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人生若隻如初見(1)我如今的名字叫德婉——哈達部烏雅氏的德宛。穿越,這個詞對我來說從不陌生,無數的講述著類似的故事——少女發生了意外,以此為契機來到了另一個世界。我看過無數這樣的故事,卻從沒想過這種事情真的會發生,而且是發生在自己身上。我是像無數的穿越裡描述的那樣,被一陣哭聲從黑暗中喚醒的。不同的是,那個為我哭泣的人,不是母親,不是奶娘,也不是丫鬟。那個人,是我名義上的兄弟——白啟。“嗚嗚,阿姐,你快點醒吧,嗚嗚嗚……”看著一個陌生的大小子在自己麵前哭得稀裡嘩啦,我一時間都不知該做何反應了。趴在床頭哭得鼻涕眼淚的男孩大約隻顧著傷感,並沒注意到我已經實現了他的願望,醒了過來。“你快點醒吧,白啟以後一定聽你的話……啊!你醒了?啊啊啊!額娘!阿瑪!阿姐醒了!”看著那個自稱“白啟”的小子大呼小叫地衝出去,我吃力地抬起還不怎麼聽使喚的手臂。白緞子的衣袖下明顯不是我熟悉的的手臂,那隻手也小了很多,白嫩細滑,處處彰顯著稚嫩和養尊處優。有些下滑的袖口處露出的手臂上有一兩個瘡疤,像是水泡破了之後的痂。記憶裡,最後的一幕是父母和弟弟哀戚的麵容。被我的病折磨了多年,幾乎傾家**產,他們自己也是身心俱疲。呼吸停止的那一刻,我由衷的覺得,這樣,是最好的結果了。對我或者對他們,都是解脫。沒有了我,他們一定可以更幸福。誰曾想到,蒼天待我不薄。我……似乎……穿越了!雖然看過不少穿越,也曾暗暗豔羨那些女主們的際遇,卻從不曾想過這事能發生在自己身上。我是個很平凡的女孩子,從來都是。我是個混血兒,蒙古族、滿族和漢族的混血。蒙古族的爺爺和滿族的奶奶一直生活在草原上的蒙古包裡,每年夏天,我都要回去住一陣子。他們不會說漢語,我在童年的時候就學會了蒙古語和滿語,這成了我向同齡人炫耀的資本。夏天的夜晚,伴著篝火和馬頭琴,草原上的人們喝多了馬奶子酒,便會聚在一起用自己民族的語言講述記憶中的故事。我很愛聽那些故事,他們講成吉思汗,講忽必烈,講努爾哈赤、皇太極、多爾袞……一個又一個我曾經在電視裡、中看到的人物從他們口中噴湧而出,伴著跳躍的篝火,在我眼前飛舞。我不止一次地幻想,如果自己身處那個時代,會是個什麼樣子。這下好了,自己居然真的就穿來了。不及細想,一群人便呼呼啦啦地衝進了房裡,眼前人影一晃,我已被人從**拉起來,摟在懷裡,耳邊隻聽得啜泣不休。 “德宛啊,可嚇死額娘啦!你要是有個三長兩短的,可讓額娘怎麼活哦!”我茫茫然地任由那婦人摟著我哭,視線越過她的肩,看到後麵床邊站著的一群人。為首的是個看起來很高大強壯的男人,穿著清朝的官服,看樣子似乎才從外麵回來的樣子,還戴著頂戴花翎。那男人看到我,似乎有種如釋重負的樣子,點了點頭,便讓到了一邊,於是後麵跟著的女人們便湊了過來,圍著我和那婦人嘰嘰喳喳地解勸開了。“謝天謝地啊!”“痘神娘娘開恩,把咱們姑娘送回來了!”“快,快!快去給痘神娘娘準備供品!”耳邊一片嘈雜,我的“額娘”始終緊緊摟著我,一雙手在後背輕輕地撫摸著,令人安心又溫暖。眼前人影晃動,縫隙中,我看到那男人領著少年白啟站在一邊,炯炯的眼卻一直看著我們這邊。