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才符合齊晟這種瘋批的思路。
至於他現在裝不熟的態度,規規矩矩的作派,反而讓人不踏實。
太假了。
假到讓她懷疑他隨時會玩不下去。
所以說過分了解對方真的會讓人困擾,即使當初斷得一乾二淨,但隻要再次接觸,一個動作甚至一個眼神,勾起來的都是藕斷絲連的意味。
明明都過去那麼久了。
車子一路駛向西棠胡同。
挑禮物時間久了點兒,撞上了下班高峰期,燕京的路段堵得水泄不通。司機幫忙把大包小包的東西拎下來時,四下蒼茫的暮色漸漸圍攏上來。
胡同口穿過一陣風,抖落了毛刺槐豔麗的花瓣,香氣纏繞上來。
“師父。”
沈姒一踏入四合院,就直奔著一個身影跑過去,格外親昵地抱了下。
“沒規矩。”蘇老笑著罵了一句,還是伸手拍了拍沈姒的後背,“回來就回來,彆買這些亂七八糟的東西。”
“我來蹭飯嘛,空著手來,要是被您趕出去怎麼辦?”沈姒吐了下舌尖。
沈姒當初學戲,拜的師父是程派的蘇桐雲,也是一份奇妙的機緣。蘇桐雲生活在燕京,多年不收徒,當初因為一些私事去港城探親,沈姒在公園遇到她,無心地模仿她唱了兩句,唱功雖然不足,但頗有天賦,身段和氣韻都初顯靈氣,蘇桐雲一眼就覺得她是好苗子,才破例收了個小徒弟。
蘇桐雲絕大部分時間都獻給了京劇藝術事業,嚴守音韻規律,唱腔婉轉嫵媚,但改編又能出新裁,是目前國戲界隻能瞻仰的一座高峰。
蘇桐雲一生無兒無女,脾氣清高孤僻,平時十分嚴苛,大約因為沈姒輩分最小,也可能是因為沈姒的變故心疼,她對沈姒一直很親和。
四合院內還算清靜,隻有同門在,她跟幾個師哥、師姐互相見過禮。
院內的葡萄藤攀爬在架子上抽芽,滿眼都是新生的綠意,下方的石桌上擺的也都是家常菜,腳邊堆積著一些禮盒,還沒來得及收拾。
一時間,都開始各忙各的。
沈姒在做飯這個問題上實在幫不上忙,被指使去抄佛經。
“這是什麼?”
鎮紙壓住平鋪的宣紙,還沒來得及提筆,沈姒掃到一遝資料。
有個師哥掃了一眼,“哦,這些都是應選《青衣》角色的女明星資料。
有個導演來了四五趟,就是去年拿了奧斯卡的徐臻,想以師父為原型拍攝電影《青衣》,咱們師父那脾氣你又不是不知道,肯定沒同意。”
他撓了撓後腦勺,笑道,“不過徐導聰明著呢,也算心誠,居然在水果台搞了個欄目,每周拿兩天黃金時段宣傳國戲,請師父指導和講解程腔和水袖,硬是磨到師父應了。”
徐臻的名字就是個活招牌,電影的投資和應選演員強悍得史無前例。
從某種角度而言,不管效果怎樣,確實是一種宣傳國戲的機會。
沈姒翻了翻演員資料和前幾幕的劇本設計,興趣寥寥。
平時不追星,裡麵的當紅一線和流量小花她基本不熟,最眼熟的反而是周子衿一直瘋狂吐槽的顏若。
顏若,跟她很像嗎?
沈姒盯得有些出神,也不知道是每個人都感覺不出現彆人像自己,還是周子衿眼花了,她真沒覺得。
“其實依我看,不用選什麼女演員,咱們小師妹的長相就不輸女明星。”師姐將一梯籠螃蟹端上桌,笑道,“小師妹要是能演,連京劇指導都省了。”
“彆,可彆,”沈姒將那遝資料扔下,也輕笑了下,“我的夢想是有一天成為一代宗師,雖然有點困難。”
雖然離夢想有距離,但金錢的誘惑她都抵製住了,娛樂圈就算了吧。
歐洲古典舞巡演一共安排了五個國家,最後一個目的地是維也納。沈姒打算提前幾天回去,訂好航班,時間寬鬆了,還能調整調整狀態。
可惜有人不讓。
辰星和hn簽約時,提了個奇葩地額外條件:今晚泰和集團在燕京舉辦商業酒會,希望沈姒到場。
“我就說老姚那個死胖子怎麼可能突然變卦,原來真是起了色心,”師姐在電話裡將人一頓罵,“怪我,讓你惹上個垃圾。合同我不簽了,你最近也小心一點,我怕他賊心不死……”
“我去。”沈姒輕落落地應道。
師姐有點懵地“啊”了一聲。
“有錢為什麼不賺?”沈姒倒是很平靜,“你讓他把合同帶好。”
沒必要。
就齊晟身上那股冷漠又疏離的勁兒,根本不像想要見到她;再退一萬步講,就算齊晟真想怎麼著她,她就算躲到天涯海角也沒完。還不如坦坦蕩蕩,最大不了再得罪他一遍。
