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了一夜的雨,第二天,鬱洲的天氣好極了。從客棧的窗戶看遠處的海,碧藍碧藍的。天空乾淨而深遠,偶有幾片雲朵,亦很快被風吹散,隻餘澄淨的藍。我倚在窗邊,睜著雙眼,看那片藍,手中握著茶盞,盞中是鬱洲當地的雲霧茶。雲歸忙出忙進,張羅著布置婚禮,隨行的一行人,也都幫著忙。其實說是婚禮,不過是簡單的一間屋子,裹了紅紗窗,床榻上鋪了喜綢,桌案上擺了幾方燭台,燭台上插著紅燭。張潯拿筆蘸了墨,寫了兩幅喜字,貼在牆上。雲歸在被褥下麵藏了許多花生桂圓。孩子們覺得很新奇,圍著嘰嘰喳喳的。灝兒要用手去拿桂圓,雲歸笑著說:“小祖宗,這些桂圓不是吃的,是給沈大人和敖大人討個吉利的。”桂圓,是團圓,圓滿。雲歸忙活完,來我身邊稟道:“夫人,差不多了,等陸將軍從集市上買回兩隻紅燈籠掛上,就妥當了。”我歎了口氣,道:“如雪是世家小姐,又是我身邊得力之人,這麼出嫁實在是太簡陋了。我雖允了她的請求,可心裡又總是七上八下,擔憂著,這樣禮數不全,到時候回上京,旁人會如何說呢?”恰這時,如雪捧著一把杜英走進來,聽了我的話,靠近我,將麵頰往我的肩上蹭了蹭:“夫人,我最是不在乎旁人說什麼了,您也彆在乎了。他們愛說什麼說什麼。”“自個兒快不快樂,自個人最清楚。我才不需要他們懂我,沈大哥懂就行了。人這一世啊,在意得越多,越累。”她調皮地眨眨眼。這句話倒是觸動了我的情腸。我笑著,捏了捏她的臉:“好歹是你大喜的日子,你捧著一束白花做什麼。”如雪看了看手中的杜英道:“杜英不識春風度,如雲枝頭遲遲開。杜英是我最喜歡的花,一片雪白,沒有香味,身姿挺拔,開得英氣。要緊的是,它不在熱鬨的春日裡開,遲遲綻放,守得住寂寞,待到夏日裡,開得如雲似雪。”這花真像如雪自己。雪白,挺拔,英氣。但願如雪和沈晝的姻緣,亦似這杜英一般,開得晚,卻開得好。明宇從集市上買了紅燈籠回來,飛身到簷下掛起,拍手道:“喜房布置完嘍。”我問道:“沈卿呢?”明宇道:“剛才還跟我一處呢,不知是發現了什麼,匆匆便追過去了,我問他,他也不吱聲,隻說讓我先回來,不必同他一起,他自己過一會子回來。”說著,明宇調侃道:“沈大人到底是辦了一輩子案的人,嗅覺了得。這是忘了自己今天是新郎官兒吧?”如雪將手中的杜英插進一個銅瓶中:“新郎官兒怎麼了?新郎官兒也得先公後私,好不容易有線索了,當然得追上去。自個兒再要緊的事兒,也沒有差事要緊。這才是我喜歡的沈大哥呢。”她淡淡地笑著,如杜英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