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2章民風淳樸新鄉縣,人傑地靈拱州省
李天青擦了擦手,撿起放在一旁的散人令牌,打量一番,道,“這塊令牌上的圖案,好像是傳說中的華夏古神,名叫伏羲、女媧。這種圖案極為少見了,關於這兩位古神的傳說已經遺失,即便是我李家的藏書中,也隻記載了隻言片語。”
他翻過令牌,道:“他們手中的量尺叫做矩,又叫卡尺。我家有銅矩,遊標可以活動,用來做精細測繪的。傳說伏羲女媧發明規和矩,以確定方圓,製造各種工具。後來人們說規矩,便是指這兩件東西。以規和矩為令牌,倒是少見。”
陳實道:“這是散人令牌。”
李天青忙不迭放下令牌,唯恐丟的慢了,麵色肅然:“收藏此物,是要殺頭的!”
陳實不以為意,將令牌收入囊中,觀察地理圖。
李天青見他漫不經心,道:“小十,你不知此物的厲害!散人是一群無法無天的狂徒,犯下了累累罪行,早就被官府盯上了!這些家夥對真神大不敬,天聽者也與他們不對付,經常獵殺散人。懷揣此物,便會遭遇危險!”
“我爺爺是五湖散人。”陳實道。
李天青聞言,遲疑一下。
五湖散人這個名號他聽說過,是散人中有名的存在,據說是南派符籙的創始人,其人的手段極為邪異,為江湖正道所不齒。
不過他見過陳實的爺爺陳寅都,看起來很嚴肅的一個老人,不像是邪道巨擘的樣子。
“散人之中,也不都是敗類。”李天青道。
陳實道:“我也是散人。”
李天青沉默片刻,從自己兜裡取出一塊令牌,放在陳實麵前。
這塊令牌也是散人令牌。
陳實微微一怔,疑惑的看著他。
李天青歎了口氣,道:“蕭王孫指點我的時候,隨手塞給我的。他覺得我天賦不錯,成為散人,可以學到更好的東西。我回到李府專門去查詢一番上麵的圖案,才知道這麼清楚。不過……”
他略帶得意,笑道:“我加入散人比你早很多!顯然蕭王孫認為我更強!”
陳實沒有跟他爭這個。
他十年前加入散人那會兒,還沒有被人割掉神胎,而且跟著爺爺一起參加了散人集會,比李天青早太多了。
“今年秋闈在八月舉行,而散人集會在六月初七,前後相差一個多月。”
陳實提議道,“散人集會不止一天,前後可能有好些天,不如先去參加散人集會,再去參加秋闈。”
李天青遲疑一下,道:“隻是我還需得回家一趟。我若是不回李家,李家人便會以為我死在外麵,不會善待我娘。不如你我在拱州省城碰麵,然後再一起前往橫公山霧嶺。”
陳實笑道:“你先回家,我也需要溫習一下功課。”
李天青站起身,笑道:“此次你我二人秋闈鄉試,一定能拿到解元和亞元,位列三甲!”
他頗為激動,低聲道:“考中舉人的話,就可以去西京找小金了。”
“小金……”陳實目光閃動。
李天青瞥他一眼,不覺挺直胸膛,道:“我比你年長一歲,小金不會喜歡小孩子。”
陳實冷笑道:“算上我死掉的那八年,我便二十歲了,與小金正好般配。”
兩人目光遭遇,眼中迸發火光。
這時,黑鍋兩隻前爪搭在他們肩頭,兩人轉頭,迎上黑鍋的目光,從黑鍋的眼神中讀出勸和之意,這才放下芥蒂。
李天青道:“事不宜遲,我先回家!小十,拱州再會!”
他匆匆離去。
陳實目光送他遠去,低聲道:“我肯定是解元,至於小金麼……不過話說回來,天青的本事也非同小可,我若是不用功,肯定會被他超越。”
他心中升起強烈的急迫感,急忙洗好衣裳,晾曬了,便帶著許多古籍前往黃土崗的老柳樹下苦讀,但有不懂的地方便請教朱秀才。
一時間,陳秀才學問突飛猛漲。
過了六七日,朱秀才感慨道:“小十,我的學問已經全部教給你,如今已經沒有什麼可教的了。你可以出師了。”
陳實既是激動,又有些惶恐,道:“老師,我隻覺自己還是有著各種不足,覺得難以貫徹先賢和夫子的學問……”
朱秀才喝道:“咄!豈可出此喪氣之言?夫子與先賢之言,應當一日三省,不可荒廢。荀子雲,千裡之行始於足下,讀萬卷書行萬裡路,逐一實踐,方可見夫子與先賢之妙。”
陳實肅然道:“學生受教了!”
