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5章真傳一句話
“回娘娘,我叫陳實。”
“玉堂主,我叫陳實。”
“蕭香主,我叫陳實。”
陳實一次又一次不厭其煩的告訴紅山堂的人他叫陳實,但無論是幾位香主或是紅山娘娘和玉天城,記下陳實這個名字,隨即便會再度忘記這個名字,然後再一次詢問陳實叫什麼。
紅山堂上下,不寒而栗。
仿佛他們腦海中住著一個怪物,會將陳實這兩個字刪掉!
無論何時何地,無論記憶有多深,隻要是陳實二字,就會刪掉!
“娘娘叫我秀才。”
陳實也是無奈,黑鍋雖然醒了,但蔫巴巴的無精打采,他也不知眾人的這種狀態何時才會消除,於是耐著性子道,“玉堂主叫我秀才就行。”
“香主,叫我秀才就好。”
玉天城對他很是欣賞,道:“秀才,你有大才,必會中舉!”
有人拿來通緝陳實的緝拿令和捕殺令,玉天城看到緝拿令和捕殺令上陳實的名字,“陳實”二字自動變成一片空白,毫無印象,於是丟下榜單。
“秀才,我自問這些年苦讀聖賢書,學問不淺,但與你相比就遜色多嘍!養傷的日子,你得多教教我,三年後我再考一次秀才!”
玉天城道,“有你教導,我必會高中秀才!”
陳實慨然道:“我必將我所有學問,都傳授給堂主,絕不藏私!”
玉天城很是開心,向左右道:“將來我考中秀才,誰再說我是盲流堂主,我便殺了誰。”
左右滿臉憂色。
玉天城便在陳實養傷的病房裡求學,不得不說,這位玉堂主求學很是認真,陳實講解的論語,他要親自抄錄下來,刻苦背誦。
這段時間,好幾撥衙役拿著緝拿令和捕殺令尋上門來,然而到了紅山堂,便忘記了陳實這個名字,再看緝拿令和捕殺令,也認不得陳實二字,隻好乖乖回去。
而天姥會上下也忘記了陳實這個名字,雖然知道陳實這個人,但偏偏說不出口。
既然苦主都不知道凶手是誰,官府也就懶得追究。
這日,陳實正倚在窗邊研讀中庸,忽然一隻紙鶴飛來,落在窗戶上,紙鶴輕扣窗欞,篤篤作響。
陳實心中微動,將紙鶴捉住,但見紙鶴上寫著字跡,展開看時,卻是李天青從泉州寄來的信件。
這種寄信手段叫做紙鳶傳信,寫好信,要找到專門的寄信人,付了錢,寄信人便會先通過信物鎖定收信人的神魂氣息,然後催動法術,紙鳶便會飛起,撲扇著翅膀向收信人飛去。
若是遇到雷雨天氣,紙鳶還會到山洞、古廟、房簷下躲雨,待到雨停,才會繼續飛行。
鄉村中還好,但城裡便經常可以看到這樣的紙鳶成群成片的飛過,與鳥群一樣。
陳實展開信,讀了一遍,心中滿滿感動,於是提筆回信:“天青君,展信佳。愚身體安好,多日不曾犯病,近日苦讀聖賢書,學問漸長。令堂安好?代我問安。昨日盤坐,愚忽覺肘後飛晶,還精補腦,金丹白中生玄,到極處,白丹化黑,竟不覺修成金丹四轉。西京屍雲,莫非造物小五儲存糧食?”
他側頭想了想,繼續寫道:“拱州民風不佳,多有賣人者,驚聞某秀才初至拱州,被賣到農莊。君趕考務必當心。愚於拱州相候,望眼欲穿,盼君至,共登金榜。”
落款,陳實。
他身上的傷好了大半,蹣跚著出屋,紅山堂便有寄信的符師,陳實尋到寄信人,付了銀錢。
寄信人詢問李天青年齡,寄往何地,又請來李天青的信件嗅了嗅,確定李天青的神魂氣息,將陳實要寄的信件折疊成紙鳶,於是作法,紙鳶飛起,撲扇著翅膀向泉州方向而去。
那寄信人依舊坐在蒲團上,頭頂雲霧繚繞,雲霧中顯現出一隻隻紙鳶飛行的景象。
陳實沒有立刻離開,站在門旁觀望,隻見雲霧中的那些紙鳶飛行,有時會遭遇大風,在風中艱難前進,卻被吹得偏轉方向,寄信人便要重新確定方向,繼續前進。
有時遭遇雷雨,寄信人便要控製紙鳶急忙尋找地方躲避。
還有時會遇到一些鷹梟,追擊紙鳶,有的紙鳶因此會被毀掉,旁邊的學徒便會記下毀掉的紙鳶,尋找到備份,再折一張繼續啟程。
“寄信人也不是個容易的活兒,難怪收錢不少。”陳實心道。
寄信是一門手藝活,有著專門的修行法門,先煉心神,能將心神寄托於紙鳶上,飛行千裡不散,才算小成。
心神分為數十股,隨紙鳶飛行千裡不散,這才大成。
似紅山堂寄信人,能夠紙鳶飛行數千裡,還能準確找到收信人的,算是寄信人中的宗師,省城中最多有一兩個這樣的人物。
陳實蹣跚著回到居所,玉天城已經在那裡等候,道:“秀才,我幫你煉製的那枚血珠,可以用來煉第二金丹、第二元嬰,煉成之後,便可以修行身外化身,很是方便。你如今傷勢好的差不多,可以煉第二金丹了。我給你帶來了我們紅山堂的《赤血化身大法》,你看是否要修煉?”
