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鸚鵡(1 / 1)

夜來南風起 棉花花 1313 字 16天前

嚴芳儀看了看那籠子,甜甜地笑笑,俯身道了謝,命身旁的侍女將籠子收下。宛妃本是在一旁把玩著她新得的那把狼弓,口中嘖嘖稱讚。見此情景,她湊趣道:“怎麼?小嚴妹妹不打算瞧瞧安長公主送了什麼寶貝給你嗎?”嚴芳儀笑得柔順輕緩:“瞧宛姐姐說的,安長公主的心意,不拘是什麼,都好。難道咱們還有挑剔的理兒不成?”宛妃似乎是習慣了嚴芳儀話裡的軟刺兒,她並不在意,直剌剌地走過來,一副玩鬨的口吻道:“話雖如此,但後宮諸姐妹的禮物都是打開的,唯獨小嚴妹妹你的禮物是遮上的,姐姐好奇,偏想看看——”她出其不意,伸手一把扯掉那絨布。隻見小籠子裡裝著的,是一隻小小的鸚鵡和一支精美的珠釵。那鸚鵡似乎是很擅於叼著珠釵戲耍,璀璨的珠釵襯著鸚鵡的毛色,相得益彰,煞是鮮麗。阿南看到那鸚鵡,乍一想到的是清歡。難道二皇姐借著鸚鵡暗諷嚴芳儀處處模仿清歡、鸚鵡學舌?很快,她便否定了這個念頭。一則,二皇姐素來不是這等刻薄之人;二則,現今嚴芳儀聖眷在身,二皇姐不會無故傷著她的體麵。阿南看了看二皇姐。成炘隻是瞧著嚴芳儀,淺淺地笑著。阿南明白了,這鸚鵡,這珠釵,一定有更深一層的含義。劉芳儀不知看出了什麼,欲解圍,話說出口來,卻詞不達意。“安長公主送此禮真是妙極,嚴妹妹正是如鸚鵡一般巧語玲瓏。”成灝瞧了劉芳儀一眼,說了聲:“清漪,今夜杏酒清冽,你可多飲幾杯。”他在告訴她要少說話。劉芳儀連忙斂了口,不再言語。那鸚鵡環顧了一周,突然將視線落在嚴芳儀的臉上。鸚鵡喚了聲:“美人——”開口說話,嘴巴張開,珠釵落下。成灝伸手將珠釵拿起,遞與嚴芳儀手中:“這珠釵甚美。明日你歌舞之時,戴上它,正好兒。”嚴芳儀謝恩,輕聲道:“是。”儘管嚴芳儀的儀態一直得體,阿南還是聞出了些不尋常的氣息。自那鸚鵡出現在眾人視線中之始,嚴芳儀便一直低著頭。她的神情無從探尋。沒有人知道,她眼波中湧動著什麼。成炘笑著,開了口:“嚴芳儀姿容嬌豔,便是連鸚鵡也以美人呼之。”嚴芳儀忙又俯身道:“安長公主過獎了,臣妾慚愧。”成炘伸手扶她,邊扶,邊說了句:“嚴芳儀看這鸚鵡可覺得似曾……”話還沒說完,隻聽“唉喲”一聲。原來,嚴芳儀起身時突然晃了晃,步子沒站穩,摔了一跤,腳崴了。嚴芳儀急得眼淚都淌下來:“聖上,臣妾籌備了好久的舞曲,準備明日萬壽節上獻給聖上的……這可如何是好……”成灝命小舟道:“傳華醫官來——” 須臾,華醫官來了。為嚴芳儀診治後,道是輕傷,無礙。見嚴芳儀麵有不適之狀,遂又按舊例,請了請脈。這一請脈,可了不得。華醫官頓時跪在地上:“恭喜聖上,賀喜聖上,嚴芳儀娘娘有龍脈之喜啊!”“哦?當真?”成灝眉梢浮上笑意。當日,他給皇長子取“詵”字為名,便是希望子嗣眾多,香火昌盛。這幾年,宮中降世的皇嗣並不是很多。成灝一心想有太祖時期龍脈繁榮的盛況。華醫官道:“千真萬確。龍胎初初上身,脈象隱約乍顯,嚴芳儀娘娘暫還未有妊娠反應。還需些時日,脈象才會清晰穩固。”成灝看向嚴芳儀,歎道:“現在看來,今晚發生的一點小意外是幸事。不然,你竟還沒察覺腹中有孕呢。蹦蹦跳跳,甚是危險。明日之舞,免了吧。你的心意,孤領了便是。你好好養胎,來日順利生產,便是對孤最好的慶賀了。”嚴芳儀麵帶羞澀道:“臣妾都聽聖上的。”