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愛的人,有兩百零三根眉毛。推開巴黎公寓的門,一室冷靜。程少頤鬆了鬆襯衫的紐扣,按亮了大廳的燈。開了一天的車,他本以為自己會感到疲憊,但回來的一路,他發現自己竟然發指的清醒,感覺不到絲毫困意。拿出手機,顯示有兩通未接電話,都來自童岸。最近一通,時間顯示為兩小時前。他的呼吸在一霎間變得沉重無比,如果她再打一通,他就會接——剛才他就是這麼告訴自己的。可她為什麼不打了?是忙著去接彆人的電話去了?還是根本隻是按錯了。他漸漸感受到一種前所未有的焦躁。這五年來,童岸在他身邊時永遠安靜而乖順,她二十四孝好女友的形象不僅深入旁人的心,更深入他的生活,以至於他的知覺也跟著變得遲鈍起來。直到幾個小時前,當他看見陸子昂看她的眼神,那種男人本該擁有的警覺性,才在他的身體中慢慢複蘇。童岸明白他掩藏在笑容之下的感情嗎?還是她真有那麼笨,不僅笨得任勞任怨地陪了他這麼多年一無所求,更笨得讀不懂男人充滿欲念的眼神。他順手將鑰匙拋在桌上,和衣在沙發上躺下了。她不在的這幾天,他總是不太想回臥室。送回國修理的台燈暫時還沒有回音,他原本以為為她找一對一模一樣的不會太難,沒想到會被告知,那對台燈是位紹興的老手藝人做的,老人家脾氣古怪得很,同一個款式,堅持隻做一對。他不得不專程打電話過去拜托老人家再做一對。不料老人家對此呲之以鼻:“年輕人更要學會好好珍惜啊,不論是身邊的人,還是手中的物件。在我們那個年代,東西壞了,感情不對勁了,大家想的都是怎樣修補,不像現在,什麼都覺得換個新的就成……”程少頤被訓得一愣一愣的,卻礙於隻有他能做出一樣的,隻好耐著性子問:“那我送回去給您修修看……總可以吧?”“先說說,壞成什麼樣了?”“燈罩碎了,底座是完好的。”他如實回答。“噢,那你找人帶來給我好了。我也許能想想辦法,不過,也不能保證。”程少頤趕緊應承下來。為了保證台燈剩餘的部分能平安抵達國內,他甚至特地把下屬回國出差的時間提前了:“幫我去一趟紹興,送一樣東西。”他不提什麼東西,沒有人敢問。現如今,台燈按理說已平安抵達紹興,但老先生卻遲遲沒有回音。到底能不能修好?如今,剩下的那盞燈形單影隻地擺在床頭,他每見一次,就會感到一陣沒來由的心煩意亂。不如不見。第二天一早,程少頤是被一通電話吵醒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