原材料啊什麼的似乎都一樣的。“我會把這個讚賞帶給廚官的。你好好休息。”袁朗溫和的說道。看著袁朗離開時候的背影,宋安喜心中那種麻麻的感覺越發的濃厚。第一次談戀愛都沒有這樣的感覺,或許那次戀愛並不是真的喜歡呢。僅僅隻是,有點好感的錯誤意識吧。就著明亮的燈光,袁朗一絲不苟的處理著一個個文件。直到夜半三更,有人敲響了他的窗戶,那樣的敲打聲隻能是屬於他的老友紀千澤。“怎麼了?一個人睡不著還需要我安慰嗎?”袁朗沒有推開窗戶,而是一邊看著文件上的字一邊輕聲問道。紀千澤的喉嚨裡發出一絲淡淡的笑聲,“得了吧,直接說你也睡不著不就好了嗎。”他說著,又敲了一下窗戶,袁朗無奈,打開了窗戶,站在外麵的紀千澤笨手笨腳的爬進來,還好袁朗最後扶了一把,否則他至少得摔個四腳朝天。“找我做什麼?”袁朗看著表情玩味的老友,後者最崇尚的是遵循自然法則作息,這麼晚還來這裡,太奇怪。“問清楚啊。”紀千澤熟門熟路的找到了袁朗放在櫃子裡麵的酒釀,酒釀是桂花釀,二十年的酒,酒香醇厚,他一直很饞其味。袁朗順手一撈,那酒就回到了自己的手裡。“問什麼?”紀千澤也不生氣,這是他們經常玩的把戲,樂此不疲。“得了,你要瞞著我這個相交太久時間的朋友做事,還有點難度。你現在對那個秦蘿,到底是怎麼想的。給個痛快話吧。”“你想聽什麼痛快話?”袁朗一臉平和的問道。紀千澤歎氣,“就是,你到底是要試探那個女子多久,到什麼程度?如果在那個時間出現之後,你會怎麼對待她?”“你很關心她嘛。”袁朗的臉上並沒有絲毫情緒的波動,他說這樣的話的時候就仿佛是在說彆人的事情一樣。縱然他口中提到的那個女子是他喜歡的人,紀千澤的口吻中又實在有太多的不應該有的東西,可都沒能讓袁朗出現任何應該出現的表情。總是那麼平靜,非常平靜。紀千澤笑容斂去,直直的看著袁朗道:“那是因為我想確認,你是否真的在試探秦蘿,是否還在琢磨,要如何讓秦蘿露出她最真實的心意。因為我知道你從來都沒有徹底相信過她。所以我怕,我怕你一旦發現了什麼,直接上去就是擰脖子,她一個嬌滴滴的小姑娘,死了可就沒戲看了。” 袁朗的眼中閃過一道光。那隻能用銳利來形容。那樣的銳利,就算是他在微笑,被他的眼光所觸及到的人也會不由自主的挺直脊背,大氣兒都不敢出一聲。“萬事小心。就算是我喜歡的對象,也不能失了這個原則。”“因此我才來問你啊。你到底要考驗她多久?”紀千澤再次重複了自己的問題。袁朗笑,毫無溫度的笑意讓紀千澤覺得有點冷。“誰知道呢,縱然是我的父母,也背棄了我;縱然是我的兄弟,也想要殺我。活到今時今日,還想繼續好好的活下去,順帶保住你們這些毫無反抗能力的笨蛋們,我自然會試下去。一天、一個月、一年,或者一輩子。”“還是那句話,會很辛苦的。難道你就不能稍微想一想——或許是真的——這樣的可能性嗎?”袁朗定定的看著紀千澤,“我不敢去想。如果想了,萬一錯了,你們的小命估計也就沒了。”“你能不能暫時不要去想我們這群對你沒有什麼用處的人啊。想想自己不好嗎?”“老習慣,沒法改了。”袁朗的回答讓紀千澤歎氣,低沉。埋下頭看著自己的雙手,那雙手實在無用處,連最好最親的朋友僅有的東西都保護不了,還需要時刻被朋友用最珍貴的東西作為代價來保住自己的小命。他來之前已經預感到,大概有八成左右的機會是說服不了袁朗的;可事實真的就擺在眼前時,他還是會覺得沮喪不已。多少次了,袁朗為了他們這一幫苟活著的人們,放棄了太多的東西,包括他最真實的人生。不知從何而起,袁朗的臉上總是戴著一副麵具。一副,太多人看不出真假的麵具。那樣的麵具,即使是袁朗在麵對秦蘿的時候,也依然自然的擺放了出來。