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禮物(1 / 1)

夜來南風起 棉花花 1220 字 17天前

嚴芳儀連忙跑過去,拉住嬤嬤的衣角,欲將孩子搶過來。她跑得太急了,頭上的金步搖跌落在地,發出清脆的聲響。小舟慢悠悠道:“難道嚴娘娘想抗旨不遵嗎?”嚴芳儀聽了這話,手艱難地鬆開。嬤嬤們抱著四皇子消失在她的視線中。她懷中的小人兒,她引以為傲的小人兒,她盼了許久的小人兒,她以為能給她帶來福星高照的小人兒,就這麼消失在她的視線中。仿佛抽空了她的念想,抽空了她的一切。她怔怔地想往外走:“本宮要見聖上,問問是怎麼回事……”小舟忙向殿外的侍衛使了個眼色,侍衛攔住嚴芳儀。小舟道:“聖上說了,他晚間忙完了,會來蒹葭院。到時候,娘娘自然就什麼都知道了。現時,聖上在乾坤殿處理政務,吩咐過,不許人前去打擾。”說完,便離去了。他手中的拂塵晃啊晃,嚴芳儀的心也跟著晃啊晃。屋內安靜下來。一旁的劉清漪道:“妹妹,你腦子放清楚些。皇後是何等角色?孩子若給了她,還能讓你沾邊兒嗎?怕是日後,你連見他一麵都難。依姐姐看,晚間聖上來的時候,你求求聖上,把諒兒送來文茵閣撫養吧。姐姐保證,你還能時常看看孩子,跟放在你宮裡養無甚區彆。這樣,姐姐好,你也好,大家都好……”突然,嚴芳儀像瘋了一般衝上去,掐住劉清漪的脖子。她的眼睛紅紅的、直直的,讓劉清漪打了個哆嗦。“你,你,你,你要做甚?”嚴芳儀的手如鐵箍一樣箍住她的脖子,劉清漪大聲呼救,宮人連忙過來拉扯。蒹葭院一片混亂。簷下的鸚鵡靜靜地看著這一切。中宮。阿南與宛妃麵對麵地坐在榻上。阿南手握著一卷書,默默地看著。窗欞的罅隙透進來的幾許細碎的陽光落在她的臉上。她未施粉黛,一張臉素淨極了。頭上挽著一個家常的髻,衣裳是白色的棉布衫。仿佛外頭的日頭、蟬鳴、暑熱、聒噪,統統和她沒有關係。宛妃正在描著鞋樣。她描的鞋樣顏色很鮮麗,上頭有荷花、有蜻蜓,還有蜜蜂,熱熱鬨鬨的,五彩斑斕。一旁的華樂托腮笑道:“宛娘的手最是巧。拉得了弓,做得了女紅,樣樣都行。”宛妃撲哧一笑:“就你嘴甜,哄著宛娘樂呢。”宛妃將那鞋樣往華樂腳上比了比。這些年,華樂的一應貼身衣物、鞋襪,都是宛妃做的。她樂在其中。門外有聲響,小舟走近來,笑著向皇後、宛妃、華樂公主請了安。阿南抬頭道:“小舟,可是聖上喚本宮有何事?”小舟轉身,往後一招手,嬤嬤抱著四皇子走進來。小舟道:“聖上說了,四皇子就暫且放在皇後娘娘這兒養著,一應的乳娘、婆子都換了,人都是聖上親選的,宮中經年的嬤嬤,最是老道的。” 阿南不覺和宛妃對視了一眼。從今日宗聖殿的意外起,阿南已經約莫猜到發生了何事。但她沒想到,成灝會做這樣的決定,將孩子交給她撫養。當日,她懷胎之時,成灝請了川陝名醫進宮為她保胎,她便懂得是什麼意思。宮中那麼多高明的醫官,他偏偏要請一個不相乾的宮外之人來給她保胎。阿南從酆陌手中接過那丸藥。她知道,成灝不放心讓她有皇子。她聽了夢中白衣女子的話,吃了那丸藥,轉胎。她的後位是怎麼來的,她與成灝一起密謀過什麼,順康十三年城門樓的煙花是怎麼回事,太後執政時的那些舊臣是如何悄無聲息地被架空、被除去,宮中甚囂塵上的關於中宮人選的流言是如何散播的……這些,終究都無法抹去。