朱秀才麵色溫和下來,道:“你如今已經是秀才,我死前也是秀才,你的學問已經不弱於我,何必自卑?這天下之大,你儘可以去得。”
陳實豪情萬丈,當即辭彆朱秀才,又給乾娘上了三捆香,轉身下了黃土崗,回到村莊收拾東西。
待他收拾妥當,隻見村民們自發前來送行,為首的正是五竹老太和玉珠奶奶等人。
——黃坡村原本四分五裂,但造物小五逃走後,胡小亮便又施展法力,把黃坡村拚回來,村民也都安然無恙,隻是受了些驚嚇。
陳實心中滿滿的感動,道:“諸位鄉親前來送我,令我汗顏,請回吧。”
五竹老太道:“秀才,你若是中舉,成了官老爺,不要忘記照顧我們這些鄉親!”
村民們紛紛道:“你路過費縣時當心點兒,那裡的人排外。”
“若是沒中,就彆回來了。”
“是啊。喝了這杯酒,就抓緊上路罷。”
“我們等著放鞭炮呢!”
……
陳實坐上木車,木車骨碌骨碌駛出黃坡村,陳實回頭看去,隻見村民們拳拳之情溢於言表,待到他走的遠了,劈裡啪啦的鞭炮聲便從村裡傳來,村民們敲鑼打鼓,喜氣洋洋,宛如過節一般。
“我會中舉,甚至會試殿試連中三元,考個狀元回來,好生魚肉你們,吃香的,喝辣的!”陳實惡狠狠道。
黑鍋在前麵歡快的跑著,陳實托著羅盤,木車進入大山,沿著山路行走,待到午後,走出乾陽山脈,然而沒走多遠,前方還是山,陳實速度放慢很多,一路打聽道路,斷斷續續的走到傍晚,來到費縣境內。
太陽落山前,他總算跟著一支商隊來到費縣縣城。
費縣民風淳樸,縣城外的木樁上掛著人頭,樹上吊死了十幾個人,陳實還未進縣城,錢袋子便被偷了,急忙去追小偷,卻見有人扛著黑鍋便跑。
他轉頭功夫,木車不見了!
陳實勃然大怒,抓住偷錢袋子的小賊,奪回錢袋子,將那小賊胳膊拉得脫臼。
另一邊,黑鍋拖著被打暈的偷狗賊回來。陳實托著羅盤,木車呼嘯奔馳而來,穩穩的停在他的麵前。後麵追來十多人,叫道:“我的車,我的車!臭外地的搶我的車!”
四周圍了不少人,還有些衙役擠入人群,喝問道:“何事喧嘩?”
陳實連忙道:“各位官爺來的正好,這小賊偷我錢袋,被我擒住了。還有這個人偷我狗,被我家狗子打暈了。這十幾個人,偷我車……”
那些衙役圍上來,其中一人喝道:“臭外地的,到我費縣撒野來了!拿下他!”
眾衙役一擁而上,被陳實三拳兩腳放倒。
他並未痛下殺手,有些不快道:“我聽說你們費縣排外,果然如此。”
那些衙役起身,叫道:“我們費縣從不排外,休得汙蔑!臭外地的等著,不要走!”說罷恨恨而去。
陳實打算住店,卻沒有店家膽敢收留他,正在四處尋找客棧,卻見一眾衙役與縣丞氣勢洶洶殺來,縣令在後方壓陣,還祭起了萬魂幡。
陳實慌忙帶著黑鍋,逃出費縣縣城。
費縣縣令帶著眾人殺到城外,沒能找到陳實這個臭外地的,含恨而歸。
費縣縣令道:“若是抓到他,讓他坐木樁,掛在木樁上!”
坐木樁是指木樁的一端削尖,屁股坐在上麵,靠自身體重,慢慢的沉下去,木樁漸漸插入人體,受刑者一時間又死不了,痛楚不堪,慘叫不絕。
陳實無法在城中歇息,隻好在城外隨便尋了一間破廟,勉強過一夜,半夜裡隻聽外麵有動靜,不知是妖魔還是邪祟出來活動,有的吸食人血,有的吸食人魂,有的吃肉煉骨。
不過古怪的是,這些妖魔邪祟隻是遠遠望了破廟裡的陳實一眼,並未上前。
——城外有著許多吊死的人,還有些坐木樁的人,夠它們吃的,犯不著去招惹一個活人。
“拱州的民風,比我新鄉還要淳樸。”
陳實心道,“難怪能在鄉下養出小棗那等邪祟。”
小棗此時已經封為黑山山君,邪氣被陳實煉化,但在那之前卻是人頭棗樹,說不出的詭異。
拱州一帶的民風著實嚇人,陳實也知道不妙,第二天趕到岷縣,他小心翼翼的進城,去藥材鋪買來一些稀奇古怪的藥材,諸如血餘炭、白丁香、上吊繩灰等物。
陳實研磨成粉,與朱砂混合,再加上黑狗血,在木車內外細細繪製符籙。
他所繪製的符籙乃造物寶鑒上記載的第四品符籙,名叫硨妖,比青衣秀士韋一敏所畫的腦蟲和牽絲蟲還要強一些。
陳實畫好之後,又描繪幾遍。
半夜,有不少人想打他的主意,還未靠近,突然隻見那輛木車渾身冒煙,頃刻間四周煙霧一片,濃得嗆人。
隻見煙霧之中,紅光放出,岷縣賊人小心翼翼靠近紅光,但見紅光中木車四輪撐地,疾行而來,木車四周長著許多臂膀,粗壯無比,幾拳便將那幾個賊人砸入牆壁或者嵌入地麵。
車上門戶大開,門戶中口中滿是利齒,長舌從口中飛出,甩來甩去,卷住一人便拉入門戶大口之中!
