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2章心似猛虎伏臥,醒露爪牙傷人
陳實目光落在大娘的身上,眉頭輕輕揚起,衣袂漸漸飄揚起來。
深宅大院裡沒有風,但有真氣流動。
如風,掀起少年的衣擺。
大娘是個成熟的女人,目光中帶著看透一切男人的智慧,隻是陳實這種小孩子,目光清澈,沒有男女之欲,讓她覺得有些陌生。
她雖已四十餘歲,但保養得很好,看起來就像三十歲出頭的樣子。
皮膚滑膩,白皙,柔潤。
身上沒有一塊多餘的肉,也沒有少任何一塊肉。
該隆起的地方一定隆起,該凹下的地方也絕對不會鼓起來。
該細的地方細,該圓的地方圓。
她的氣質脫俗,給人一種高高在上的仙子一般的感覺,但同時充滿了肉欲,對比極為強烈。
這是很難培養的氣質。
氣質可以養出來,琴棋書畫培養大家閨秀的氣質,修煉打坐培養仙子超凡脫俗的氣質,男人堆裡翻滾培養肉欲,便可以將這些氣質糅雜一起,變成尤物。
甚至有些男人看她的目光,比看那些破瓜之年小姑娘的目光還要熱烈,充滿了難以壓製的情欲。
胡菲菲看到她,隻覺自慚形穢,自己的手段比起這個婦人,可謂班門弄斧,難怪孫正會陷落在胭脂巷。
隻是,儘管她萬種風情,挑不起陳實分毫情欲。
狐媚子看到陳實的神態,也不得不讚一句鋼鐵打造的人。
實心的那種。
陳實掃視四周,道:“胭脂巷是公子的產業?公子何在?我想見一見他。”
他注意到,這棟深宅大院能用的東西很多。
廊道的木柴可以插死人,牆角插花的瓷瓶打破後很鋒利,水井也很不錯,把人頭下腳上栽進去,然後丟一發五雷法砸入井中,應該可以引起井內爆炸。
還有門前那對石獅子,腦袋撞上去的時候,不知道是腦袋先破,還是石獅子先碎。
不過最讓陳實眼前一亮的,還是牆角那處貴妃竹,這種竹子簡直就是實心的,可以伴隨著刺劍式射出。
他用過的最趁手的武器。
“陳實,你弄巧成拙,還未進城便化兵為鳥,入城打探,可以說打草驚蛇。”
大娘笑道,“你進城那一刻起,你的行蹤,便在公子的掌握之中。”
陳實聽到一連串的腳步聲,隻見深宅大院外走來五個年輕婦人,各自祭起神龕,神龕中是神胎,掌上托著她們的元嬰。
她們小心翼翼的貼牆行走,距離陳實約有兩丈遠近。
這個距離極為巧妙。
陳實的肉身造詣越來越強,肉身向道體轉變,他的出手剛猛霸道,甚至舉步之間,兩丈之內,瞬息而至,一拳打出,可以打穿元嬰力場!
但超過兩丈這個距離,肉身衝鋒和拳腳,就沒有那麼快了。
超過兩丈,法術更快。
她們每一步的落腳點都恰恰兩丈,顯然是有人提醒過她們,絕對不要踏入陳實周圍兩丈的距離!
“公子研究過閣下的戰鬥,從閣下在黃楊村殺趙家子弟開始,每一場戰鬥,公子都研究過。”
大娘笑道,“公子說,你最強的地方就在於肉身和戰鬥意識,你雖未修行過金身類的法門,但肉身堪比真正的金身,再加上你的修為,他可以斷定,你的近戰距離在兩丈。兩丈之外,你便無可奈何,隻能動用法術。”
她拍了拍手,隻見那五個容貌姣好的年輕婦人各自取出一個針線盒,托在手心。
針線盒打開,裡麵是一根根銀針。
針長六寸,比納鞋底的大針還要長,但更細,如牛毛。
“這種針,仿的是散人鳳非花手中的那口金針。”
大娘笑道,“公子與鳳非花有過一麵之緣,曾借她的金針研究三日,然後造這種銀針,專破金身法門。”
陳實眼角跳動,目光落在這些婦人的針線盒上,隻見其中一個鬢角插著紅花年輕婦人小心翼翼的捏起一根銀針,針非常細,微微抖動,似乎稍微用力便可能彎折。
但這根柔軟的細針,卻帶給他極大的壓力。
“此針無比纖細,但公子卻讓百煉堂的師傅,在針尖上刻繪了三種符籙。而在針身上,則鐫刻了四十六種符籙。”
大娘如數家珍,道,“每一根針的造價,都高達千兩。”
鬢角插著紅花的婦人催動手中的銀針,銀針無聲無息飛行,陳實目光隨著銀針而動,但幾乎無法捕捉到銀針的方位,隻能來得及看到一道細微的飛速掠過的影子。
那婦人抬手,捏住銀針,銀針在這短短一瞬,已經圍繞這棟深宅大院飛行一周。
“這種銀針,共計四十五根。”
大娘麵色肅然,道,“四十五根銀針,再加上五位元嬰境的高手,公子說,足以讓閣下死在這裡。閣下以為呢?”
