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7章 六年一夢(1 / 1)

劍出霜滿城 餘杯 2632 字 8天前

鬱秋苗抬眼看向了六角亭,看向了那位仍舊還昏迷不醒的男子,微微一笑,道:“不見了,這六年裡,我天天陪在他的身邊,他的模樣已經烙在我的心裡,見與不見,都一個樣。”

“公主,你可知道,師尊一旦醒過來,肯定會立馬離開黑沙帝國,你們可能永遠不會再見麵。你若是讓他知道小念的存在,他即便還會離去,但日後,他必定還會回來的。”納蘭明月將目光投向了鬱秋苗。

“他現在回到聖朝,還有太多的事情要去做,有太多的人需要去守護,我希望他走的時候,能夠無牽無掛。”鬱秋苗神色平靜地看著六角亭的方向。

“你就半點不替自己著想麼?”納蘭明月的眼神複雜。

鬱秋苗臉上的笑容未減,緩聲道:“我這就是在替自己著想啊。如今,定北城已經被帝國的軍隊圍了四年,城內缺兵少糧,軍民們已經到了承受的極限,恐怕堅持不了多久了。

你再看看聖朝那邊的局勢:

漠北三部早已遠遁,祥雲部被帝國的伏擊,遭受重創,自身都難保,已經無力救援定北城;

孤行者雖強,但他們人數太少,而且連戰馬弓刀都湊不齊,隻能對帝國軍隊進行騷擾,改變不了定北城的大局;

天順皇朝內部,是戰是和,吵個不休,吵了幾年也沒能吵出一個統一的結果來;

聖城偏安於一隅,若是學宮不對他們施加壓力,軒轅氏絕對不會出兵;

東疆諸島不過是一群海匪,在水上還能折騰幾下,讓他們與帝國的騎軍對壘,估摸不是一合之敵,而且,他們即便有心救援,天順皇朝也不會放心讓他們過境去漠北;

至於南蠻百族,他們現在屯兵在南蠻山之上,對南寒虎視眈眈,根本就不理會定北城的戰事;

現在能解定北城之圍的辦法,隻有一個,那就是天順皇朝鎮西軍和南寒軍合作。鎮西軍打開斷河關,以南寒軍的兵鋒撕破帝國軍隊對斷河關的圍堵,而後一路北上,直抵定北城。

但是,戰事之初,南寒十萬赤焰軍與沙蠍軍決戰在定北城之下,定北城守將卻是始終緊閉城門,沒有派出一兵一卒支援赤焰軍。

原本占了上風、將沙蠍軍穩穩壓製的赤焰軍,在帝國軍隊的不斷增援之下,隻能兵敗退走,被帝國的聯軍一路尾隨追殺。赤焰軍沿著西河走廊退至斷河關時,扼守斷河關的鎮西軍卻是關門緊閉,阻斷了赤焰軍的退路。若非南寒黑甲軍及時趕到斷河關之下,逼迫鎮西軍開關,十萬赤焰軍很可能全軍覆沒。

定北城之下一戰,天順皇朝明擺著是要借帝國的手,除去南寒三大主力軍之一的赤焰軍。

十萬赤焰軍退回南寒的時候,隻剩下兩萬人,人人帶傷,連副統領紅狐李應隆都斷去了一條胳膊,險些喪了命。這一戰,南寒損失慘重,赤焰軍已經被打殘,南寒軍兵鋒無敵的神話也被打破。

南寒王蕭風烈現在對姬氏皇朝恨之入骨,如何還會去救援定北城?

若是定北城一破,帝國的軍隊將會長驅直入,失去了堅城的防護,天順皇朝必定會一敗千裡。屆時,攻入天順皇朝腹地的帝國軍隊立馬就能就地補充糧草物資,以戰養戰,如此一來,黑駝殿和宇文氏就可能贏得這場戰爭。這種結果,絕對是我們不願意看到的。

六年的持續戰爭,帝國已經疲累不堪,民怨沸騰,眼看著糧草已經難以為繼。定北城隻要還能再堅持一兩年,帝國必定再無力進攻,隻能灰溜溜地退回黑漠。勞民傷財,最終卻是竹籃打水一場空。