溫柔、溫和、溫情,唯獨沒有溫暖。因為那一切的隨和表現,體貼入微,都是假的。是袁朗故意做出來,讓秦蘿看著放下心,好在他袁朗的麵前展露出最真實的自己的表演。可是這樣的表演,袁朗還想要持續多久呢?他究竟還想不想和自己喜歡的人在一起了呢?這麼多年,難得看見他會對一個女子動心動情到如此地步。但即便如此,那樣的情緒波動也不見得動搖了袁朗口中所說的那個“習慣”。可怕的習慣,可惡的習慣。也是,可悲的習慣。都是因為他們的存在,才逼得袁朗丟掉了他自己的人生。如果……“彆想太多。情愛這種事本就是毫無意義可言的。喜歡,或者不喜歡,愛,或者不愛,都沒關係吧。”“是,沒有那些東西,人還是能活著。也許活的也挺好的。”紀千澤乾淨利落的打斷了袁朗勸說他不要多想的話,“可是如果沒有可以與你相互依靠的人陪著你共度此生,沒有那個可以讓你瘋狂愛戀的人,你這一生即便是活到了時間的儘頭,也不會快活。我們所有人,都希望你能快活一點。”袁朗點著頭似乎是在附和紀千澤的說話,可紀千澤卻已經猜到接下來袁朗想說什麼了。“彆說你知道我們是怎麼想的,彆說是你自己想要這麼做,不想去花時間和精力去愛人,去找人愛你。也彆跟我說,你有了我們這一群兄弟,戀人這個存在有沒有是沒有糾結的價值的東西……如此之類的話,請都彆說了。我今天就當我沒來過,拜托你也這麼想。”說完,紀千澤打開門走了出去,還沒等袁朗去關上門,他又折了回來。“把酒給我!浪費我時間和口水!”一把搶過袁朗根本就沒牢牢握住的酒瓶,紀千澤像擔心會被搶回去一樣匆匆的消失在門口。袁朗愣了一會兒,笑了笑。搖搖頭,起身把門關上,繼續審視自己的工作。再等一會兒,他就要回到之前他所說的那個獨一無二必須待著的“臥室”休息了。紀千澤說的沒錯,他的確是在試探那個已經證明不是秦憶,而是秦蘿的小姑娘。雖然他承認自己挺喜歡那個女孩子,甚至不願意看到那個女孩子出現任何的傷痛病害,但是,那還不至於就代表他能為了一個女子而舍棄他追逐了小半生的東西。當初走下戰場的條件,就是和那個權利中心永遠劃上休止符。他做到了。千辛萬苦,付出了太多生命和鮮血才獲得的現在這個局麵,是他無論如何都不會願意割舍掉的。如果他隻有他這一條命,他可以為了那所謂的愛戀而付出所有東西;但是,他肩上背負了太多的責任。所以在他麵前的選擇永遠隻有一個,繼續活下去,把前進的路上所有的荊棘都斬斷,把所有會讓他有所羈絆的東西都拋在腦後。能夠舍棄一定要舍棄。絕不心軟,決不姑息。“篤篤”。有人敲門。不會是某人沒帶鑰匙,還是這算另一種情趣呀——宋安喜想著,卻難掩欣喜的表情躍然臉上。三步並作兩步的跑過去把門打開,一邊又覺得臉紅的讓心也慌了起來。這什麼狀況,今天恐怕會和喜歡的對象XXOO誒,怎麼著自己多少也要矜持一點吧。怎麼可以這麼主動啊!想著,她已經打開了門。門外麵站著的卻不是某人,而是被她稱為庸醫的家夥。紀千澤。從袁朗的秘密房間出來的紀千澤並沒有第一時間回到自己的居所。以他對袁朗的了解,再過最多兩柱香的時間,袁朗就會回到他欺騙秦蘿是他專屬臥室的地方去,繼續演他的好男人的形象。而現在,紀千澤想要做的是趕在袁朗過去之前,把能說的都對秦蘿說了。他相信懂得岐黃之術的秦蘿是個好人,雖然袁朗總是說他過於相信所有人,但是,他也願意固執的去相信秦蘿這樣一個,擁有著最乾淨的眼眸、最簡單的心死的女子是個可以相信的人。他願意賭一次。“這麼晚了……乾嘛啊?我告訴你哦,我今天有很重要的事情,你不要打擾我的時間,要不然我給你好看喏!”宋安喜裝出一副惡狠狠的樣子,她自洗了澡以後就一直呆在房間裡,這邊聞聞那裡嗅嗅,確定自己身上沒有異味,隻想著給某人一個絕好的第一次印象。