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章 強求2(1 / 1)

紀千澤在采藥的時候很沒種的在流眼淚。當然,這和他的性格沒關係,他雖然性子很痞,嘴上有時候有點壞,但是究其骨子裡,還是一個徹頭徹尾的男人。既然身為一個男人,就不會那麼容易因為一點小事而流眼淚。是因為他在從土裡挖出來的藥草,具有的強烈熏香的緣故,刺激了淚腺,忍不住,才會流下眼淚的。他才不是那種愛哭的男人。就算真有什麼傷心到不得了的事了,他也不見得會像個女人一樣,嚎啕大哭著,很難看。這麼多年,哭的完全沒有形的隻有一次,僅有一次。就是那次在中國城,聽見宋安喜和閻少安在一起說的那些話之後,自己衝動的跑上前去,麵對麵的,被閻少安以那樣的態度和冷冰冰的話語所拒絕時,實在沒有辦法,就在宋安喜的麵前痛哭流涕了。也隻有那麼一次。他已經不是個小孩子了。已經過了會因為挫折或者困難而難過到流眼淚的時段。他曆經過很多事情,七歲之前在皇宮,那些天真無邪的日子裡,再如何的乾淨透明的歲月,也是隱隱約約透露著一絲的爾虞我詐,明爭暗鬥。那時雖小,也懂得了權力和皇位之間的關係,更加明白,自己身邊和自已一起玩,一起笑鬨的胞兄恩鴻軒,以後就是自己的主子。他從來沒有想要爭奪皇位的意思,因為他知道自己永遠不會適合坐在那個孤家寡人的位置上。他想要很多東西,都是一些溫情的,美麗的,帶著暖暖的感覺的,有光澤的東西。陽光、草原、大海,無數的各色各樣的人們,還有那,會呼嘯而來,圍繞在身邊,令所有不自由的人都會豔羨不已的名曰自由的東西。皇兄是了解他的。正如他了解他最親的親人一樣。皇兄是個擁有雄才大略的人,富有責任心,知道自己能做什麼,該做什麼,不過幾歲的年紀,便已經沉穩得讓年長的老師們都會很驚訝。而他不一樣。他無論什麼時候看上去,都隻是一個孩子,被皇兄永遠護著,不願意長大,願意當這個世界是個最大的,最好玩的遊戲王國的孩子。宋安喜曾經這樣對他向她無意識的傾訴時,講述自己的“夢想”的時候做出以下評價:童心未泯。是啊,或許真的就是童心未泯,或者,通俗直白一點說,是他舍不得泯滅自己的天真。至少,對於那樣一個冰冷的皇宮來說,天真點好,勝過什麼都懂之後做出來的老成世故。他不想成為皇兄那樣的人。還以為這一輩子就會像小時候那樣,陪著皇兄長大,然後被當上了皇帝的兄長封為某個王爺,再然後,就當個閒散的王爺,逍遙自在一生。其實現在想想,那也沒什麼不好。至少,自己無憂無慮,有皇兄庇佑,即使遇不上後麵這些人,但同樣,也不必遭遇那麼多苦痛哀傷。 可惜世上的如果很少的。七歲那年,他的皇兄已經沒有辦法繼續在皇宮裡護他周全了,萬般無奈下,皇兄想出了一招偷天換日的法子,給他喂了摻著假死藥的糕點,借著閻晉進宮述職的時候,托閻晉把他帶出了宮,對外宣稱,是他暴斃,屍體已經因為生病而爛掉,難以辨認。皇兄的意思他當然明白,是想要通過這樣的方式,讓他在宮外可以繼續自己無憂無慮的夢。隻是有一點是皇兄沒有預料得到的,那就是他看錯了,選錯了幫手。結果,當時還是朝中大臣的閻晉誤解了皇兄的意思,站錯了邊,真把假死後的他當成了真死的人,不顧皇兄叮囑他好好照顧他的話,一出宮,就找了個偏僻地方,埋了他。好在閻晉膽小,做事不細致,又怕多人知道而走漏風聲,所以自己一個人動手,手無縛雞之力的文官短時間內挖了個淺淺的坑,將他扔進坑裡,鬆軟的土也沒怎麼夯實,就那樣鬆鬆垮垮的埋了他。還好是這樣,否則,等他從假死狀態中清醒過來,發現的如果不是透有微微月光的土質,而是嚴嚴實實的土層,他根本不可能再從土裡爬出來,被袁朗救了,再活到現在。然後就遇到了幼時隨閻晉一起進宮的,小自己一歲一點的長大版本的閻少安。他的記憶並不是很清楚了,不太記得當初第一次見到閻少安時候的細節,甚至第一麵的時候的情景,都忘記得差不多了。