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娘,娘娘,您靜靜心吧!求您啦!”煙霞急的沒法兒,跪在床前一個勁兒的磕頭。“太醫說了,您不能大喜大悲啊!娘娘!”正鬨著,**的猶自哭鬨的皇貴妃到底一口氣沒接上來,厥過去了。“娘娘!”煙霞慌成一團,撲過去掐她的人中,拱在牆角的幾個宮女也跟著湊了過去,揉手的揉手,遞毛巾的遞毛巾,倒是一個個訓練有素。我就站在那裡看著她們忙碌,自己一動不動,心裡空空的,仿佛在看一場劇情紛亂的電影。好一會兒,皇貴妃被她們救醒,悠悠長出一口氣,待看到我,卻又是一僵。“煙霞,替本宮送德妃娘娘。”她強撐著開口。煙霞抹了抹眼淚站起身,走到我麵前,生硬地道:“德妃娘娘請。”被下逐客令了呢。我並不在意這個,邁步朝外走去。煙霞一聲不響地跟在我後麵,倒像是怕我不走似的,定要看著我走出大門才罷休。“煙霞。”快到承乾宮門口的時候,我開了口:“今日的事情,還是不要傳出去的好。”“謝娘娘提醒,奴婢明白。”煙霞冷冷地開口道。“今日的事情,奴婢向娘娘保證,絕不會再有人知道的,包括四阿哥。”是個聰明的丫頭。我滿意地點了點頭。其實,這件事傳出去,哪怕傳到皇帝耳朵裡,於我也沒有半分損害。我去探望皇貴妃的病情,乃是我後宮的本分,合情合理。皇貴妃問我皇帝對立後一事的態度,按照規矩,皇貴妃問我話,我需得據實以答,我答了,自然也是合情合理。對於立後的事情,皇帝的確從未對我提過半個字,我說皇帝沒說過,這是事實,自然更是合情合理。從頭到尾,我的言行舉動,通通合情合理,任誰都挑不出半點不是來。相反,皇貴妃的言行卻是有大大的問題了。她對我的態度就不必說了,單單她這般在意皇帝立後打算這一條,便可讓人揪出多少條小辮子來。這件事,便是我不叮囑,想必煙霞也會命令所有人封口的。我此時叮囑煙霞不要外泄,隻是暗示她,我沒有對皇貴妃不利的意思,不必草木皆兵。她明白了我的話,所以順水推舟道聲謝,用胤禛還我個人情。我對她的表現很滿意:“如此甚好,本宮就回去了,不勞姑娘再送。也請姑娘轉告皇貴妃娘娘一句話:人活著,才能繼續等。若是人都不在了,便什麼都沒了。”說完,便頭也不回地離開了。身後傳來跪地磕頭的聲音:“娘娘的話,奴婢一定轉告,奴婢先替皇貴妃謝過。”我沒停,也沒說話,隻繼續走我的路。我的話,煙霞明白了。 可,皇貴妃能不能明白呢?便是明白了,她又能不能做到呢?執著,不容易做到,更不容易戒掉。直到走出很遠了,我才站住腳,慢慢轉身,看著層層樓閣中露出的承乾宮一角,慢慢吐出一口氣。立皇後的事情,皇帝是沒有說過什麼。可皇太後說過。皇太後私下裡跟我提起過,她也讚同立後。皇太後的意思是,立皇貴妃為後,也好給她衝衝喜,去去病氣,興許就能好了。便是不能,到底也是個臨終的安慰。這幾日她就準備跟皇帝說這件事的。正是因為知道這個,我才敢於冷淡地對待貴妃的籠絡和示好。因為我知道,不管皇貴妃還能活多久,她都不會有機會。可我不會告訴皇貴妃的,因為我不是聖人,我也有我的執著。她執著於那個位子,我執著於我的孩子。我們都不過是在紅塵苦海中掙紮的小蟲子,誰又能渡得了誰?我已告訴她,回頭是岸。至於回不回頭,就是她的事了。……康熙二十八年七月初九,奄奄一息的佟佳皇貴妃到底接到了冊封皇後的金冊,次日即去世,諡孝懿皇後。皇後的金冊救不了她的命,執著太深,讓她無法自拔。她既不肯放過自己,也不肯放過彆人。胤禛很難過,好幾天的時間幾乎不飲不食,獨自蜷縮在皇貴妃生前房間的角落裡,不動,不說話。“所謂身體發膚,受之父母,若有損毀,是為不孝。隻是損傷頭發肌膚,便已不對了,你如今父母尚在,竟要如此輕賤性命,何等不孝?孝懿皇後教養你多年,就是教你這樣不懂事的?”我在他麵前蹲下,與他平視。這孩子孝順,對這一點,我是高興的。可他那凹陷的眼眶和乾裂的嘴唇,都在向我證明它們主人過於強烈的性格。所謂“至剛則易折”,做事太過決絕,除了傷害自己,並沒有彆的什麼效果了。“你的皇額娘,難道會願意看到自己辛苦撫養長大的兒子因為她不在了,就活活渴死、餓死自己嗎?”胤禛在聽到“孝懿皇後”四個字時抖了抖,慢慢抬頭看我。他的嘴唇緊緊地抿著,烏黑的眼睛看著我,十二歲的孩子,麵無表情的麵對自己的生母,眼神帶著毫不掩飾的疏離。許久,才沙啞著嗓子開口:“誰也彆想代替我皇額娘。”他這是在警告我嗎?我的心一抽一抽的疼著,臉上卻保持著平靜:“隻要你心裡有她,便沒有人可以代替。可你這般不愛惜身體,若是也出了事,又有誰來想念她呢?”皇貴妃,你看見了嗎?在我兒子心中,你的地位何其重要?即便你已經不在了,他也不允許彆人侵占屬於你的位置。在我看來,你已經得到了最珍貴的東西。可你卻隻想追逐一個虛幻的頭銜,真不公平啊。“四阿哥,便是為了皇貴妃,你也該吃些東西了。”我命人端來一小碗白粥進來。胤禛點了點頭,慢慢站了起來,卻不再看我,默默走到桌前,一點一點將粥送入口中。我見他肯吃東西,便不再多說,慢慢退了出去。除了胤禛,還有一個人需要我去安撫——皇帝。胤禛失去了養母,還有我這個生母。可他,如今已是第三次失去皇後了。“宛兒,宛兒,你說朕是不是真的克妻?若不是嫁給朕,她們興許都不會死。”九五之尊的皇上,將頭埋在我懷裡,像個孩子。“那不過是些無稽之談罷了,做不得準的。三位皇後得陛下深情如此,想必心中也是滿足的。”我摟著他,像哄孩子似的輕聲安撫。他喝了不少酒,醉醺醺地喃喃自語,用力捏著我的手臂,好像怕我離開一樣。“宛兒,你不會離開朕的對不對?你會一直陪著朕的對不對?宛兒,你要好好的。”“是,陛下放心吧。”我在他耳邊輕聲安慰著,許下承諾。“臣妾會好好照顧自己的身體,一直陪在陛下身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