反正得罪他的事,她也沒少乾。
不過事實證明,擔心確實多餘。
泰和集團的酒會從開場到散場,一共四個小時,齊晟自始至終沒有出現過,隻在幾個領導的發言稿裡被提到。沈姒熬到散場,順利簽了合同。
那個老姚看著確實像賊心不死,眼珠子一個勁兒地往她身上瞟。
不過不太像見色起意,更像——
盯著一棵發財樹。
次日,沈姒登上去維也納的航班。
中歐的山城風情浪漫,隨處可見的巴洛克建築奢華堂皇,小城內遍地是金雀花和鬱金香,施特勞斯的金像旁有流浪漢在彈奏波爾卡的樂曲,維也納的四月,春光濃似酒。
連續幾天的訓練和彩排讓人疲倦,eros今年發布了新款珠寶,在附近的油畫院開秀,邀請了時尚雜誌主編、明星、品牌vip會員,還有設計師的私人好友。因為首席執行官西蒙和沈姒的交情匪淺,品牌送來了邀請函。
後日就要演出,沈姒也不想時刻緊繃著一根弦,傍晚抵達油畫院。
宴廳燈火通明,富麗的雕像、奇異古怪的曲麵、強烈的色彩衝擊,光影效果強烈,恍若一場巴洛克式建築庇護下隱匿的完美風暴。
開秀前的雞尾酒會才剛開始,三三兩兩地湊在一起寒暄。
一個藍眼睛的外國年輕人在沈姒附近,和同伴低語了幾句,朝她走過來,“你是哪個明星嗎?”
“不是。”沈姒彎唇一笑。
“那你今晚有什麼安排嗎?或許我們可以一起。”年輕人朝她遞了一張名片,“你有一種吸引人的魅力。”
沈姒倒沒想到會遇到這麼直白的搭訕,纖眉輕輕一挑。她的酒杯碰了下他的杯口,但沒接他的名片,“不好意思,我有安排了。”
外國年輕人聳了聳肩,也沒在意。
沈姒輕抿了口酒,忽然頓住。
熙熙攘攘的人群中,虛虛浮浮的光影裡,她覺得有人正看著自己,視線如一陣洶湧而來的潮水,襲卷了她全身,一種難以形容的感覺瞬間洞穿了心臟。
幾米之外,齊晟抖了抖煙灰。
沈姒的手捏緊了酒杯,麵上卻看不出任何情緒,從容地回眸。
視線對接的一瞬間,像是被燙到。
齊晟漆黑的眼一寸一寸地打量著她,自下而上,眸底分明沒多少情緒,但又壓迫得人幾乎無法喘息。
他眼底難以言說的暗癮在湧動。
不受控製,也無法克製。
沈姒勾了下唇,踩著細高跟朝他而來,一襲旗袍掐得她身段玲瓏窈窕,翠彩發蛾眉,柳眼春相續,眼尾工筆畫就一般,豔色四起。
“三哥。”
她攫去他全部的視線。
似有一陣妖風掀過,直入三尺心房。
第29章醉生夢死這點兒量,玩兒不死人……
紅燈綠酒,人聲如潮,齊晟就這麼看著沈姒朝自己一步一步走來。
三麵環山的維也納,多瑙河穿城而過,綠意蔥蘢的森林環繞金碧輝煌的小城,紅色的班車、灰白色的雕像、巴洛克式的建築、鮮豔瑰麗的青黃瓦片,碰撞出時空倒置的錯覺。
隻到他兩米之外,沈姒停住。
“不繼續了?”齊晟掀了掀眼皮。
沈姒無聲地勾唇,直勾勾地凝視著他,什麼也不必說。
一寸秋波,千斛明珠覺未多。
她生的這一雙含情眼,當真能給她漲了不少好印象。
是勾引,勾他心底的癮。
她太妖了。
油畫院外的雞尾酒會,夜色濃深如墨,清冽的涼意隨風而至。
青白的煙霧升騰糾纏,隔著淡淡的一層,沈姒看不清齊晟的情緒,隻覺得他的眸光正又冷又狠地鎖著自己,一步一步慢慢靠近。
這次換他入侵她的安全距離。
沈姒身體本能地向後仰了下,被他傾身攬住了腰,手背抵在身後。
“躲什麼?”
齊晟一把掐住了她的下頜,阻止了她挪開視線,迫她看向自己。
“我怕你忍不住啊。”
沈姒也沒掙脫他的意思,將酒杯落到身側圓桌上一推,紅唇冶豔,媚眼如絲,“你剛剛那個眼神,都快把我生吞活剝了,三哥,”
她含譏帶俏地輕笑了一聲,“你對前女友也沒定力嗎?”
“你還挺看得起自己。”齊晟的麵色陰鬱,氣息低沉地淡嗤了聲。
“我是信不過你。”沈姒纖眉一挑,語氣十分無辜,話裡藏了譏俏,“像我這種不諳世事的小姑娘,孤身在外很危險的,你占我便宜怎麼辦?”
故作羸弱的把戲,她百玩不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