唯一記得清楚的,是閻少安當時看著他的那個眼神。不同於皇兄,不同於太監宮女,不同於那些野心勃勃或者居心叵測的大臣們,閻少安的眼神有點像春天的風,讓他覺得溫暖。另外一種,皇兄給不了的,異樣的溫暖。長大了很久之後,他才慢慢的明白,那種溫暖的來源,叫做心動。那個時候的他,還不知道閻少安是個女人,但是,當時他就已經有了覺悟——他從來都不覺得,作為一個男人,對另一個男人心動是什麼要不得的事。被袁朗救了之後,兩人輾轉流離於世間,基本上見過了所有人世間的辛酸苦楚,也見識過那些平凡人之間的喜怒哀樂,他知道,那才是他想要的生活。後來隨袁朗從軍,在軍營裡沒有女人的存在,男人之間難免擦槍走火,分桃斷袖的事情並不是罕見的,見慣了,也就麻木了。再然後,每每看見彆人之間的曖昧橫流,他心中就會浮現出某個小小的,幼年時候的影子。那時候他其實就已經下定了決心,此生,如果還有機會遇到閻少安,不管前塵往事如何,他一定會努力的,和閻少安在一起。卻隻能自己想想而已。他不是不知道世俗對於男子之間的愛戀有多大的偏見。所以在那個難以言表的情欲之外,他費儘心力在上麵加了一個牢固的叫做世俗眼光的罩子。他告誡自己,不要輕易表現出他想要的心,因為他想要的,不代表閻少安也想要。畢竟,閻少安跟他是不一樣的人。他現在基本上算是徹底的黑戶了,這個世界有他不多,沒他也不少,沒有多少人是真正需要他的。有個叫做袁朗的魔族朋友,曆經滄桑,看淡生死,即便緊張身邊人的生存狀況,也還沒有到非他不可的程度。他有這個自知之明。閻少安卻不一樣。閻少安有一個很大的家庭,有很高的從商天賦,是萬裡挑一的商界天才,相比於他的胸無大誌來說,閻少安是個真正能夠讓更多人覺得生存容易的那種人。至少,閻少安給其他人帶來的,是更多的,更好的生存機會。有工作,有賦稅,有源源不斷的有效貨物,這就是閻少安對這個世間最大的福利。不像他這種,很早以前已經確定自己要一輩子遊山玩水,順便遊醫救人的小郎中。沒有想到的是,他真的如同滿心希望那樣,有朝一日,再次遇到閻少安。那是袁朗辭掉了大將軍的職位,一心從商,想要換一種生活方式的時候。在極短的時間內,以驚人的魄力和讓無數人咋舌的手段,袁朗迅速成為了恩國乃至全世界都數一數二的大商家,並且把原先第一的富商閻家給甩在了身後。閻家是個明白商界規則的世家。自然知道,合作才能共贏。所以才會派人來商討合作的事宜,卻未料到,派來的人是閻家年青卻才華橫溢,令許多商界前輩都為之讚歎欣賞的天才式人物——閻少安。自己年少時候旖旎之夢裡麵的朋友。那次相見有點像是在做夢,可是做夢不至於那樣真實而美好。袁朗心細,也聽他說過他的那些前塵往事,知道他和閻少安之間曾經的交集。所以在談完合作之後,就故意先一步找理由離開,讓他和閻少安單獨一起聊聊過去的事情。本以為閻少安或許已經不記得從前的往事。結果,閻少安卻是一眼就認出了他的樣子。他當然猜得到是什麼樣的原因,他和當今皇帝恩鴻軒是雙胞胎兄弟,雖然這些年來飽經風雨,艱難困苦曆經無數,讓他這張臉變得不太像是宮裡麵那個高高在上的皇兄,但是,五官模樣,大概輪廓還是極像的。更何況,他還故意站在最顯眼的地方,隻是抱著試一試的心態,想要看看,閻少安是否還記得自己。閻少安當時笑的很好看。那一抹淡淡的笑意,像極了他記憶裡麵的小孩版本的閻少安的笑,溫和,也溫暖。雖然沒有想過上天如此眷顧,讓他重新遇到閻少安,但是,他並沒有因此心生過多的想法。再怎麼看,閻少安也是和他預期中差不多的樣子,青年才俊,風華正茂,除了長相有些陰柔以外,綜合起來,也該是多少待字閨中的大家閨秀想要喜結良緣的對象,再如何暗戀,也不可能輪的上他這種人。還是一個男人。卻在隱約的自嘲中等到了讓他足矣驚訝到忘記自己姓名的結果。閻少安向他婉轉的示愛了。現在回憶,他想當時的自己臉色一定非常震驚而看上去十分難看,所以才會給苦苦等了很久答複的閻少安以那麼大的打擊。