洞中,火光搖曳。
師徒三人相顧無言,幾道精致的小菜隨意的擺放在地上。
“師父,弟子已經準備妥當,隨時可以前往荒界。”
“嗯。”玄機子點頭應聲,雖是低著頭,餘光卻一直觀察著善淵的表情。
他還不敢確定,究竟是不是自己這個弟子動的手腳。
是因為不想取出‘道木’而死,所以才做的這一切?
可他如今這從容的表現,又是為何?
難道,他都知道了?
人宗還有一節‘道木’,在他玄機子的身上。
“這趟荒界,為師與你們一同去。”玄機子出言試探,想知道善淵的態度。
或許這個小徒弟,是早就做好了犧牲自己的打算。
畢竟是自己一手帶大的徒弟,若真是那樣,或許…他這把老骨頭也可以為徒弟犧牲一次。
“有師父坐鎮,自是最好。”
善淵點頭,臉上看不出情緒。
“你希望為師同行?”
玄機子握筷子的手微微用力,不甘心的再次確認。
聞言,善淵夾菜的手一頓,放下了筷子,語氣正色道,
“雖然弟子也不願師父操勞,但事關‘天路’,有老師坐鎮定然更加萬無一失。”
“哢嚓”一聲,玄機子手中的筷子折成了兩節,幽深的眸子看了善淵一眼,頷首道,
“好,便依你!”
他轉過身,抬手一揮將二人送出了洞窟,
“你二人下去準備,三日後動身。”
他突然意識到,或許方才他想要犧牲自己的念頭,也是‘忘法’的緣故。
沒想到,他的小徒弟竟然已經成長到了如此地步。
玄機子一直清楚,善淵的身上有許多秘密。
但“兒孫自有兒孫福”,他從未問過,卻不知,他一心護佑的小徒弟,從始至終都在算計他。
“好,很好!”
他抬起頭,好似又看到了那個又黑又瘦的小男孩,手捧兩冊竹簡,跪地拜師的場景。
“哼!”
玄機子冷哼一聲,袖袍一揮,鏡像從小男孩脖頸處斬斷,隨後消散不見。
他回想起,無論是《藏鋒訣》還是《三一法》,竟都是善淵帶來的。
…
洞外。
師兄弟二人兩臉懵逼,善陽的嘴上還叼著一根綠油油的青菜葉,詫異的看著緩緩落下的水幕。
“百年大計將成,即便是師父,也難免激動。”
善淵樂嗬嗬的,並未因為被突然趕出來而感到絲毫不爽,甚至還安慰起了善陽。
“吸溜。”
善陽將青菜葉子吸入口中,隨後看向善淵,張了張嘴,卻什麼也沒說出口。
他理解玄機子的心情,畢竟要犧牲掉小師弟,師父的心裡一定也很痛苦。
為了人宗百年大計,任何一個人的犧牲都是值得的。
他抬手拍了拍善淵的肩膀,輕輕歎氣。
善淵愣了一下,偏頭看了眼善陽的手,想了想說道,
“師兄,犧牲在所難免……何況,心甘情願的事,還望師兄莫要太放在心上。”
聽到這話,善陽更是激動不已,沒想到自己這位師弟竟然這般豁達。
他已經猜到自己為何想不起‘道木’的事了,一定是善淵對他動用了‘忘法’。
善淵從一開始就打算犧牲自己。
“師弟!”
善陽雙手按住善淵的肩膀,眼眶已然有些微微發紅。
善淵無奈,暗道不就是一個閨女嗎?
放心,師弟以後會好好照顧她的。
他猜想,善陽怕是已經知道,聞人月又偷偷跑去找李牧的事情了。
不過,這種小事,他自然不會放在心上。
如今大計將成,一個女人而已,隻要能安撫住李牧,不讓他作妖就比什麼都強。
奴印顯然隻對李牧有少許的影響。
雖然讓他答應了來青峰觀,但卻無法減少他的警惕。
這個人,還是一如既往的小心。
……
晚間,廂房中。
李牧得知竟然還要去荒界,頓時蹙起了眉頭,
“這話是你爹讓你告訴我的?”
