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清晨。
燕山城北,約莫四十裡的地方。
一片連綿山脊。
其間,兩座山峰鶴立雞群,山巔直插雲霄。
東名大蛾山,西名二蛾山。
兩山相峙如蛾眉,故而又名蛾眉山。
就在蛾眉山間的空穀深處,有一間竹草搭建的茅屋。
茅屋前有一座孤墳,碑上刻有“宏文九年,愛妃單眉之墓”幾個大字。
墳邊豎插一杆梨花槍,槍尖深埋地底。
“前麵就是母妃和父王曾經養傷居住過的地方。”
“母妃過世後,父王便將母妃葬在了這裡,哥哥他真的來了這兒?”
穀口,李玲兒領著眾人,目光詢問的看向蝶夢。
蝶夢點了點頭,她能確認,紅線所指的位置就在這座山穀中。
但具體位置還需探查。
“紅線”並非真正連接二人的線,更像是一縷互相指引的無源之氣。
眾人來到茅屋前,張寒蕊與李玲兒並未急著進屋查看。
而是先走到單眉的墳前叩首。
其餘人見到這一幕,也紛紛上前祭拜。
一路上,張寒蕊已向眾人講述了那荒誕,卻又真實發生過的往事。
眾女意識到,這墳中麵躺著的,才是她們真正意義上的婆婆,自是不敢怠慢。
蝶夢一副嬌憨模樣,很是乖巧的未來婆婆墳前重重的磕了四個響頭,磕的大地都有些震顫。
又是再三保證,一定會恪守女德為李家多多延續香火,這才急慌慌的跑到茅屋前。
然而,就在她推開木門的瞬間,一道絕美的虛影卻率先撲到她身前,
“入品的就是你!”
“你能看到我對不對,對不對!”
“救星啊~我可等到你了~”
君九齡一把鼻涕一把淚,哭的那叫一個我見猶憐。
“你…是器靈?”
蝶夢蹙了蹙柳眉,餘光瞟見盤坐在屋中的李牧。
隻見他眼神空洞,呆愣愣的看著前方地麵。
一名樣貌嬌俏的小丫頭,像隻小奶貓般,蜷縮在他懷中。
這時,其餘幾女在未來婆婆那裡賣完了乖,也紛紛走了過來。
“小十三!”
張寒蕊一眼便看到了屋中的李牧,正要上前,卻被蝶夢伸手攔住,皺眉問道,
“你知道九兒姐嗎?”
聞言,張寒蕊愣了一下,連連點頭,
“知道,她是小十三的…的……”
“器靈!”蝶夢提醒,隨後朝著麵前努了努嘴,
“她就在這……”
“啊?”張寒蕊一驚,詫異的看向蝶夢,
“你,你能看到九兒姐?”
“憑什麼?”
蝶夢輕笑一聲,又重新打量了一下張寒蕊,語氣有些不懷好意,
“還好她隻是器靈,我還是第一次見到有女子能在容貌上壓過你。”
張寒蕊自然見過君九齡,也承認對方的氣質不是自己可以比擬的。
沒好氣的翻了個白眼,提醒道,
“現在是說這些的時候嗎?”
“小十三他究竟怎麼樣了!”
眾女堵在茅屋門口,聽到這話,也皆是紛紛點頭,默默為張寒蕊撐腰。
蝶夢聽完君九齡的解釋,眼底閃過一抹狡黠。
退出屋子,順帶著合上了木門。
正當眾女不知她要做什麼時,便聽她一臉悲切的說道,
“李郎眼下的情況十分危急。”
“有件事,你們或許有感覺,或許還不知情。”
“但我現在可以告訴你們,我們……都是成就李朗大道的爐鼎!”
“如今,若是想要救李朗,就必須有人犧牲!”
此言一出,眾人皆是愣了一下。
春桃四女最先反應,當即單膝下跪,語氣十分堅定,
“小蝶道首,隻要是為了公子,奴婢四人義不容辭。”
“莫要再耽擱了,諸位夫人千金之軀,就犧牲奴婢吧!”
見狀,元寶也從人群中擠出,趕忙道,
“元寶也是奴婢,還,還有元寶!”
“隻要,隻要公子好好對我家小姐,元寶,元寶死而無憾!”