成灝與她站在一處,卻也戒備她。正是因為阿南懂得成灝的這份戒備,在楊樂久死後如何處置三皇子的問題上,阿南鮮明地表了態,將三皇子交予宛妃撫養,以示中宮對皇子絕無覬覦之心。成灝對此亦是讚許的。可這次,這次是為什麼呢?阿南將手中的書卷放置在桌上,笑問道:“小舟,你可有聽錯?”小舟俯身道:“回皇後娘娘,奴才從小就在聖上跟前兒當差,怎麼會聽錯聖上的吩咐呢?”華樂走到四皇子身邊,眨巴著眼睛看著這個突如其來的弟弟,用手捏他的小臉兒。四皇子猶在酣睡,閉著眼。華樂稚氣地問道:“父皇把四弟當作禮物送給母後了嗎?”小舟笑笑,不置可否,跪了安便離去了。小舟走後,阿南命聆兒將抱著四皇子的嬤嬤和跟隨的那幾個宮人安置在東殿,華樂好奇地跟著一起去了。待屋內安靜下來,宛妃道:“娘娘,您說,這是怎麼回事?”阿南緩緩地坐了下來,歎道:“是文茵閣出手了。”宛妃道:“臣妾想著也是她。之前,臣妾跟文茵閣的打過幾次交道——”說到這裡,她看了看阿南的麵色,又繼續道:“劉清漪那個人,總覺得自己聰明得不得了,自以為能把控住局麵。實則,她跟竇華章不相上下,腦子鈍得很。從前,她還鼓動臣妾跟您作對……有一點,臣妾是知道的,她跟嚴鈺沆瀣一氣,彼此拉扯。”阿南道:“那乳娘,那苗仞,必都是劉清漪的人。煞費苦心,來一場母子相衝的戲碼,想搶嚴鈺的孩子。她們倆之間的糾葛,遲早要掰扯。本宮不願惹這個是非。”宛妃若有所思地點點頭。“娘娘,您說,四皇子生帶吉兆,聖上會不會起了立嗣的心……”她小心翼翼地問。阿南想了想,伸出手去,輕輕地覆在宛妃的手背上:“來日方長。”天色漸漸暗下來。宛妃走後,阿南行至簷下,手中握著的,是父親留給她的那枚卦簽。凡是涉及立嗣之事,凡是涉及煞星之事,她什麼都卜不出。好像有一條路,一旦走到某處,就立刻漆黑一片,怎麼都尋不到光亮。這種感覺讓阿南很沮喪,如臨深淵。成灝來鳳鸞殿的時候,聞見一股花釀的甜香。阿南起身迎他,他笑道:“皇後怎知孤今晚要過來?”阿南道:“臣妾想,您一定會來跟臣妾說四皇子的事。”成灝點頭,走入殿內坐下。桌上酒杯裡的花釀放在他習慣的位置上,他端起喝了一口,似乎覺得渾身都鬆快了。暮色蒼茫,溫好的酒,他的妻子,他的女兒。成灝心頭忽然湧起一股說不上來的感覺。他脫口而出,吟道:“從從容容杯中酒,真真切切眼前人。”阿南坐在他身旁,笑笑,默不作聲,將他空了的酒杯斟滿。成灝歎道:“如今後宮之中,祥妃已有兩個孩子,忙不過來。宛妃麼,詢兒的身體不大好,總是容易害些小病,她亦操心得很。劉芳儀麼……”成灝搖搖頭:“她性情毛躁,且嬌縱得很,孤擔心她帶不好諒兒。餘者,便是一些低階妃嬪,自不必說。孤思來想去,四皇子交給皇後,孤最放心。”阿南迎上他的眼。他的眼裡有被歲月洗刷的幾許溫和。阿南的心抖了抖。她忽然感覺,成灝跟她比從前近了一些。近了多少,她不知道。但,一分,一寸,一尺,都是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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