他們都在慶賀家裡的女孩兒從天花的劫難中逃出生天,卻不知道,這個身體裡,已經換了靈魂。我這人沒什麼長處,就是適應能力特彆強。沒多久,我就適應了自己的身份——烏雅氏的姑娘,護軍佐領威武的女兒,烏雅氏德宛,今年十歲。烏雅氏家族世代為正黃旗包衣,由內務府統轄,據說祖上曾經也立下過赫赫戰功。祖父在世時曾任膳房總管,如今到了康熙朝,阿瑪威武官拜護軍佐領,算是個三品武官,家裡算不上大富大貴,在當家太太,也就是我額娘的操持下,倒也殷實。阿瑪身為武官,性情耿直,為人不苟言笑,在家裡也不怎麼說話,對待自己的兒子頗為嚴厲,不過對我這唯一的女兒卻很疼愛。額娘就像所有電視裡演繹的當家主母一般,溫柔賢淑,勤儉持家,說話總是輕輕柔柔的,但處理起家事來毫不含糊。除了額娘,阿瑪還有兩房妾氏,都還算安分守己,各自也有生養,但年歲都比我和白啟小一些。白啟是我龍鳳胎的雙生兄弟,模樣上兩人隻有五分相似,不過想來姐弟兩個向來是頗為親近的,否則德宛也不會在白啟出水痘的時候堅持親自照顧他,以至於自己也被傳染。德宛的痘症似乎比白啟的嚴重,一度昏迷不醒,我不知道原本的德宛怎樣了,但是如今,這個身體裡住著的,的確是我了。也不知是這個時代的人都太早熟,還是我前世的時候太幼稚,十歲的女孩兒身體裡裝進了我這個二十出頭的靈魂,居然沒有人覺得不對勁兒。我一邊養病,小心不讓水痘在身上留下疤痕,一邊看,一邊學,漸漸的也把這府上的小姐做得像模像樣起來。……烏雅德宛的長相隻能算是中上姿色,這時候還沒有鏡子,打磨出來的銅鏡不過照出個模糊的景象,偶爾從水麵的倒影看看,勉強算是個清秀佳人。反正我從來也不曾做過讓人驚豔的美女,對此也不怎麼在意。比較讓我為難的是那些針織女紅,這個時代的女人,可以目不識丁,卻不能不懂得針線。好在以前的德宛似乎在這方麵也算不上出類拔萃,仍在學習的過程中,我還來得及補課。日子如流水般靜靜地流走,轉眼,我變成烏雅德宛也有兩年了。如今的我,繡花的技術雖然仍舊不怎麼好,但縫個荷包什麼的,總算不至於讓白啟嘲笑針腳好像蚯蚓一樣了。我甚至有了種自己原本就生活在這裡的感覺,似乎這裡才是我的歸屬。我……似乎就是為了成為德宛而生的……因為要過年了,府上的事情越發多了起來,可巧姨娘房裡的通房丫頭巧萍這時候發現有喜了,額娘便升了她做個侍妾,少不得也要擺桌酒,再打賞一番她的娘家,事情也是不少,湊在一起,竟也讓額娘忙得顧不得我和白啟了。這天閒來無事,我便帶著白啟去給額娘請安,沒等進門,就聽房裡額娘正詢問管家那侍妾的日常起居之事。我在門外聽她從請醫問藥到飲食胃口,事無巨細,問得極周到,卻猛地想起了前世的母親,原本的好心情瞬間消失殆儘。為自己的丈夫納妾,還要細心地關心對方的身體,任何女人大約都不會心甘情願地這樣做吧?額娘此時的心情,會是怎樣的呢?難道這就是女人的命嗎?難道,這就是我的未來嗎?在現代,我似乎並不曾想過這樣的問題,婚姻什麼的,好像離我很遙遠。可是如今我在清朝,一個女孩子的平均結婚年齡在十三歲左右的時代。也許很快,就會有人指著一個男人對我說:看,這個就是你的丈夫。這個認知,讓我感到了恐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