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章 醜事(1 / 1)

這一年上京冷得邪性,一直到三月裡,才稍稍有點暖意,但風仍然是涼涼的。往年三月盛開的桃花,今年到四月才開,且開得瑟瑟縮縮的。沒有往年張揚的豔麗之氣,好似在懼怕著什麼似的。四月初四,久陰的天兒,放了晴。傍晚時分,我去了一趟東宮。朱先生昨晚深夜到尚書房告訴我,天黑之後,灼兒一個人偷偷跑到東宮後院的林子裡,不一會兒,巡邏的侍衛聞見氣味,以為是著火了,衝過去一看,見是太子跪在地上燒紙。侍衛走後,灼兒回到殿內偷偷哭了很久。我心裡想著,已經過了三個月,說不定這孩子已經醒轉過來了。他去林子裡燒紙,必是祭奠他死去的親娘淩桃蹊。他被禁足在東宮,孤獨失落,若我此時不加以引導慰藉,他的心會與我越來越遠。笑臉給早了,不足以讓他反思。笑臉給遲了,又恐他寒心。養母難當。我走進東宮的時候,灼兒抱著一本書在讀。見我進來,他瞥了我一眼,趕緊又將眼睛垂下,將頭埋進書本裡。須臾,又覺得不對,慌忙站起身,朝我行禮:“母妃安好。”我示意雲歸從食盒裡將梅花酥端出遞給他。“母妃給你帶了你最愛吃的糕餅。”他從前牙牙學語的時候,就愛吃我做的梅花酥。吃得滿嘴都是餅屑兒,嘴裡喊著我:“阿娘,阿娘……”可如今,他看我的眼神,都已經與過去不一樣了。他沒有接梅花酥,隻是拘謹地笑笑:“多謝母妃掛念。”我問道:“灼兒,你這幾個月在東宮都反思了什麼?”他機械地跪在我麵前,表情麻木地說道:“兒臣有罪。”“那你跟母妃說說,你犯了何罪?”他沉默了。我與他之間,一片冰冷的難堪。我突然拉起他:“母妃帶你去一個地方。”他還沒反應過來,就被我拽出了門。我們在前頭走,朱先生和雲歸跟在後頭。七拐八繞的,我帶他來到了桃蹊院。今年桃蹊院的十裡桃花開得蔫蔫的,無精打采。風一吹過,便有許多花瓣掉落下來。自淩桃蹊死後,桃蹊院空置下來,沒有人住,隻有幾個老嬤嬤守在這裡。成筠河偶爾會來坐坐。桃蹊院一切的布置,還是從前的樣子。我示意雲歸拿了些紙錢香燭過來,在桃林中擺了個簡易的祭台。“你想祭拜你的生母,可大大方方地跟母妃說,母妃許你祭拜。切勿自己在宮中點火。一則不安全;二則,有違宮規,叫下人們看見不妥。”他愣了一下,低下頭,小聲說道:“謝母妃。”這一聲謝比之在東宮那聲稍稍誠懇了些。他跪在祭台前。雲歸點了香遞給他,他接過,手持香磕了幾個頭,將香插進香爐裡。燃著的香嫋嫋飄起了煙,飄在我與他之間。隔著煙霧,我眼前朦朦朧朧,似乎想起了多年前的那個春天,楚王逼宮的前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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