陳實麵色嚴肅道:“公子知我甚深。不知我可否見一見公子?”
大娘露出笑容,道:“公子如今不在城中,你見不到他。陳實,鳳凰嶺上你見利忘義,貪圖還魂蓮,滅了太平門滿門老小,罪大惡極。公子很生氣。公子命人去尋你,沒想到閣下窮凶極惡,將他們都殺了,隻有裴書生活著逃回來。這些事情都是你做的,沒有冤枉你,對不對?”
她話音剛落,其中一個婦人突然揮手,元嬰噴出一道真火,將牆角的竹子燒得一乾二淨。
陳實眼角又跳動一下,正常人是不會管這些竹子的。貴妃竹卻被毀了,顯然也是出自公子的吩咐。
公子對他的確了解很深!
“是我做的。”陳實承認。
大娘道:“公子派人去勘察現場,但卻被人殺了,公子研究過,這件事不是出自你的手筆。出手的人,實力比你高明一些,而且心思更為細膩。公子會查到他究竟是誰。”
陳實輕輕點頭,玉天城乃化神境的高手,的確修為實力比他高明很多。
大娘繼續道:“你尋人將還魂蓮煉成還魂丹,在聚仙樓寄售,公子派人前去調查,七人之中,隻有一人活著回來。這六人之死……”
“也是我乾的。”陳實痛痛快快承認。
大娘歎了口氣,道:“閣下真是罪大惡極。但公子念在你有大才,是拱州和新鄉的解元,還是想給你一個機會。”
“解元?”胡菲菲聽到這裡,不由得瞪大眼睛看向陳實,大家都沒考試,他怎麼就是解元了?
陳實問道:“什麼機會?”
“重建太平門,你來做太平門主。”
大娘肅然道,“公子惜才,但凡是有些才乾的人,公子都會委以重任。若是立功,公子還有賞賜。外人學不到的功法,世家的不傳之秘,公子都可以傳授。你看中而不敢提親的女人,公子會登門替你提親。你想做官,公子便會打通關係,給你買官。你想做財主,公子便給你錢財。哪個世家,能夠比得上公子的慷慨?”
她頓了頓,麵色柔和,道:“陳實,你用功求學,苦苦修煉,終於考上秀才,考上舉人,等著安排官職。但你要等多久?一年,兩年,甚至十年?有些舉人,等了一輩子都沒有等到一官半職,窮得隻能去做符師,隻能去要飯!但你可望而不可得的東西,公子都可以傾儘所能,給你安排!”她的話誠然不錯。
給大世家做事,就算把命交代了,大世家也未必獎賞功法,更彆提做官了。
公子卻賞罰分明,隻要你有功,他便給予足夠份量的賞賜,功勞越大,賞賜也越豐盛。
最關鍵的是,公子的賞賜,往往是你最想要的東西。想要權力,他給你權力,想要錢財,給你錢財,想要女人,給你女人。
在如今這個世道這樣的主子,可以說極為難得。
陳實的目光落在一截上吊繩上,隨即移開目光。
勒死太慢,容易被反殺,除非煉成捆仙繩。
他的目光又落在胡菲菲帽子上,帽子後麵那根兩端翹起的角應該不錯。
或許裡麵是根鐵條,可以捅死人。
大娘抬手輕輕撩起鬢角的發絲,笑道:“你才十多歲吧?你也不想你還需要等十年二十年,才能任一官半職吧?你的才情極高,十多歲便考中舉人,難道你要等到白了頭發,白了胡須,才能做個芝麻官?”
陳實轉變話題,道:“大娘為何叫她小雜種?”
大娘微微一怔,摸著小女孩的腦瓜,笑道:“你知道她爹是誰麼?”
陳實搖頭:“不知。”
大娘溫和一笑,揉著小女孩的腦瓜,道:“她娘每天接很多客人,原本不該知道是哪個男人的種。但不巧的是,這妮子喜歡上了一個書生,你也知道我們這行當見多了男人,輕易不會動情。但她偏偏就動了情。她動情後,便要守身如玉,身子隻給那個書生。你一個娼妓,立什麼貞節牌坊?不是胡鬨?於是她就懷了那個書生的種,書生睡了她還不給錢,不就是野男人?”
她抿嘴笑道:“跟野男人生的孩子,不就是小雜種?”
“原來如此。”
陳實盯著她的手,這女人的手始終不離小女孩的左右,道,“後來呢?”