隻聽咻咻幾聲,幾個賊人全部被硨妖吃下,沒了蹤跡。
待到下半夜,硨妖將幾人屙出,渾身赤裸,遍體惡臭。
陳實一路走來,見識到拱州的不少民情,前後過去十多天,這才來到拱州省城,一路可謂頗為艱辛。
陳實仰起頭,便見拱州上空飄蕩著三四麵萬魂幡,迎風飄展。
那幾麵萬魂幡的威力令他也不禁心悸,深感力量可怕。
“拱州的萬魂幡,好強!”
陳實驚疑不定,這幾麵萬魂幡不斷吸收拱州死掉的百姓的亡魂,威力已經煉到重寶的層次!
此時進拱州省城趕考的秀才已有不少,秀才雖是讀書人,但沒有官職,也要討生活,他來到拱州省城時便看到到處都是尋找活兒乾的秀才,人滿為患。
尤其是新鄉省不開秋闈,新鄉省的秀才也往拱州跑,導致這裡的秀才更多。
他正在打量萬魂幡,突然幾個掮客湊上來,詢問道:“秀才,你也是來省城找活乾的麼?”
陳實遲疑一下,現在距離六月初七還有十多天,他的確想找點活乾,不能坐吃山空。
隻是,自己在城裡能乾什麼活兒?
賣符麼?
這時,一個高大男子推開那幾個掮客走來,上下打量陳實一眼,道:“兄台是新鄉縣的?”
陳實道:“正是新鄉縣人。”
那高大男子聽他口音,笑道:“橋灣鎮的?”
他口音帶著新鄉口音,道:“我也是橋灣鎮的。你不要理會這些掮客,這些家夥,心黑著呢!你若是跟他們走,他們便會把你賣到城郊的農莊裡去,先給你吃一碗飯,你若是吃了,便中了屍毒,會被煉成僵屍。那時,你便是行屍走肉,跟數十人下地乾活,不知疲憊,吃的是豬食,睡的是地鋪,穿最破爛的東西,直到累死。累死之後,還要曬月光,讓你變成屍祟,還要替他們乾活。”
陳實目瞪口呆,吃吃道:“還有這等事?”
高大男子笑道:“你是我老鄉,我才救你。否則外人我都不屑告訴他。吃晚飯沒?沒吃我帶你去吃!”
陳實跟上他,高大男子道:“拱州這邊還有一種邪術,可以給修士洗腦,讓其為自己做事,悍不畏死,不知疲憊,不要報酬。修煉此術的人,手底下幾十上百個秀才,都是乾兒子,拜他為義父。給義父乾活,不是理所當然,還要什麼報酬?”
陳實吃驚道:“怎可如此?”
高大男子帶著他來到一棟酒樓,找個臨街的地方坐下,道:“還有一種術法叫豢養術。豢養數十個聽從自己號令的弟子,傳下功法,弟子修煉了功法,修煉來的法力會不知不覺間分出一半流到老師身上,幫助老師修煉。同樣,弟子也可以收弟子,讓其弟子豢養自己,但前提是你得會修改功法。”
陳實瞠目結舌。
高大男子道:“這些都是害人的手段,正經人不屑去做。我是平日裡做驅邪煉祟的生意,加入拱州符師會。你在這張紙上畫個押,我帶你入會,做拱州省的生意。雖不至於大富大貴,但溫飽還是可以的。”
他取出一張紙,紙上果然有拱州符師會的名號。
陳實在他的指點下畫了押,高大男子收了那張紙,道:“我內急,先上茅廁。你來點菜,我去去就回。”
他起身來到掌櫃旁邊,向掌櫃說了幾句,轉身走向後院。
那掌櫃帶著幾個壯漢上前,笑道:“秀才,你已經被你大哥賣給我們酒樓了。”
陳實瞪大眼睛:“什麼?我被賣了?”
掌櫃展開那張他畫過押的紙,紙上多了幾行話,卻是賣身契,冷笑道:“你自己畫的押,難道你不認?”
陳實氣極而笑:“這紙上原本沒有這些字,後來才多出這些字!你們拱州省城,還有王法嗎?”
“來人!”
掌櫃拍了拍手,冷笑道,“讓這個鄉下來的窮酸秀才,見識一下什麼叫做王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