到了那個時候,帝國積壓的民憤必定會達到頂點,這個時候就是我們推翻黑駝殿,推翻宇文氏的最佳機會。”

一口氣說了如此之多的話,鬱秋苗也不覺有些口乾,她咽了咽口水,將目光再次投向了六角亭,看向了還在昏迷當中的蕭北夢,繼續說道:“故而,定北城絕對不能丟,現在,能夠說服南寒王再次出兵救援定北城的,隻有他。我不讓他知道小念的事情,便是希望他能心無掛礙地回到漠北,解去定北城之圍,為我們創造機會。”

“這隻是一方麵的原因。”

納蘭明月雙目直視著鬱秋苗,沉聲道:“你在害怕,你害怕麵對醒過來的師尊,你害怕他心中沒有你,你更害怕當麵說分彆!”

鬱秋苗沉默了片刻,而後抬起頭,直直地看著納蘭明月,“你既然看得如此分明,藏在心裡就可以了,為何非得親口說出來。”

“我是替你感到不值,我相信師尊,你為他付出如此多,他如何會不接納你,你何必害怕?”納蘭明月稍稍提高了音量。

“如果隻是因為責任,因為愧疚,他才接納我,我寧願不要這份接納!”鬱秋苗沉聲回應。

“你不當麵去問他?又如何知道他心裡沒有你?”納蘭明月緊跟了一句。

“明月,你勸說我的時候理直氣壯,你自己呢?”

鬱秋苗輕歎一口氣,“同為女人,我知道你的想法。你嘴裡喊著師尊,心裡是怎麼想的,你難道不清楚麼,你為何也一直不敢問出口?”

納蘭明月聞言,渾身一震,愣在了原地。

“明月,這是命,我鬱秋苗認了。好好照顧小念,我先走了,等他見過小念之後,你就把小念送到他姥姥家去。小念畢竟年紀還小,我擔心他會說漏嘴。”

鬱秋苗把話說完,朝著鬱念揮了揮手,“小念,娘親走了,你要乖乖地聽納蘭姨的話。”

說完,她禦空而起,破風而去。

“娘親,你要注意安全,快去快回。”正在給蕭北夢剪指甲的鬱念站起來身,朝著鬱秋苗連連揮手。

納蘭明月抬頭看著鬱秋苗愈行愈遠的背影,長歎一口氣,眼神複雜。

十日後,神樹城聖山之中的六角亭裡有了動靜,蕭北夢的手指微微地動了動,眼皮也在微微地顫動著。

“蕭北夢,你小子還睡呢,你爹的赤焰軍都差點被團滅了,你還有心思在這裡睡大覺?”

“蕭北夢,趕緊醒醒,起來看看你陽哥的風采,你陽哥我終於生根發芽了。”

“師尊,神樹城已經在開建了,我現在帶你去神樹城,在那裡,有神樹的幫助,你應該能更快地醒過來。”

“哥,我們就叫他鬱念好不好?我希望,你不管去到了哪裡,你都會想念著我們。”

…………

蕭北夢感覺自己做了一個夢,一個很長很恐怖的夢,他夢到自己一個人孤孤單單地走在無邊無際的黑暗中,無論走得多快,無論走哪個方向,都看不到光亮,走不到儘頭。

他一直不停地走,沒有目的沒有方向地走,不知道走了多久、走了多遠,覺得自己好累好累,很想停下來,躺在地上,好好地休息,好好地睡一覺。

如果沒有上麵那些時不時就會在耳邊響起的聲音,他恐怕早已經躺倒在地上,睡在那孤寂的黑暗中,從此再也醒不過來。

“蕭北夢,不要再睡了,該醒了,一睡就是六年,可真有你的!”其中的一個聲音再次在蕭北夢的心間響起,他頓時仿佛受到了莫大的鼓舞,邁開雙腿奮力奔跑。

跑著跑著,前方終於出現了一絲光亮,蕭北夢喜出望外,加快速度,繼續往前跑,前麵的光亮越來越亮,最後亮如白晝。

與此同時,躺在六角亭裡的蕭北夢突然睜開了眼睛,在睜眼的刹那,有兩束光芒從他的雙目之中迸射出來,即便此際是白天,也能看得分明。

他連忙從床上坐了起來,第一時間掐了掐自己的臉,有了痛感之後,又立馬將雙手放到了眼前,隨即,他的臉上現出了狂喜之色,“我沒死,我的身體恢複年輕了!”