大娘笑道:“閣下想聽故事?自古才子佳人,多是窮酸書生編出來,騙不經世事的女孩的。才子有,佳人也有,但結局從來都不好。佳人易老,才子則往往虧於氣節。”
她攏著小女孩的腦袋,向對麵深宅大院走去。
對麵的宅院門戶開啟,陳實所在的宅院很是荒涼,遍地女鬼,但對麵的宅院卻春色無邊,富麗堂皇。
許多妙齡少女或倚靠欄杆,彈奏琵琶,輕聲吟哦弄唱,或趴在茵茵草地上,翹著腳丫與對麵的女孩對弈,或者一身白裙,坐在假山下讀書。
又或者在淺水中赤著腳丫,翩翩起舞,姿態婀娜,光溜溜的腳丫抬起時,濺起一片潔白的水花。
還有個女孩在調弄古琴的弦,校準音律,側著頭,黑色的長發瀑布般流下來。她認真的樣子,說不出的迷人。
每一個女孩兒身邊,皆有一個老媽子,手裡拿著竹鞭,悉心糾正她們的姿態。若是姿態不夠曼妙,往往便是一鞭子抽下來。
但即便是挨了鞭子,她們也不哭,臉上依舊掛著笑容。
而且笑也有講究,要笑不露齒,露齒的時候,不能超過八顆牙齒。
挨鞭子時,微蹙的娥眉,也有一種惹人心憐的媚態。
胡菲菲咬著下唇,看著對麵院子裡的女孩們,心中有些懊惱,自己這個狐狸精如今竟被一群人類比下去了,還有沒有天理!
大娘停步,轉身看向陳實,道:“那個書生見她懷孕了,自然不肯娶一個娼妓,也不肯要一個娼妓生的孩子。他是讀書人,要考舉的,若是娶了她,豈不是淪為他人笑柄?書生當然是能跑多遠就跑多遠。小雜種她娘還以為海誓山盟有用,結果不過一場空,還把性命丟了。她雖死了,但留下了小雜種。”
她說到這裡,笑出聲來,笑得前仰後合:“一個娼妓,天天睡這麼多男人,居然還會相信男人的海誓山盟!真是笑死我了!”
她笑了片刻,這才止住笑聲,道:“陳實,公子說,你是人才,他給你兩個選擇。一,你過來,到這個院子裡來,投靠公子。這個院子裡的女孩子,隨你享用,什麼榮華富貴,什麼高官厚祿,公子都可以給你。甚至,公子還可以告訴你,誰挖走了你的神胎。”
陳實心神大震,難以置信的看著她。
公子的確將他調查得很清楚,居然連這件事都知道了!
這個提議,對他來說的確是莫大的誘惑!
連爺爺也沒有找到竊取他神胎的那人,公子竟能知道,的確神通廣大!
他有些遲疑,公子這個誘惑,的確直擊他的要害,讓他不能不動心。
陳實定了定神,道:“第二個選擇呢?”
大娘笑道:“第二個選擇就是,你把錢交出來,把剩下的還魂丹送過來,賠個不是,你就可以走了。”
陳實怔住,看了看四周的五個年輕婦人和她們手中的銀針,不解道:“我交出錢和還魂丹,賠個不是就可以走了?你這麼大陣仗,就是讓我賠個不是?”
大娘笑道:“公子這麼做,隻是想告訴你,他若是想殺你輕而易舉。”
胡菲菲低聲道:“陳家哥哥,怎麼辦?”
陳實猶豫一下,道:“黑鍋,取錢,拿紙筆,我給公子寫一封道歉信。”
黑鍋站起身,從木車裡搬出錢箱,又取出紙筆,開始研墨。
大娘笑道:“陳實,你的確是識時務之人,將來必成俊傑。”
陳實麵無表情道:“這也是公子太厲害,把我逼到這一步,不得不服軟。”
大娘噗嗤笑道:“其實你有更好選擇,你投靠公子,我身後這院子裡的女孩子便都是你的。她們可都是未經人事的處子呢。”
陳實哼了一聲,心中很是不開心,隻覺一股憤懣無處發泄。
黑鍋已經研好墨,叫了一聲。
陳實走到跟前,提筆蘸墨,低頭寫認錯信。
隨著他走動,那五個年輕婦人也跟著走動,始終保持與他兩丈距離。
一根根銀針飛起,朝向陳實。
針未動,但壓迫感已經來到陳實的附近,壓得他皮膚表麵出現一個個細微的凹坑。
“真是實心鐵男,金剛不壞的道心!對這些女孩兒一點也不動心。”
大娘讚了一聲,蹲下來捏了捏小女孩的臉蛋,笑道,“小雜種,我好心收養你,給你一日三餐,就盼著你快點長大。長大了就可以接客了,把大娘這些年在你身上花的錢,加倍賺回來。”
陳實已經提筆寫到我錯了的字樣,聞言咬緊牙關。
“我不能出手,公子把我研究得太透徹了,比我還了解我,我對付不了這些銀針……”
突然,隻聽轟隆一聲,陳實一步跨出,黑鍋全身毛發被掀得飄揚,靉靆被勁風吹得從腦袋上飛起,胡菲菲的帽子也被吹飛。
黑鍋抬爪去抓靉靆,胡菲菲伸手去抓帽子。
同時陳實一步落地,跨過兩丈距離,左手半握穿透元嬰力場,擊中左一年輕婦人的咽喉,哢嚓一聲粉碎喉骨,擊碎後頸七塊頸骨。
右手毛筆飛出,刺劍式爆發,刺入右一婦人眉心,巨大的力量將她的腦袋貫穿,轟隆撞在身後的牆壁上,腦漿塗牆!
“去他娘的公子!”
——今天竭儘所能,勢必三更補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