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條哈士奇叫毛栗子,名字還是宋念安起的,就因為季向蕊當時要她幫著起名,她正好吃了傅聽言一個毛栗子,疼得要命。
不過季向蕊倒也不是第一次見毛栗子在宋念安這熄火的情況,狗看她一眼,她隻是勾唇笑笑,小聲說:“看吧,叫你要鬨。”
毛栗子很有眼力見,眼睛眨巴眨巴,瞅瞅情緒一般的宋念安,不吱聲了。
吃飯時候,飯桌上久違的安靜,因為一貫協調氣氛的宋芷青不在。
自從林欽吟和宋念安工作穩定後,母親宋芷青就開始和朋友一起旅遊,正好碰上這次去玩的地方,季老嫌太冷,就沒一起去。
知道宋念安回來,宋芷青在電話裡又說,很快就會回來。
而受白天某些因素影響,一貫鬨騰的季圳然自回來之後都沒怎麼說話,極為少有地默默夾菜安靜吃飯。
隻是這情況按理實在是不太可能會出現在這張飯桌上。
季向蕊覺得奇怪,幾次使眼神都沒得到這小孩的半點回應。
她撓了撓頭,這是怎麼了?
但季向蕊不知道的,季老還能不知道?
雖然吧......他的確覺得小姨夫這稱呼時有點早了,但真是越聽越悅耳啊。現在的小孩,叫法真靈性。
以至於宋念安夾肉圓時,季老瞧著放到自己碗裡的肉圓,一個沒忍住,還衝宋念安眯眼笑了下。
宋念安:“?”
爺孫倆大眼瞪小眼的,她沒忍住,冷不丁問出一句:“爺爺,我臉上有飯?”
季老笑眯眯地搖頭,還有心思誇:“怎麼可能,我們安安今天漂亮的很。”
所有人:“......”
這話真是太不正常了,宋念安臉色微變,一旁的季向蕊更是皺了皺眉,詫異地擱下筷子。
“那您盯著我笑乾什麼?”宋念安匪夷所思,自言自語念了句,“怎麼還誇我漂亮了?”
說著說著,她突然想起季老之前檢查出白內障的問題,著急地眉頭一皺,問:“是不是眼睛又不舒服了?”
“啊?”這回換季老懵逼了,“什麼不舒服?”
宋念安和季向蕊對視了眼,神色嚴重起來,“彆是白內障複發了吧。”
季老:“......”
這什麼亂七八糟的......
季老擰著眉揮揮手,來火地碎碎念:“我眼睛好著呢,誇你一句怎麼就成我眼睛不好了,你這孩子。”
“......”
“難得趁大家都在,我本來還想說點正事。”季老目光走了圈,落在季向蕊身上,有點針對的味道,“但是,怎麼還是隻有你一個人?”
季向蕊發懵抬頭,“我一個人怎麼啦?”
“時鑒呢?”季老一本正經,“我今天還有事要問他。”
季向蕊很淡地“哦”了聲:“傅聽言不是回來了?海軍那邊也就派他,估計見麵去了吧。”
這解釋也不是第一次,季老有點狐疑,“真的?”
“難不成還能是我把他趕出去?”季向蕊理直氣壯。
話音剛落,宋念安就沒忍住,“噗嗤”一聲笑出來,拆台小能手,“姐,你也不是第一次把時鑒哥趕出家門了。”
季向蕊式無語:“......”
“你彆說我趕他,你看看他一天到晚乾的事——”
“他乾什麼事了?”季老護短心起,語氣嚴肅,“我怎麼成天就見你家鬨事,欽吟那邊怎麼吵架也沒見一個?”
“......”季向蕊不爽,但的確,林欽吟在季淮澤那,隻有被寵的份,吵什麼架?就時鑒那狗東西,老是惹她!
但季向蕊在季老麵前還是沒底氣,“爺爺,您也彆光說我,今天這主角又不是我,您要想時鑒我讓他搬來陪您都行,這不是要聊安安?”
宋念安警覺“背鍋”,“聊我什麼?”
季向蕊意有所指,“當然是你的發展問題。”
“無國界醫生組織那邊嗎?”宋念安的語氣漸漸變得正經。
“不是。”季向蕊擺手,像是早就打好暗號,把話權交到季老手上,“爺爺是有彆的正經事要問你。”
這話一出,三個小孩也不好好吃飯了。
畢竟大家心知肚明,老院這張飯桌上會談的正經事,不可能會是工作。那工作不上桌,無非就是好聽的八卦了。
老院誰不知道,宋念安的八卦是誰啊。
宋念安瞧著三小孩炯炯眼神的小眼睛,心頭咯噔一下泛涼,莫名有不好的預感,“爺爺,您要說什麼?”
陡然端正的環境,季老還有點不太適應。
老頭推推老花鏡,不自覺地乾咳一聲:“那個......安安啊......”
“嗯?”宋念安波平無瀾地看著他的眼睛。
“爺爺就是想問你,你覺得傅聽言怎麼樣?”
也不是第一次聽到這個問題,宋念安不經意放鬆了警惕,隨口道:“他?還行吧,怎麼了?”