“嗯。”聞人月雙手背後,低著頭,腳尖在地上劃著圈圈,
“大哥哥,山間夜晚更深露重,你……”
“告訴你爹,本王不去,本王明日就回都城。”
然而,還不等聞人月說完,李牧當即打斷道。
一點好處沒見到,就想使喚人,哪有這麼好的事。
“李牧!”
“狗男人。”
誰知這時,許豆豆和君九齡卻同時出聲。
李牧偏過頭,疑惑的看向許豆豆,“怎麼了?”
“我……”
許豆豆眼神遊弋,得知可能要去江州,她心情激蕩,下意識的叫出了聲。
雖然她打定主意,要留在李牧身邊,等誕下子嗣後再去找父母。
但生孩子這種事,誰又說的準。
這段時間,她可謂是日以繼夜的不斷努力,每每路過縣城都會去醫館尋醫師把脈,肚子是一點動靜都沒有。
如今得知可以提前去江州見到父母,不激動是不可能的。
“你想去?”
李牧狐疑的看著她。
他早就知道許豆豆有事瞞著自己。
如今看來,或許和江州有關。
不是李牧不上心,而是他現在的確無暇顧及其他事。
他對自己要如何對付善淵完全不知情……
李牧也不明白,為什麼自己要抹除記憶,難不成善淵還有讀心的本事?
“妾,妾身,一切都聽王爺的。”
許豆豆抿了抿唇,低下頭便不再說話。
離家前,她的確是想來求助李牧的。
但當她到了玲瓏水榭時,她卻打消了這個念頭。
農家人的使命,是屬於農家人的,她不該將李牧卷入其中。
她已經“自私”過一次了,不能再“自私”第二次。
“要不你還是彆夾著了,我還是喜歡你桀驁不馴的樣子。”
李牧伸手摸了摸許豆豆的腦袋,雖說她這嬌滴滴的樣子,某些時候確實很讓人上頭。
但平時,李牧真覺得沒這個必要。
“李牧!”
許豆豆正自我感動著呢,隨即聽到李牧的話,頓時感覺受到了侮辱,揚起腦袋便咬住了他的手指。
“老娘哪裡不溫柔了,你給老娘說清楚!”
兩人瞬間扭打成一團,許豆豆也不顧屋中還有其它人,撲上去就打算給李牧展示自己“溫柔”的一麵。
“大哥哥……”
一旁,聞人月咬著下唇,委屈的都快哭了。
兩人之前都睡到一張榻上了,李牧竟絲毫不顧及她的麵子,考慮都沒考慮就將她回絕。
這難道就是娘親常說的,提起褲子不認賬?
“狗男人,答應她。”
這時,君九齡的聲音再次在李牧耳邊響起,她似乎考慮了許久,才做出了這個決定。
聞言,李牧眉尖微蹙,很快便又恢複正常,扒開不依不饒許豆豆,起身走到聞人月身邊,俯下身,柔聲安慰道,
“彆委屈了,答應你還不行嗎?”
“大哥哥?”聞人月隻感覺鼻子一酸,眼淚奪眶而出。
果然,大哥哥比她那個渣爹強多了,娘看人的眼光...也就錯了那麼一次。
一個蹦躂,便似樹袋熊一般,攀上了李牧的脖子,
“大哥哥,你真好。”
“你,你都不問我為什麼嗎?”
這時,君九齡有些糾結的聲音在李牧耳邊響起。
李牧抱著聞人月,手還不老實的掐著她的臉蛋,眼中露出一抹溫柔,心中回道,
“有什麼好問的,你又不會害我。”
“大哥哥,我,我還要向爹爹複命……”
聞人月縮著脖子,察覺到李牧越來越“放肆”的手,小聲說道。
李牧手指勾起她的下巴,讓她與自己對視,唇角壞笑道,
“山間夜裡更深露重……”
…
與此同時,另一間廂房中。
一名焦急的老父親,在屋中來回踱步,臉上滿是焦急之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