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太喜歡,”沈姒跟個沒事人似的,還是一副溫軟嫵媚的姿態,順著他的話往下編,“彆人開過了,車型也不好看,要不然你送我一輛吧,”
她看著他,五官格外明豔靈動,“我喜歡你車庫裡的aventadorj。”
不算最貴的超跑,齊晟的車庫裡躺著的跑車比她收藏的鞋子都多。不過這輛車世上限量一輛,獨一無二。
沈姒就是隨口扯了句。
齊晟不在意,唇角勾出一點似有若無的笑,“回燕京自己開。”
沈姒怔了下。
他笑起來似真似假的深情,全無往日的陰沉狠戾,明知他是最薄情寡恩的脾性,明知一頭栽進去就是個死,一樣會因他淪陷在紅塵欲海裡。
總是這樣,強迫她順從的是他,哄她開心的也是他。他輕而易舉地拉她淪陷,自己卻從不剖心。
沈姒不準痕跡地挪開視線,語氣柔軟,態度溫順,“我贏了,走了。”
從前她以為自己很清醒,反正彆有所圖,她不在意齊晟什麼態度。
可塵埃落定,一切都不一樣了。她才發現自己比想象得更在意,而他從來漫不經心。那些晦澀的心思被一層層剝開,曬在太陽底下,鮮血淋漓。
愛欲於人,猶如執炬逆風而行,必有燒手之患。
她明明知道的。
返回中央看台,落地玻璃銀光流動,裡麵的交談聲低了低,見齊晟落座,麵色無異,才三三兩兩地坐下去。
剛剛的年輕人還在,正懶懶散散地看女伴嫻熟地切牌,看了齊晟一眼。
“您還真舍得回來啊?”年輕人略微詫異地笑了聲,滿目的浪蕩和風流,“不過回來也好,我正想找你聊聊晨星躍動,pre-ipo輪融資要開始了,你到底是什麼態度?”
“賀九知道你這麼吃裡扒外嗎?”齊晟掀了掀眼皮,目光冷厲。
“道不同不相為謀嘛,三哥,”年輕人輕聳了下肩膀,漫不經心地扯了下唇角,“賀九要是聰明人,就該知道,傅家以後我說了算。”
他眼底冷得駭人,“誰敢幫那個小畜生,誰就是跟我作對。”
“我要是賀九,我也不會選你。”齊晟端起酒杯,卻隻沾了一口。
“嗯?”年輕人偏過視線。
“欲望滿身的人往往弱點也滿身,拉攏一個純粹求利者,好拿捏,能省不少麻煩。”齊晟推了下岩石杯,倦懶地朝後靠去,話說得有些刻薄,“你弟弟本來就是所有人的首選。”
“還是不是兄弟?”年輕人嘶地一聲,有點不爽。
“做我兄弟容易短命,你小心生不如死。”齊晟勾了下唇。
他笑裡像藏了刀子,陰刻而冰冷。
年輕人身形一頓,聯想齊晟那幾個兄弟的下場,忽然覺得自家的惡毒繼母和陰險弟弟都和藹可親了,“你能不能彆這麼損,開點兒像樣的玩笑?”
他挑了下眉,戲謔著回敬,“難怪沈姒這麼喜歡涮人,看來是被你帶壞了,我記得那妞兒以前挺乖軟的。”
“乖軟?”齊晟嗓音沉沉地嗤笑了聲,難說什麼心思。
“沈姒以前怎樣先不提,就說現在,她的脾氣可完全隨了你,就連行事作風,都跟你學了個五六成。”
年輕人早就想一吐為快了,“你們玩養成的,是不是都有點兒變態?”
他實在好奇齊晟這幾年給沈姒灌輸了什麼玩意兒,能把一身嬌體軟的漂亮妹子,養成一個玩弄心機、不擇手段、麵上慈悲、做事狠絕的主兒。
沒照著情人養,養出來一個祖宗。
“還有南城的事,牽扯了多少人的利益,如果不是你給壓下去,她能折騰這麼多?這種事一次還好,總不能次次你都替她擺平吧?”
“也不是不能。”齊晟一下一下地撥動著腕間佛珠,漫聲道,“隻要她肯乖乖待在我身邊,誰動她,用不了一個月,我就能讓他成為下一個何家。”
“……”
年輕人覺得他護短的邏輯有問題,不講理還理直氣壯,“你彆怪哥們我多嘴,沈姒這麼聰明,會不知道鬨這麼大的後果嗎?她敢這麼做,要麼她唯獨在這事上犯蠢,要麼——”
點到為止。
年輕人本想說沈姒量仗著有人收拾爛攤子,拿捏他那點耐心來利用,可又覺得沒必要:齊晟根本不是個好糊弄的主兒,怎麼可能看不出來?
色是刮骨刀,刀刀要人性命。
“我覺得你太在意她了。”年輕人換了個委婉的說法,“玩幾年倒不要緊,可你以後總得結婚吧?”
他低頭點了支煙,吐了口煙圈,“我可聽我家老太太說,老爺子想讓你娶陶家的敏玉,齊奶奶替你相中了邵城俞家的小七,還有李家的獨女。難道你打算忤逆老爺子的意思?”
