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辦事向來妥帖,哀家沒什麼不放心的。今兒叫你來,隻是想跟你商量下,孝懿皇後的妹子如今也快進宮了,哀家想著,承乾宮也空了十年了,是不是該收拾出來了?”空出來是您的意思,如今您要收拾出來,自然也沒問題!“倒是皇太後仔細,比臣妾想得周到。”我心中雪亮,立刻答應一聲。“臣妾回頭就吩咐人去收拾。”皇太後很滿意,停了停,又換了話題。“今年秀女中,不是有孝懿皇後的妹妹嗎?你可見過了?如何?”“臣妾慚愧,還不曾見過。”我笑了笑。“這陣子事情多,臣妾無能,實在分身乏術,就麻煩榮妃和宜妃兩位幫忙了,如今選秀的事兒正是她二位管著。”話說到這裡,我越發確定了,皇太後找我來,絕對不是閒話這麼簡單。選秀女不是小事,即便我是後宮的主事人,也不能一手遮天。每次選拔,內務府都要將時間、地點、參與者、負責人等各種細節一一詳細記錄備案,送呈皇帝和皇太後過目。我將這次選秀的事情委托給容妃和宜妃,她必定是知道的,如今卻明知故問,必然事出有因了。“也是,後宮這麼大,方方麵麵都要兼顧,這麼些年就靠你一個人周全運作,怪辛苦的。難為你到如今竟也十分妥帖,已是十分不易了。以後就好了,待皇上立了新的皇貴妃,你便輕鬆了。”皇太後說著,看我一眼。我保持著微笑,點頭表示讚同。在慈寧宮又說了一會兒閒話,我便告辭離開。走在路上,想著方才慈寧宮中的事情,心中漸漸感到有些堵,不想立刻回永和宮,於是讓毓秀去內務府傳話,讓人去整理承乾宮,自己則繞路到禦花園裡走走。皇貴妃?看來皇太後不僅已經孝懿皇後的妹子安排好了住處,就連她今後的位置和權力也設計妥當了。我倒是不覺得皇太後是刻意要從我手中奪權或是針對我什麼的,想來,她不過是覺得,後宮位份最高的人,就理所應當執掌後宮,而且很天真的覺得大家都跟她想得一樣。也難怪,自這位皇太後進入先帝後宮起,雖不得先帝的寵愛,但到底頂著皇後的頭銜。先帝每日隻跟那董鄂妃一人耳鬢廝磨,其它後宮形同虛設,沒半點地位可言。太皇太後又是她的親姑奶奶,後宮眾人,又有誰敢逾越了她去?這麼些年,執掌後宮的權杖始終在仁孝皇後、孝昭皇後和孝懿皇後這三個後宮身份最高的女人手中承傳。待到當時身為皇貴妃的孝懿皇後臥病,溫僖貴妃卻早已因虐待宮女而被皇帝冷藏,我被太皇太後選出管理後宮,在皇太後眼中,算是一種提拔,但恐怕也隻能當做權宜之計。 如今,既然佟佳氏的女孩兒將成為新的後宮至尊,那麼,掌管後宮的權力,自然也應當交還給她。走進一座湖邊涼亭,麵前是一池碧荷,微風送來陣陣桂香,我坐在石凳上,深吸一口氣,慢慢沉澱心情。我需要冷靜下來,才能思考下一步的對策。皇太後要求讓後宮位份最高的女人掌管權利,這個要求於她的立場自然是合情合理的。可惜,我縱然對權力沒有那麼強的獨占欲,卻也沒有她那麼廣闊的胸襟,把多年經營的心血拱手讓人。“額娘!額娘!”正出神,胤禎的叫聲冒了出來。我回過神一看,可不正是我家老十四?“額娘,看我給你帶什麼好東西了!”十二歲的胤禎看著也是個大小子了,老遠便一溜小跑朝我奔過來,額頭上還掛著一層薄薄的汗。我暫時將方才的煩惱丟開,全心迎接小兒子的到來。“瞧你這一頭的汗,又到哪兒猴去了?”我憐愛地用帕子給胤禎擦了擦額頭上的汗,順便看了一眼他身後不緊不慢風度翩翩跟上來的八阿哥胤禩。“倒帶累你八哥陪著你瘋。”“胤禩給德妃額娘請安。”胤禩走上前,朝我行禮,臉色掛著和煦的笑容,跟我那冰山臉的大兒子,真是天壤之彆。“八貝勒好。”我笑著讓他起身,指指旁邊的椅子讓他坐。三十七年的時候,皇帝封胤褆、胤祉為郡王,胤禛、胤祺、胤祐、胤禩則被封為貝勒,都有了品級。“你們兄弟倆今日是從哪兒來?”不等胤禩開口,胤禎就飛快地接嘴了:“八哥讓我上他府裡喝酒來著。”“不過些清淡的薄酒罷了,且隻飲了兩杯而已。”胤禩忙解釋道。我抬眼看他一眼,笑笑沒有做聲。聽到胤禎說在他府上喝了酒,便立刻解釋不過是少量的薄酒,是怕我嫌胤禎飲酒傷身而遷怒到他身上吧。不過是幾句閒話,他也這般謹小慎微地摘乾淨自己,真真是個八麵玲瓏、麵麵俱到的人物。看著眼前笑得謙和的胤禩,我暗暗歎息。胤禩去年也搬出皇宮開府建衙了,由皇帝指婚,他娶了宜妃的侄女兒為嫡福晉。如此一來,他便一下子與望族郭若羅氏也搭上了關係。那位郭若羅氏繼承了她姑媽讓人驚豔的容貌,與胤禩站在一起,倒是登對。隻是眼神似乎有些過於淩厲,頗為霸道的樣子,兩人才成婚不到一年,已經有了“八貝勒懼內”的閒話流傳。這樣的活法,想必也很累吧。“八貝勒進宮來,可是有事兒?”“也沒什麼大事。”胤禩忙答道。“隻是今兒得了空,便來請個安了。”我正和胤禩說話,一邊的胤禎已不甘寂寞,掏出樣東西送到我眼皮子底下獻寶。“額娘您快看看,我給您找來的好東西。”我一看,卻是隻小耗子。巴掌大小的一塊軟玉雕刻成一隻活靈活現的小老鼠,捧著一個元寶,煞是可愛。周身圓潤,瑩白中泛著淡淡的青色,眼睛處嵌的是兩粒黑珍珠,很是可愛。我接過在手裡把玩了幾下,觸手生溫,色澤透潤,雖說不上是極品,卻也算上等的玉質。再加上眼睛處鑲嵌的黑珍珠,價值便更高了。“這個,隻怕不便宜呢。”我端著那玉雕,作勢上下打量胤禎幾眼。“沒看出來,十四阿哥好闊氣啊。”胤禎今年十二歲,還在讀書,平日裡吃住都在宮裡,便是有例錢,也並不太多。而以我這些年管理宮中各項事務培養出來的眼光和估價能力,這東西在市麵上少說也要四五百兩銀子,胤禎哪有這麼些錢?隻怕是有心人做了好事吧?果然,胤禎被我一說,摸著頭傻笑起來。我眼睛往胤禩那邊一瞟,卻看他正轉頭看向亭子外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