繼而,他從床上起來,轉眼看向了四周,疑惑出聲:“這是在哪裡?”

“你現在神樹城。”

這個時候,一個聲音突然在蕭北夢的心間響起。

“林陽!”

蕭北夢對這個聲音再熟悉不過,他在孤寂的黑暗中奔跑的時候,林陽的聲音在他的耳邊響個不停,他迅速轉頭,立馬看到了栽在六角亭旁邊的傘蓋小樹。

“這麼快就長了這麼高?林陽,你這個騙子,你不是說,你至少也要十年才能長這麼高麼?”蕭北夢當即一個縱身來到了小悟道神樹的身邊,伸手就要去扯它的葉子。

“蕭北夢,你這個沒良心的,如果沒有我天天不遺餘力地催動力量護著你的神魂,你能醒過來?你倒好,一醒過來,半句感謝的話都沒有,還要恩將仇報!……誒,不要扯,千萬不能扯,我現在十天的時間才能長出一片葉子來,你扯一片,我這十天就白費了!”林陽急忙出聲。

“不扯?誰讓你騙我?”蕭北夢捏住一片葉子,就準備發力。

“我什麼時候騙你了,你都睡了六年,我當然能長這麼高!”林陽急急說道。

“六年!”

蕭北夢當即愣住了,半晌之後,滿眼不信地問道:“你說我睡了六年?”

“那可不,你這一覺睡的,連你那兒,……,你餓不餓,睡了這麼久,你應當餓了吧?”林陽及時改了口,納蘭明月跟它說過,不能讓蕭北夢知道鬱念的事情。

還真彆說,林陽此際真有些餓了,隻不過,他現在哪裡有心吃飯,再次問道:“林陽,我再問你一遍,我真的睡了六年?”

林陽沒好氣地說道:“我用得著騙你麼?你若是不信我,你找人問去,駱青山和納蘭明月現在應該都在山上。”

正在這個時候,不遠處的一個庭院裡,傳出了腳步聲,一個紮著衝天辮的小小的身影從庭院裡走了出來,正是鬱念。

鬱念走出庭院,手裡拎著一個小水壺,直接向著六角亭走去。

突然,他看到了站在悟道神樹旁邊的蕭北夢。

叮當一聲,手中的水壺砸到了地上,鬱念的一張小臉上露出了驚喜之色,正要開口喊父親,卻是突然記起了母親的話,便微微一頓,而後撿起地上小水壺,邁開兩條小短腿,跑到了六角亭當中,隔著亭子的圍欄,將水壺遞向了蕭北夢,小臉堆笑地說道:“蕭叔叔,你醒了?渴了吧,快喝水。”

蕭北夢施展出念力,將小水壺給攝到了身邊,疑惑地問道:“你認識我?”

“我當然認識你,你睡在這裡都好幾年了,我天天都能看到你,你的指甲都是我給你剪的呢,我還天天給你喂水,有時候還會喂湯。”鬱念歪著腦袋,上下打量著蕭北夢,一雙漂亮的眼睛裡滿是笑意。

“你叫什麼名字?你怎麼在這裡?”蕭北夢緩步走回了六角亭。

“我叫鬱念,我和我娘,……。”不等鬱念把話說完,一個驚喜的聲音從遠處急速傳來,很快,一道白色的倩影迅速進到了六角亭當中,正是納蘭明月。

“明月!我真的睡了六年麼?”蕭北夢見到納蘭明月過來,連忙問道。

納蘭明月點了點頭,喜聲道:“師尊,你能醒過來真好,這六年裡,你可擔心死我了。”

蕭北夢再次愣住了,他再不懷疑,自己一睡六年。

這個時候,鬱念輕輕地扯了一下納蘭明月的衣袖。

納蘭明月知曉鬱念的意思,便笑著說道:“師尊,他叫鬱念,是帝國前皇室鬱氏的血脈,彆看他小,但你昏迷的這些時間裡,他也可沒少幫忙呢。”

蕭北夢沒有料到,眼前的這個小不點居然是鬱氏的血脈,伸手摸了摸鬱念的小腦袋,表示了感謝,並問道:“鬱念和秋苗都是鬱氏的血脈的,她們之間有關聯麼?”