卻沒想到自己安心等著的人沒來,先來了一個不知所謂的家夥。紀千澤沒工夫多說什麼。他擔心袁朗隨時會出現,乾脆就直截了當的對宋安喜說:“你知不知道袁朗在騙你。”“呃……亂講……”“也許你還涉世未深,不了解真與假的區彆。如果你知道,你當能分辨出袁朗對你所說的話,所做的事有幾分是真,幾分是假。當然,我來這裡第一是要告訴你這個,第二,我想告訴你,他這麼做並不是想要欺騙你的感情,他想要的,是了解真實的你。”“說什麼呀你?”宋安喜聽得一頭霧水,這庸醫大半夜不睡覺跑她屋門前講什麼廢話。紀千澤匆匆的解釋:“時間有限,你聽我說就好。袁朗這個人從小背負的東西太沉重了,從懂事到真正長大那段時間內,沒有任何人真正給過他愛。他的父母在他出生的時候就拋棄了他,他是一個人被乞丐養到了九歲,乞丐死了,他九歲的孩子從最初的討飯過活,到後來混跡於江湖,凡是你能想得到的黑暗的事情,他都做過。但是他並不是一個……惡人。他這麼做,全都是為了保護我們這一群手無縛雞之力的笨蛋。”“……”“所以他才會這麼隱忍。他這麼多年不成親,並不是沒有喜歡的人;而是不敢去喜歡任何人。他被太多人背叛過,傷害過。所以才會在遇到你的時候,依然心存戒備之心。他在你麵前的偽裝你根本看不出來,他卻能很輕易的看出你想要的是個怎樣的袁朗。在你麵前那個溫文爾雅,似乎會為了你而著急擔心的男人,是他給你的一個虛假的形象。不是他自己。你明不明白?”“……”“我說,你到底聽懂沒有?”“……敢情那家夥還是……戛納影帝啊?”宋安喜低聲說著。她看著不知道為什麼跑過來跟她說這些話的紀千澤,發出了疑問:“為什麼跑過來跟我說這些?”“因為我實在不願意看到袁朗那笨蛋還在想著要如何舍棄他所擁有的東西,來保護我們這一群更笨的人。你是他這麼多年,唯一會表示喜歡的人,我,不,是我們這一群人,這裡所有的人都非常非常的希望,希望你能幫幫他,讓他多少能夠感受到溫暖。比我們這群朋友給的多的多的溫暖。拜托你。”比戲劇還戲劇呢……宋安喜腦子裡隻剩下這樣的評語。她一直以為這個世界很單純,她所遇到的人都很簡單純粹,現在想想,自己真的有點癡線,要想擁有這麼大的產業的男人,怎麼可能會是個簡單的家夥。多半是,她言情看多了,自以為是慣了,才會那麼天真的去相信在她麵前表現得那麼溫柔、專情、執著的袁朗,是真實的袁朗。“我就說嘛,哪有男人會對見了幾麵的女人說出那樣的話,又不是情聖拍的電影。”如果不是時間緊迫,紀千澤真的很想問問宋安喜所說的電影是什麼意思,但是現在真的有點急,他轉過頭四處張望,看袁朗有沒有出現,確定真的沒袁朗的影子後,才說:“今天的事兒你彆更袁朗說。他會揍我的。我走了,一切拜托了!”紀千澤撒腿跑遠。宋安喜似乎聽到遠處傳來某庸醫被什麼東西絆倒摔跤的聲音,她在門口站了好一會兒,無聲的大笑。天——真奇妙,這世界果然夠好玩。也是,談個戀愛至少也彆太神速了呀。她白天還想著怎麼就四五天的時間自己就和她的白馬王子進入全壘打了,現在才知道,哪是什麼全壘打啊,根本就是她一個人在妄想。人家袁朗多高段啊,就是輕飄飄幾句話,貼合情境的幾個表情,就把她的魂兒給勾走了。這哪兒行啊!她可是從二十一世紀來的人。怎麼著,這愛情遊戲裡麵,你來我往之間,分個伯仲,比個高下,還是要過個百八十招,才當分出個勝負才好!“袁朗兄,咱,該正式較量一下了。”宋安喜低聲說著,盈盈微笑,臉上那股子羞澀一下沒了影兒。好玩,這樣才好玩嘛!
第9章 真實與虛假(1 / 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