蝶夢看了五人一眼,表情無波無瀾,隨即目光看向其她人,冷冷道,
“你們不願?”
“也可,不願的現在走便是,我絕對不阻攔。”
誰知這話剛出,一直默默無聞的白洛芙卻忽然開了口,身上似是還帶著一股子難以抑製的煞氣,
“你廢什麼話!”
“沒看到姐姐們的表情嗎?”
“明顯是不願意搭理你,要怎麼做才能救小哥哥,你直說便是!”
“你…你……”
她越說越激動,呼吸也變得急促,身上煞氣瞬間將眾人籠罩。
見狀,蝶夢眼睛一眯,一指點出,一道青光沒入她的眉心。
小丫頭這才冷靜下來,雙手緊緊抱住自己,身子止不住的發抖。
“芙芙,彆衝動,道首不是那個意思,她也是為了夫君。”
葛沛凝上前抱住白洛芙,將一顆褐色丹丸喂入她口中。
蝶夢皺了皺眉,目光疑惑的在白洛芙身上打量,語氣冰冷道,
“小小年紀,身上竟有如此煞氣,可惜你控製不了,反受其累。”
“道首,芙芙的事之後再說,先,先說如何救夫君吧。”
葛沛凝撫了撫白洛芙的後背,溫聲軟語道,
“我相信,若是必要,沒人會對夫君置之不理,你不必再用這些言語相激,直言便是。”
葛沛凝又心疼的將白洛芙抱緊了些。
對於這個傻丫頭,她也是無可奈何。
當日返回阻截歸離朝大軍的隊伍本沒有她。
然而,她聽說有人要加害她家小哥哥。
不顧白阿娘阻攔,悄咪咪的趕赴戰場。
然而,她一個小丫頭怎見過如此場麵。
戰場上的煞氣更是導致她變異後的本命蠱突然暴走。
那一夜,巫族中出了一名緋豔毒女,僅她一人便毒殺了歸離朝近兩萬大軍。
巫族之所以能那般容易便剿滅了叛軍,九成功勞都屬白洛芙。
就隻是看到那般慘劇,大軍便失去了抵抗的心思,又何談廝殺。
“好了,究竟怎麼回事,能說實話了嗎?”
這時,張寒蕊開口。
她是這裡麵最了解蝶夢的,自然看出了她所言不實。
被白洛芙這一打岔,蝶夢也沒了‘考驗’的心思,聳了聳肩道,
“好吧。”
“那個叫九兒的說了,李朗在鬨脾氣,不願見人。”
“想我們去把他揪出來。”
聞言,張寒蕊蹙了蹙眉,下意識覺得哪裡不對,試探道,
“從這茅屋裡?”
蝶夢笑了,頭一次發現張寒蕊還有這麼可愛的時候。
抬手拍了拍她的腦袋,笑著說道,
“當然不是。”
隨後,她指了指自己的腦袋,解釋道,
“裡界。”
“神識又叫識海分裡外兩界。”
“外海……對,就像是夢,平日裡睡覺夢見的東西,便發生在那裡。”
“那裡一切都是屬虛幻,大能者甚至可在外海創造出一方天地。”
說著,她推開屋門,目光看向李牧,臉上是妻子對不爭氣丈夫的責備,
“至於裡界,卻是修士在自身開辟出的一片淨土,是真實存在的地方。”
“我也有裡界,和這屋子差不多大,修士五品後若是凝出金丹,便會存於……”
“......說的有些多了…總之,我們就是要去那裡。”
蝶舞緩步走入屋中,臉上閃過一抹不自然的潮紅,
“對了,裡界中會有李朗最不為人知的一麵,不願意為李郎犧牲的,自是沒資格看到。”
她像是在解釋自己之前不是無緣無故的說那些‘考驗’的話。
然而,張寒蕊看著她的背影,卻不自覺的皺起了眉頭。
她敢肯定,這件事絕沒有蝶夢說的這般輕巧。
事實也正是如此。
君九齡明確告訴她,若是迷失自我,或者李牧不願放她們出來,她們便會如同身死,神魂永遠被困在李牧的裡界中。
隻是,君九齡沒料到的是。
這對於修了‘戀愛腦道’的蝶夢而言,妥妥的就是獎勵。
能永遠和李朗在一起,還有這種好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