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鬥勝天尊看來，儘管這個年輕人古今難尋，擁有常人無法擁有的意誌，但終歸是一個有血有肉，有感情，會恐懼的普通人。

今日的刺激，於他而言，帶來的就是崩潰。

尤其他站在了自認為的頂點，卻發現，頂點依然看不到儘頭。

他仿佛生活在一個虛假的世界。

“大天尊，能不能問你幾個問題？”陸隱低聲開口。

大天尊目光垂落：“既然看清，明白，就該知道自己要做什麼，老老實實待在始空間，藏下你看到的真相，儘可能維持表麵的尊嚴，直到為人類貢獻最後一點生命為止。”

“始祖，死了嗎？”陸隱忽然問。

大天尊目光一凜。

“當初的三界六道，有幾個死了？”

“始空間的事與我無關。”大天尊皺眉。

陸隱抬著頭，望著大天尊：“葬園是怎麼回事？”

大天尊挑眉。

“太古城又是怎麼回事？”陸隱繼續問。

大天尊冷冷看著陸隱。

陸隱抬頭：“我承認，恐慌了，我看清了永恒族，看到了那份難以逾越的差距，所以我害怕，忐忑，迷茫，不知道怎麼辦，人類真的能保住嗎？永恒族會給人類時間嗎？”

“恐懼，我很少體會這種感覺，但我現在是真的恐懼，我擔心有一天永恒族的真相成為現實，你讓我看清的我真的看清了，讓我明白的，我也明白了，但是。”

“但是，我不是一個人呐。”

遠處，鬥勝天尊目光一亮，嘴角彎起。

陸天一看著陸隱眼神，笑了，這份眼神帶著害怕，恐慌，忐忑，與他自己說的一樣，但這就是人，一個普普通通，哪怕修煉到祖境，也是一個人，人的情感是複雜的，可以恐懼，甚至絕望，卻不能缺少一點，那就是--堅定。

陸隱深呼吸口氣：“既然害怕，那就找更多的人一起來麵對，一個人不行就十個，十個人不行就一百個，我身後站著的人多了去了，當初的天上宗一片大陸一片大陸的覆滅，卻還是有人活到了現在，葬園就是曾經那個時代留下的希望，不管這份希望多渺茫。”

“我一直不明白，從未有人證明死神，武天他們死了，命運還會回來，荒神會重生，珈藍失蹤，我不知道這些人哪去了，始祖呢？真的死了嗎？”

“直到我看到剛剛的真相，或許我明白了，他們，也在等待，或許他們也在害怕，在恐慌，一個人打不過永恒族，那就等，總有等到大家相見的一天。”

大天尊冷聲嘲諷：“沒人證明他們死了，卻也沒人證明他們活著。”

陸隱抬手，掌中出現死氣：“一個文明，不滅的象征就是傳承，死氣來自死神，天眼來自武天，戲命流沙，命運之書，都來自命運，還有我陸家，有珈藍血脈，有人形原寶，這些一樣樣，都代表他們的延續。”

“就算他們真的死了，這個時代也可以再造就，隻要人類一天不滅，就一天不會放棄，我現在很確定永恒族真的難以對抗，看不到贏的希望，既然看不到，那就彆看了。”

陸隱的話讓大天尊都不解。

“你走你的道，自己做瘋女人渡苦厄去吧，我們走我們的道，我敗了，有人會頂上，彆人敗了，我去頂上，退縮可以，害怕也隻是暫時的，人的命雖然隻有一條，但精神卻無限，大不了都跟你一樣，瘋了算了，瘋子是不怕死的。”陸隱的聲音同樣響徹大地。

哈哈哈哈

鬥勝天尊大笑：“陸家的小子，我欣賞你，瘋子是不怕死的，哈哈哈哈。”

陸天一呼出口氣，笑著看向天空。

大天尊眼睛眯起，深深看著陸隱：“你在跟我講道理？”

陸隱咧嘴一笑：“不，我在宣泄恐懼的情緒，我是真的害怕了，腿都在發抖。”

大天尊都不知道說什麼，她感覺此子腦子有問題，到他這個位置，能隨便說什麼害怕？恐懼？不應該是正義凜然，擁有赴死決心的嗎？但此子偏偏把這一切說的要瘋了一樣。

是在嘲諷她吧，陸家的混賬。

這小子到底有沒有看清永恒族？

不知道怎麼反駁，大天尊走了。

陸隱看著大天尊離去，一口氣徹底鬆下來。

“小七，你到底看到了什麼？”陸天一問。

陸隱奇怪：“老祖，你真不知道？”

“我們如今麵對的永恒族，隻是其中一片大陸，如果我沒猜錯，永恒族在仿造當初的天上宗，以母樹為中心，環繞六片大陸。”

陸天一臉色大變：“你說什麼？”