他將《赤血化身大法》遞過來,陳實翻看一遍,有些疑惑。
玉天城見狀,笑道:“這門赤血化身大法,雖然是魔道法門,也非頂級的法門,但就算世閥子弟,能夠煉這種檔次功法的也是不多。”
陳實搖頭道:“第二金丹、第二元嬰為身外化身,在我看來是歪門邪道,並不足取。”
玉天城疑惑道:“你嫌棄它是魔道功法?”
陳實想起爺爺跟自己說過的話,搖頭道:“不是。所有身外化身,都是歧途。真正的身外化身,指的是修士的金丹、元嬰、元神。當修士開天門後,金丹出竅,心神跟著金丹,見金丹所見,聞金丹所聞,如有第二個自己。這便是身外身。至於修煉第二金丹,第二元嬰,將來煉就第二元神,隻是看不到希望才走的道路。”
爺孫二人閒著無聊的時候,爺爺便會說起各種修煉的訣要,對修行中的各種禁忌和危險也都講得很清楚。
因此陳實看到赤血化身大法,便覺得紅山堂很多人都練錯了。
玉天城聞言,思索良久,道:“你說的有一定道理,但是修行是何等艱難?你可知單單是金丹境的開天門,每年就要死多少修士麼?”
陳實聽了,更加困惑:“開天門很難麼?”
玉天城歎了口氣,道:“難?何止難!彆的不說,單單是我紅山堂,每年修煉到金丹境,因為開天門而死的修士便有三四個!至於拱州城,開天門而死的修士,每年隻怕都有三五十人!”
陳實忍不住道:“開天門很簡單啊!怎麼會死這麼多人?”
玉天城冷笑一聲,道:“你隨我來。”
他領著陳實來到一側的偏房,隻見偏房裡有符師正在伺候一個癱在床上的中年修士。
那修士胡子拉碴,雙目無神的盯著屋頂,對玉天城這位堂主的到來也是不聞不問。
玉天城道:“他是我紅山堂的古雲舒古香主,是我紅山堂的一位天才人物,與我一起開創紅山堂的元老。當年古香主修成金丹,試圖開天門出竅,結果氣血充腦,變成傻子,癱瘓在床。他已經在這裡躺了快二十年了!”
他眼圈泛紅:“當年與我一起開創紅山堂的元老,共有八位!如今隻剩下古雲舒和我!你知道其他六人在何處麼?”
他向外走去,來到另一處偏房,這裡供奉著一些牌位。
陳實看去,多是教頭、香主的牌位,多達數十人。
“他們在這裡!”
玉天城指著這些牌位,道,“除了他們六人之外,還有四十七位教頭和香主,都是開天門死掉的!”
他大聲道:“秀才,修金丹,開天門,出竅,每一步都極為艱辛,每一步都須得小心謹慎,才能存活下來,問鼎更高境界!修第二金丹,第二元嬰,用血珠代替自己的金丹,先反複修煉開天門出竅,便可以免於這種危險!你若是嫌棄血珠,嫌棄赤血化身大法,將來這裡便有你的靈位!”
他語重心長道:“這枚血珠,雖是天姥這等邪祟的分身煉製而成,蘊藏邪性,赤血化身大法雖是魔道功法,但能保命!我們紅山堂能夠拿出來的,隻有這等功法!這已經是我能拿出來的最好的了!”陳實明白他的意思。
修士修煉到金丹境之後,可以借靈胎來孕養金丹,靈胎能幫助修士金丹出竅。
但存在著一個極大的弊端,就是無法真正的修煉七返八變九還,金丹隻能在體外淬煉肉身。想要真正的淬煉肉身,需要金丹入體,在體內遊走,方能做到七返八變九還。
而體內淬煉有一個極大的難題,就是金丹運行到頭腦時,氣血衝擊頭顱,狂暴無比!
這時候需要開天門,天門打開,氣血便有傾瀉的道路,不至於爆頭而亡,或者被衝擊成傻子白癡。
陳實先前修煉到金丹三轉,便被玉天城看出來,因此將天姥分身煉成血珠,讓他煉成第二金丹、身外化身,用第二金丹先淬煉身體,打通大腦玄關,開啟天門。
第二金丹沒有帶著龐大的氣血,便不會有氣血充腦的危險。
天門開啟後,金丹入腦,金丹出竅,都水到渠成。
“隻消一年的時間,你就可以煉成第二金丹,再過一年,你便能打開天門。”
玉天城道,“開了天門後,你金丹入腦,出竅,便沒有危險。”
陳實搖頭道:“堂主,開天門出竅,沒有那麼麻煩。快則半個時辰,慢則七天,就可煉成,根本不凶險。”
玉天城氣極而笑:“怎麼開?”