閻少安定是以為他是要拒絕“他”了。怎麼可能呢,他怎麼可能會拒絕閻少安呢。隻是,長年累月所積攢下來的,護住自己不應該有的綺念的那層叫做世俗的罩子,讓他在第一時間隻能自然而然的反應說,對不起,我對你沒意思。閻少安不是他這種,即使被所有人指著脊梁骨罵,也覺得無所謂的小屁民,閻少安的知名度,受仰慕程度,被彆人的期待度都遠遠勝過他這樣的存在。他不要拖累閻少安。隻能拒絕。卻不想,即使遭到那種明明白白的拒絕,閻少安也沒有放棄的意思,隻是一而再再而三的表示著,想要和他在一起。說實話,他很心動。但是心動歸心動,理智尚存的情況下,再怎麼心動,也隻能獨自忍著。他在軍營裡,看過了太多的分分合合,同性之間,在沒有了袍澤的牽絆後,不再當兵了,大多的結果隻能是分道揚鑣,老死不相往來。他了解那是種怎樣的緣由造成這樣的情況,男人都難以簡單的逃脫某種欲望的控製,一旦性起,自然是想要舒服了事,很少會想到以後的結果。再說了,男人和男人之間多方便啊,做完了,還可以繼續當沒事發生過一樣,畢竟,沒有女人會知道自己的男人和男人的朋友有什麼特彆的關係。男人自已也不會當這種事叫做事。沒有多少人是真正因為喜歡,才在一起。即便是有喜歡在裡麵,因為世俗的壓力,男人也很難名正言順,光明正大的在一起。如果不是在那另一個時空裡,有一個叫做宋安喜的穿越中國人突然出現,給他鼓勵,告訴他要珍惜能夠珍惜的眼前人,或許,他真的不會走到最後那一步。畢竟,要和一個“同性”在一起像愛人一樣相愛,是多麼不為世俗所認可。費儘心思,想儘辦法,隻想挽回被他皇兄因為遷怒閻晉當年的所作所為,而下令成為他終生奴仆的閻少安的心,竟然在身體已經到了極限的情況下,給自己服下那種會損傷身體的假死藥,來騙回了閻少安的心。假死又醒來,才知道,原來閻少安竟然是個女子。說不清當時是怎樣的心情,但是驚訝的喜悅是不可避免的。驚喜到,心臟都快要跳出胸腔一樣。那時的自己竟然從來沒有去想過,為什麼,即使在最艱難的時候,閻少安都沒有告訴他,關於她自己真實性彆的秘密。想來,自己當時其實隻考慮到了自己的想法,卻沒有顧慮到,閻少安的心情。現在才知道,閻少安並不是如同自己想象中那樣,那樣的想要和自己在一起。所以才會竭儘全力,去隱瞞她其實是個女子。就那樣,他就整整蹉跎了閻少安七年的時光。還是最寶貴的七年。“紀千澤——”熟悉的聲音從山的半腰處傳來,反複的,一聲一聲的呼喚著他的名字。紀千澤愣了一下,從思緒中回過神來,站起身,看向半山處。叢林掩映,山道崎嶇,蜿蜒之下,根本看不到有人的身影。但是那個聲音他是一定不會聽錯的。“紀千澤——”來人繼續大聲喊著,似乎有一種,不達目的不罷休的打算。“我在這裡!”紀千澤終於反應過來,趕緊也大聲的,衝著山腰上的人喊著。隱隱約約的回音在山穀間回**,等回音稍微平穩些,那人又才喊道:“下來,順著山道走,我等你!”不由得咧嘴笑。紀千澤心裡暖暖的。被閻少安來尋找,不管如何,他都會覺得,自己是有存在感的。安喜說的沒錯,他的確是不甘心,也不死心。他實在不願意,就這樣,一點兒都不努力的,就因為一次拒絕,而徹底放棄閻少安。隻是這一次,他再也不會使用諸如欺騙的手段,來討回閻少安的真心了。就像安喜說的那樣,閻少安在另一個時空奉陪了他七年,現在,該換他來償還那七年的歲月了。至少,這樣對閻少安來說,才是真正的公平。說這個話可能有一點不合時宜,但是不知道為什麼,他就是自己心裡有個不安的感覺。他總覺得,或許,就算他奉上未來的七年,閻少安也不一定會真正回頭看他一眼。那種,像是情人之間,會認真的注視的看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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