“又不是沒忤逆過,”齊晟懶懶地眯了下眼,“看我高興不高興。”
年輕人很輕地嘖了聲。
小島上走秀基本接近尾聲了,沈姒換了一套酒會的高定,才發現手機裡全是鑒定機構的未接電話和消息:鑒定機構是陳老的資產,以前在國內,沈姒偶爾幫忙,也就掛了名。不過她學業忙,也沒人特意找她。
沈姒有些奇怪,將電話撥回去。
“今天有位奇怪的客人,留了一堆碎瓷片,說是淘了幾年才湊齊的,點名讓您來修複。我說您現在不忙這事了,她助理一直吵著說她要見您,就她一直坐在車上,遮得很嚴實。”工作人員簡短地說清楚原委,“後來她等了半小時,看實在聯係不上,才肯走。”
她發過來一張圖片,“說起來真奇怪,這女的乾嘛非要見你啊?姒姐,你看下車牌號,認識嗎?”
沈姒點開對方發過來的圖片,放大後看了半天,沒看出什麼端倪。
“沒印象。”
“那可能是故意找茬的吧。”電話另一端的人隨口說了句。
沈姒滑動了下屏幕,再次確認後,注意力轉移到瓷片上,視線微頓。
是否找茬不好說,對方一定說謊了。
一是這麼小的碎瓷片不值幾個錢,很少有人專門去湊;二是湊出半隻的幾率都小,湊出完整一隻基本不可能;最重要的是,如果真是淘的碎瓷片,時間這麼久,瓷片邊緣早就在磕碰磨損得拚不出來了,哪會嚴絲合縫?
所以圖片裡的瓷器不像到處淘湊出來的,更像剛摔壞的。
算了。
反正沒鬨到她眼前,沈姒對這事不感興趣,也沒放在心上,簡單地交代了幾句,掛掉了電話。
離開賽道時,附近有些吵。
沈姒隨意地掃了一眼,幾米外工作人員跟在一個高挑的短發女人後麵,賠著笑臉,麵色看上去非常為難。
“陶小姐,陶小姐,您真的不能——”
短發女人一身酒紅色的超短束腰,隻戴了耳釘,野性、冷豔,乾淨利落得像一件冷兵器。她被工作人員吵得不耐煩,回眸冷冷地睨了對方一眼。
工作人員噤了聲,不敢再攔。
這時候短發女人反倒停在了原地,似有所察般側過臉來,自下而上地打量了遍沈姒,微眯了下眼。
她的麵色明顯沉了下去。
第14章一枕黃粱他要訂婚了
視線在空氣中無聲相接,沈姒感到一種莫名其妙的敵意。
短暫碰撞的鋒芒沒擦出什麼火花,沈姒心底的疑問也沒捋出一二三四五來,對麵的女人先笑了下,“真是巧啊,”
她朝沈姒走過來,先伸出手,“你好,我是陶敏玉。”
聲音聽著耳熟。
人和人是講究氣場和眼緣的,尤其是兩個長相和品味旗鼓相當的女人,遇到了,往往會下意識去比較。像她這樣直接過來打招呼的,很難說。
沈姒內心不是沒有波瀾,隻是麵上未顯,也沒動,“我不認識你。”
陶敏玉這女人很不一般,沒惱,似乎一點都不在意沈姒不給麵子,收回手,話說得還是乾淨爽利,“也好,我也希望我們能一直沒有交集。”
她的話鋒明顯衝著沈姒。
沈姒說不清楚自己為何如此篤定,她幾乎一瞬間反應過來,這是那天在花廊,從耳機裡聽到的聲音。
原本沈姒不太想理會,可她今天心情不好,渾身都是刺。
她同樣以一種閒談的姿態說道,“陶小姐好像不了解,沒有交集是彼此不招惹,在任何方麵沒有牽扯,至少,彆沾手對方的東西。”
陶敏玉挑眉,“你這麼想?”
“我從不稀罕沾手彆人的東西。”沈姒眸色淡淡的,“不過屬於我的,我討厭人覬覦。彆說碰,看也不行。”
陶敏玉輕眯了下眼,不知道想到了什麼,麵色有些古怪。
但她什麼都沒說,隻笑了笑,“希望你能一直保持今天的立場。”
火-藥味在一刹那消弭殆儘。
她來得時候氣勢洶洶,分明是來找茬示威的,卻先偃旗息鼓了。
莫名其妙。
沈姒倒沒把這段小插曲當回事兒,這些年她遇到的質疑不少,比今天惡劣的大有人在,相較而言,陶敏玉姿態雖高,但沒讓人作嘔的惺惺作態。
她拎了下裙角,返回會場。
“看場秀,怎麼簽這麼多單?”沈姒略微詫異地瞟了眼周子衿,“你最近不是跟家裡鬨掰,快沒錢了嗎?還不悠著點,是打算回家賣身求榮了嗎?”
“我看見漂亮衣服就是忍不住嘛。”周子衿小聲嘀咕。
“你平時又不怎麼穿這風格,”沈姒簡直被她氣笑了,“我都沒見你多喜歡,還這麼衝動。你是八爪魚還是千手觀音,這麼能剁?”
“喜不喜歡總要試過了再說嘛,”周子衿不管這些,簽單的筆速完全不帶猶豫,“我看上的,必須先搞到手。”
沈姒對她的說法回之一笑,纖長的睫毛低斂,遮住了眸底情緒。
可惜這世上的東西,並不都是唾手可得的。即使得到了,握在手中,也會怕自己不相配,得到了不屬於自己的東西,遲早有一天會被奪回。
她並不是一直都這麼“硬氣”地覺得,她對齊晟是無可取代的。
原本之後兩天的行程都在私人山莊,從社交酒會、下午茶、主宴到拍賣會,期間還有酒窖品酒和花卉園品茶,不過沈姒沒什麼興致。
晚上八-九點鐘,她就回了檀宮。
在頂樓的溫池裡泡了一會兒,沈姒閉著眼假寐,然後她聽到了腳步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