“很簡單。”
陳實來到古雲舒所在的偏房,坐在床前,將癱瘓的古雲舒扶起,在他顱骨百會穴到前額發尖摸索片刻,尋到天門處,而後手掌虛懸,距離頭皮一寸,輕聲道:“古香主,能聽到我的話麼?我以自身氣血為你點開天門,你將意集中我指點之處。”
古雲舒僵在那裡,動彈不得,眸若死灰。
陳實輕輕調動氣血,並未直接接觸到古雲舒的頭皮,而是氣血注入古雲舒的天門處。
“古香主,意識集中,想象自己腦顱骨骼向外張開一線,有金光透出。”
陳實輕聲道,“心無雜念,待到覺察到天門處有心臟突突跳動,便守住意識。”
玉天城看著他,嘴角動了動,心道:“開天門哪裡有這麼簡單?”
他曾經遇到一位佛門的上師,告訴他佛門開天門,需要煉脊骨為天柱,想象脊骨為光,洞察大腦,光芒照耀不休,光斑照耀在腦顱天門處,連續照一年,不可間斷,才可把天門開啟。
陳實的法門,實在太簡單了,玩笑一般。
他剛想到這裡,忽然隻見古雲舒頭頂天靈蓋前方,指甲蓋大小的一處地方,在突突跳動,如有一顆小小的心臟藏在下麵!
玉天城呆住。
而古雲舒的眼睛中突然多出了明亮的光芒,眼角兩行濁淚滑落下來,一邊落淚,身體一邊抖動,像是在哭。
玉天城又驚又喜,急忙上前,隻見古雲舒淚流如雨,身軀抖動的幅度也越來越大,突然喉嚨中傳來一聲大喊:“憋死我了!”
說罷,張口吐出一口黑血。
“雲舒,你能說話了!”
玉天城驚喜萬分,握住他的手,卻隻覺古雲舒的手越來越有力。
陳實收回懸在古雲舒頭頂的手掌,道:“你自己凝聚意識,金丹慢慢上升,過十二重樓(喉管),進入大腦。集中精神,不要分心,一定要慢。”
古雲舒坐在床上,一動不動。
漸漸的,他咽喉處有光芒傳出,將咽喉的脆骨照耀得通透。
脆骨十二根,如十二重樓宇。
那顆金丹緩慢的上升,升上一層又一層樓,來到口舌處。
“閉口,舌抵上齶,入鼻淵。”
陳實繼續指點。
古雲舒口中有光芒照射,將牙齒照得清楚分明。隻見一粒金丹正自沿著舌頭上行,進入他的鼻淵之中。
這時,古雲舒鼻中有白光射出,長短尺許,吞吞吐吐,忽長忽短。
待到金丹過鼻淵之後,便進入大腦。
大腦又叫玉庭、天庭,但見金丹的光芒將大腦照耀的極為明亮,各種腦紋路被映照在古雲舒四周的空中,形成一片天宮的奇異景象!
陳實繼續道:“金丹沿著大腦中線走,不要進入左右兩側,進入便會死亡。到天門處……出竅!”
他低喝一聲,突然間陋室光明大放,如同白晝一般,一顆金丹從古雲舒的頭頂天門中躍出,光芒四射!
陳實舒了口氣,笑道:“堂主你看,開天門,金丹出竅,就是這麼簡單!古香主的資質的確不凡,開天門,金丹出竅,隻需半個時辰。”
玉天城目瞪口呆,喃喃道:“當年我開天門和出竅,先後煉了兩年……”
古雲舒看著麵前的金丹,淚流滿麵。
他煉了二十年。
沒想到開天門,出金丹,竟是隻需小半個時辰!
“秀才,你怎麼知道如何開天門?”玉天城急忙詢問道。
陳實道:“我爺爺就是這麼教的。”
玉天城呆了呆,虛心求教道:“敢問你爺爺是?”
“黃坡村陳寅都。”
玉天城努力回想,沒有聽說過這個名字,又道:“很多教頭和香主開了天門,過幾年就死掉了,這又是為何?”
陳實想起爺爺的教導,詢問道:“他們開過天門後,是否會鎖天門?”
玉天城呆住:“還需要鎖?”
“不鎖的話,自身陽氣就會流失,陽氣流光的話就會死掉。”
陳實把爺爺教給他的傾囊相授,道,“就算陽氣沒有流光,體內陽氣越來越少,便會掩蓋不住金丹中的陰氣,會在雷雨天遭雷擊。”
玉天城腦中轟然,的確有不少教頭和香主,是在雷雨天被雷劈死的!
“真傳一句話,假傳萬卷書……”
他淚落如雨,喃喃道,“沒想到出竅、身外身,竟這麼簡單。煉錯了……哈哈哈,我們都煉錯了!”
——注:彆按照書中的方法開天門,沒寫鎖天門,我不會鎖!書中的開天門方法是龐鶴鳴的方法,能開,彆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