“他說的不錯。”鬥勝天尊走來，帶來壓迫。

陸隱看去，雖然與鬥勝天尊聯手戰過屍神，但此刻，他才真正看清鬥勝天尊，此人樣貌平凡，但麵容剛毅，一看就是鐵血之人，眼底深處帶著璀璨金色。

“真正的永恒族，與你們始空間當初的天上宗一模一樣，天上宗擁有始祖，擁有三界六道，永恒族，同樣擁有唯一真神，擁有三擎六昊。”

陸隱與陸天一迷茫：“三擎六昊？”

鬥勝天尊麵色肅穆：“這是一個統稱，具體是哪些人我也不清楚，因為我們麵對的，始終是一片厄域大陸，不過你們也不必想的那麼絕望，七神天同樣是永恒族僅次於唯一真神的頂尖戰力，大天尊說過，七神天是永恒族針對我們六方會的絕頂強者統稱，與三擎六昊部分人是重複的，七神天中有數位同樣是三擎六昊中的一員。”

後麵的話讓陸隱與陸天一鬆口氣，這才合理，否則永恒族頂尖戰力也太多太多了。

如果不是重疊，七神天加上三擎六昊，那就是十六個絕頂強者，人類真的就看不到希望了。

鬥勝天尊讚歎看著陸隱：“看到其它厄域大地的一刻，是不是很絕望？”

陸隱苦澀：“絕望加恐懼，這是實話。”

“哈哈哈哈，其實我也是。”鬥勝天尊道。

陸隱好奇：“你見過？”

鬥勝天尊表情沉重：“見過，如果永恒族集中全部力量對六方會出手，現在根本就不可能存在六方會。”

“整個六方會，真正知道永恒族真相的沒幾個，就連同為時空之主的那幾位也並不知道，比如虛神，遺失族大長老，他們都不知道，你們陸家不知道並不奇怪，永恒族單單抽出七神天與一片厄域大地，就足以對付我們六方會，壓得我們喘不過氣來。”

“大天尊想突破苦厄，以絕對的力量將永恒族當做螻蟻橫掃，這條路沒有錯，但她太極端，為此無論犧牲什麼都在所不惜，這也是我與她不合的原因，我寧願守在這片大地，即便永恒族對六方會全力出手，我至少有時間向六方會傳遞警報。”

陸隱肅然起敬，在看到永恒族真相，還敢一個人留守在這片厄域大地，鬥勝天尊這是沒打算活著離開，這樣的人值得尊重。

陸天一震撼：“沒想到連我們都沒看清永恒族。”

鬥勝天尊看著陸隱：“大天尊很欣賞你。”

陸隱怪異：“欣賞我？她恨不得宰了我，我罵過她多少次瘋女人了。”

鬥勝天尊失笑：“我很了解她，怎麼說，她都是我師父，不欣賞你，她根本不會在意你說的話，不會帶你看清這個真相，你以為她願意踏足厄域？她想要渡過苦厄，會儘量避免無謂的戰鬥，即便如此還帶著你踏足厄域，我很確定她欣賞你，至少對你的態度與對彆人完全不同。”

“當初唯一真神帶領七神天殺向茶會，目的就是看看大天尊修煉到了什麼程度，若非襲擊茶會造成的影響太惡劣，再加上太古城來人，大天尊不會聯手各大時空之主對決永恒族。”

“能被她親自帶來厄域，放眼古今，唯有你一人。”

陸隱目光一閃：“你這麼說也不會抵消她留給我陸家的血債。”

“那是你與她的事，在她看來，為了渡苦厄，犧牲陸家沒什麼，所以你想怎麼報複她，我們都不會在意。”鬥勝天尊道。

話是這麼說，但怎麼報複？陸隱自問即便自己突破祖境，短時間也不可能是大天尊的對手。

人類修煉巔峰就是祖境，祖境，以前他以為是一個境界，如今卻知道，它是一種概念，意味著達到了源頭，始境既可以算是祖境，也可以算是祖境之上，包括渡苦厄，都算是祖境，唯有渡過苦厄，才算真正淩駕祖境之上，也就是--永生，也就是--超脫。

現如今，陸隱知道的可以達到超脫的路有好幾條，比如木先生的尋古溯源，九陽化鼎，始祖的星源，唯一真神的神力，用他們的話說都可以超脫，然而他們本身卻沒能超脫。

最讓陸隱確定可以超脫的，還是遺失族那張遠古卡片，當初僅僅出現一角，就嚇走了七星太古卡片永暗，永暗對應遺失族大長老層次，遺失族大長老雖然未必達到始境，但放眼祖境也絕對是極強者，連大師兄木刻都比不了，這樣的層次被遠古卡片一角嚇退，遠古卡片才是陸隱絕對確定可以超脫的存在。

他希望破祖後可以將那張遠古卡片吸引出來。

“世間的路有千萬條，沒人能說哪條路肯定正確，瘋子不怕死，但也並非隻有瘋子，才能戰勝敵人。”陸隱喃喃自語。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