在場的人們各懷心事,但麵兒一片喜慶,皆俯身道賀:“恭喜聖上,恭喜嚴芳儀。”樂聲起。伶人奏的是《嫦娥調》,襯著宮廷的秋月,格外應景。成炘從聽到嚴芳儀有孕的消息後,麵色變得複雜起來。她伸箸,夾了一塊醉鵝到兒子孟和的碗中。成灝似想起什麼,問道:“方才,二皇姐想說什麼來著?”嚴芳儀低著頭,輕輕撫摸著小腹,用錦帕擦著嘴。成炘放下箸,想了想,笑笑:“無甚。不過是想起香山居士的一句詩,安南遠進紅鸚鵡,色似桃花語似人。”成灝點頭笑道:“二皇姐還如從前一般喜詩好賦。”姐弟倆隨即聊起從前看的一些書籍。回想起成灝會的第一個字,乃成炘所教。憶起往昔,兩人各自歎了一回。成灝握著成炘的手,道:“前陣子,孤幾次三番遣孔良去漠北接二皇姐,二皇姐一直推辭,孤這幾個月為二皇姐的安危日夜懸心。”成炘正色道:“自婆母漠北王逝世,漠北一直亂糟糟的。狼子野心之人,蠢蠢欲動。夫君日夜枕戈待旦。皇姐當日出關遠嫁,既是聖朝公主,亦是漠北王妃,當心係兩邦。危難之時,不離夫君。安然渡險,不忘母朝。方不負當日母後送嫁之苦心,亦不負聯姻公主肩頭之責。此次皇姐歸寧,一則為解思親之苦;二則,也是讓朝野、讓天下人瞧瞧,漠北正嫡王帳一脈,對聖朝忠心依舊。待夫君天啟平定內亂,兩邦和睦依舊。”成灝點頭道:“二皇姐深明大義。”晚宴畢,成灝親自送成炘至下榻處,又命老仆婦們送上許多保存完好的舊時之物。這廂,阿南牽著華樂回鳳鸞殿不久,宛妃便來了。九月肅霜,上京的夜晚涼颼颼的,宛妃穿著杜鵑色的披風,走入殿來,便裹挾著一絲黃葉凝露的氣息。“皇後娘娘,您有沒有覺得,安長公主送給那狐狸精的鸚鵡大有文章?”宛妃說道。阿南點了點頭。宛妃壓低聲音:“臣妾留了個心眼兒,那會子宴席散了的時候,命小宮女翠喜偷偷跟著蒹葭院那拎著鸚鵡的小內侍一路,翠喜說,那鸚鵡嘴裡在念詩。您想想,鸚鵡哪裡會念詩?不過是學舌呢。”“什麼詩?”宛妃道:“翠喜那丫頭甚是得力,一個字一個字地給記下來了。臣妾念給您聽——”“沉舟意不佳,北望是天涯。可憐淮河畔,朝暮歌闌罷。”阿南沉默。她眼前閃現出成炘那欲言又止的臉。嚴芳儀的這一胎來得真是時候。成炘一向是個大局為重的人,便是有話想說,念及稚子無辜,龍胎的來日,亦會將話沉到肚裡,不與人言。宛妃道:“臣妾猜啊,那鸚鵡不出三日,便會因一處意外死在蒹葭院。禍從口出,不僅是人,禽畜也如此。”當初,楊樂久言稱,劍宗一行人在淮河畔得手。也就是說,嚴芳儀奉旨進宮,在淮河遇難。而鸚鵡念得那首詩中,赫然帶著“淮河”二字。巧的是,阿南記得,劉芳儀的父親劉存因有治理黃河水患的經驗,順康十六年,淮北河溝淤阻,宣泄不暢,兩岸百姓深受其苦,年事已高的劉存,義不容辭,領聖命前往淮河治患,外放為官近兩年。淮河。為何如此之巧。嚴鈺搭上劉芳儀到底是不是偶然?果真如她所說,乃輾轉至上京,攔轎偶識嗎?嚴鈺進宮那日,阿南曾命內廷監的宮事嬤嬤給她驗過身,她的守宮砂仍在。那句“可憐淮河畔,朝暮歌闌罷”,究竟是何意味?阿南沉思著。宛妃道:“狐狸精現今有了孕,娘娘您可跟聖上提議,許她的家人進京探望。臣妾想瞧瞧,那狐狸精的家人是個什麼樣的光景?那聲名在外的清官嚴大人,那平妻治家的柳氏夫人……嘖嘖,臣妾好奇得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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