納蘭明月微微一怔,隨即說道:“如果真要算,公主殿下乃是鬱念的姑母。”

“他的父母呢?”蕭北夢盯著鬱念的小臉,覺得他和鬱秋苗頗有幾分相似處。

納蘭明月看到鬱念有開口說話的架勢,連忙說道:“走散了。”

說到這裡,她連忙對著鬱念輕聲說道:“小念,你那兩隻小沙漠狼現在到了喂食的時間了。”

“哦,差點忘了呢!”

鬱念朝著蕭北夢揮了揮手,道:“蕭叔叔,你先和納蘭姨聊著,我現在要去喂小狼了。我們稍後再見,再過上幾天,我會給你一個大大的驚喜。”

說完,他朝著蕭北夢扮了一個鬼臉,蹦蹦跳跳地離去了。

鬱念年紀雖小,卻是說話算話,答應鬱秋苗的事情,他今天完全做到了。

“好乖好可愛的孩子。”

蕭北夢看到鬱念歡快地離去,輕聲道:“明月,花些時間和精力,幫小念找到他的父母。”

納蘭明月淩亂了,但卻連忙說道:“師尊放心,我已經派人在找了。”

蕭北夢點了點頭,問道:“漠北那邊的戰事如何了?”

他極力讓自己的語氣變得正常且平淡,他昏迷之前,漠北的戰爭便已經開始,六年,可是不短的時間,可以發生許多的事情,其中很可能有他最不願意看到的事情。

納蘭明月知曉蕭北夢心中急切,便快速地將漠北那邊的狀況大致地講了一遍。

聽到祥雲部遭受了重創,赤焰軍差點全軍覆沒,蕭北夢頓時心急如焚,恨不得立馬趕回漠北。

但想到,祥雲部和赤焰軍遭受重創乃是早幾年的事情,便暫時按捺住急切的心情,問道:“明月,白駝殿這邊的情況現在怎麼樣了?”

“師尊,趁著黑駝殿和宇文氏遠征的機會,我們這幾年發展迅猛,加上神樹城,我們已經在西境建造了三座大城,神樹城、雙虎城和光複城,三座城池城三角之勢,已經穩住了局勢。

同時,白駝軍又發展到了三十萬的規模,在帝國的西境已經轉守為攻,黑駝殿和黑駝軍的勢力範圍大幅度地收縮,現在大多都退防到了聽風城之中。隻要我們攻下了聽風城,就能控製住整個帝國西境。”納蘭明月的臉上帶著笑意。

“太好了!”

蕭北夢同樣麵帶笑意,白駝殿壯大了,就能牽製住黑駝殿和宇文氏更多的精力。

聽風城乃是黑駝殿和宇文氏在黑沙帝國的支點,一旦白駝殿對聽風城展開進攻,黑駝殿和宇文氏必定要分出精力去支援,如此一來,就能大大減緩漠北的壓力。

“駱院長呢?秋苗呢?他們現在在哪裡?我的身體已經恢複,漠北那邊戰事吃緊。跟他們打一聲招呼後,我就得趕緊往漠北趕了。”蕭北夢轉頭四顧,尋找駱青山和鬱秋苗的身影。

“駱老下山辦事去了,應該馬上就會回來。師尊,他去辦的這件事可能跟你有關呢。”納蘭明月輕聲回應。

“跟我有關?”蕭北夢麵露疑惑之色。

納蘭明月點了點頭,輕聲道:“不久之前,我們收到一個消息,有兩個聖朝人從漠北而來,穿越了墨水河,在帝國四處奔走,像是在找什麼人。駱老猜測,這兩個人可能與你有關。前幾日,正好得知這兩個人來了帝國西境,他便找這兩個人去了,算算時間,現在應該快回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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