“爺爺這不是看你倆那氣氛不對勁,想著得協調一下。”季老故意把語調拖長,語重心長又透著點嫌棄,“你說這老傅也真是的,我都說了我家孩子對他家孩子沒意思了,還一個勁地給我鼓吹他孩子好。”
季老諱莫如深的眼像是看透了俗世。
努力憋著死水無波的眼神,愣是把季向蕊給逗樂了。
但表麵上,季向蕊還是神色疏淡,裝也裝得像是聽正經話的樣子。
隻是這話在宋念安聽來,有點刺耳。
她無端想到在阿耶於,傅聽言提到那三十二封情書的事,再加上季老在這邊一形容,那多一封的事,宋念安終於想算賬了。
“啪”的一下,筷子摔在桌上。
季老冷不丁被她嚇得身子一抖,“哎”一聲,頭疼道:“小祖宗,我們有話好好說。”
“不是。”宋念安火氣上來,皺著眉惱了,“爺爺,我老覺得第三十二封的簽名字跡不對,我那次再怎麼喝到斷片,也不可能不會寫字了吧,那傅聽言三個字龍飛鳳舞寫得這麼漂亮,明明一看就是您的字。”
“......”
一瞬間,全場死一般的寂靜。
突如其來的話題,所有人都猝不及防。
小小的時鳶更是被宋念安嚇得一口冷空氣吸進去,很無奈地接連打起冷嗝,小孩緊張地捂著嘴,和季向蕊對視一眼,又趕緊把腦袋垂下去。
季老臉上那點笑在聽到宋念安的話後瞬間維持不住了。
他試圖轉移話題:“那不是你寫的信?”
“是我寫的沒錯,”宋念安講邏輯,“但我那晚出去聚餐壓根都沒來得及寫名字,怎麼我一覺醒來,那信連名字都有了,還到傅聽言手上了?
“......”季老一噎。
他下意識看向共謀季向蕊,季向蕊隻當自己沒看見,悠悠蕩蕩地看向三個小孩子,溫和淡笑說:“都多吃點,挑喜歡的吃。”
季老:“......”
宋念安雖然是林欽吟的妹妹,但脾氣和季向蕊很像,發起火來就像劈裡啪啦放鞭/炮,識相歸識相,野歸野。
季老雖然見慣不慣,但該來的來了,還是有點後怕。
他眸光微閃,頓了幾秒,還是拿出年長者的氣勢,硬生生說:“誰知道是不是那晚你喝醉了揪著聽言送的?”
宋念安:“?”
“那晚你喝得稀裡糊塗的,還不是聽言去接的你?”季老現在不管黑的白的,隻要能蒙混過關的就是好話,“就一張情書,走哪都揣著,我要真能拿筆在上麵寫個名字,也得看你給不給啊。”
宋念安:“......”
這麼一來,她的記憶徹底混亂了,她那天......居然還帶情書出門了?
記憶像是一下子撥轉回宋念安上高二那年,也是那些情書誕生的那年。
正是因為傅聽言先前管宋念安這麼多年,所以習以為常的,十幾歲有了少女情愫的宋念安就謹記季淮澤教過她的,近水樓台先得月的招,一如他和姐姐林欽吟那樣,偶爾可以備些主動出擊的辦法。
隻是誰也沒想到,季淮澤教出去的“偶爾主動出擊”,到宋念安這裡就成了三百六十五天,可以熱情如火,也可以冰冷如窖,無懈可擊根據傅聽言情緒變換態度的作戰方式。
雖然有女追男隔層紗的道理,但不管宋念安怎麼鉚足了勁,她都一直覺得傅聽言天生是塊冥頑不靈的固石,融不透。
聚餐是小高考結束,班裡自發組織的。
宋念安作為班長,自然會帶頭,隻不過她的酒量一般,算不上好,也算不上差,幾瓶下去就不能喝了。
但那天出奇地,宋念安心情不好,一連喝到胃裡翻江倒海才結束。
所有人都一頭霧水,隻當是她考試沒考好。
畢竟在學霸宋念安的世界裡,她拿不到年級第一,拿不到競賽高分,就沒法得到傅聽言的獎勵。
而隻有宋念安自己清楚——
他的獎勵,和他,是她學生時代,最大的願望。
而她的願望,親口拒絕了她。
她不清楚彆人的暗戀是什麼樣的,會像是還沒成熟的李子,會變甜,但還沒品嘗到甜,就已經酸澀滿腔嗎?
亦或是酷暑暴烈下陡然下過的一場陣雨,澆熄心底的光火,又在彩虹下,能重新看見希望?
這份老院所有人都誤以為玩笑的暗戀,其實早就植根在宋念安的心房,成了她肆無忌憚的執念。
她說不清自己為什麼突然就會喜歡上傅聽言。
隻知道,慢慢長大後,每看見他一次,嘴角抑難自抑的上揚,心跳的加速,無限度的碰壁而歸,充盈的擠漲感都讓她避無可避。
她知道,她喜歡他,很喜歡,很喜歡。
喜歡到像吃了顆永遠不會融化的糖,甜美而誘惑。
傅聽言來接她的時候,宋念安還留有最後一絲理智。
但醉醺醺的酒氣下,她第一次有心思地把自己偽裝,表現得爛醉,入目他的不悅,卻完全可以不管他任何的教訓。
那時,女孩的嘴,“騙人的鬼”,她趴在他的背上,終於鼓起勇氣,輕輕地,反複呢喃重複:“哥哥,我都已經不和彆的男生玩了,你不能回頭看看我嗎?”
隻要你回頭,我就在。
曾經的她,是這麼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