雕塑園裡的植物在春夏之際長勢最茂盛,雕像們漸漸淹沒在逐漸瘋長的植物中。才過一周,左小龍再去拜孔子就有點找不著了。在這一周裡,他們接受了一個殘酷的事實,他們遇到的小學生爾一是個啞巴。左小龍卻是最啞巴吃黃蓮的一個人。但因為他心中的合唱團實在人少,所以就算是啞巴也得用上。但在一個合唱團裡啞巴怎麼用的確是個大問題。突然間,左小龍想到了一個點子,反正自己是屁股麵對著觀眾,那就自己開口唱吧,讓啞巴假唱就行了。一個合唱團隻有這麼一點點成員是不行的,而且現在找來的第一個成員還是一個小啞巴,隻能用北京奧運開幕式的唱法才行。比賽就在兩周後舉行,現在連合唱團要唱的曲目都還沒有眉目。左小龍正煩惱著,突然想起自己的摩托車應該修好了,馬上奔向修車鋪。老板已經將摩托車擦亮,停放在角落,與此同時,還新進了一台杜卡迪的695,放在店的正中。這是左小龍第一次看見杜卡迪,不由雙眼放光。但很快,光芒黯淡下來,左小龍覺得這摩托車一時半會兒還不會是自己的,腦海中的念頭瞬間停止,連擁有的欲望也馬上消失。左小龍覺得,人生樂趣在於,不光要實現自己的夙願,還要實現自己的閃念。但是當閃念明顯實現不了的時候,彆讓它再閃就是。對於摩托車是這樣,對於女人也是這樣。左小龍騎著他的摩托車上了街,這世界一時間變了摸樣。按理來說,蝙蝠俠脫下了黑衣就是俠,但左小龍的心中,那就是蝙蝠。所以,這黑衣很重要,甚至和本尊一樣重要。新的發動機需要磨合,左小龍隻敢小心控製油門。新發動機和老發動機簡直是……一模一樣,這就是日本人造的東西,反正也給不了你什麼驚喜。從下午一點到三點,他都在圍繞著亭林鎮兜圈,合唱團和如何還上泥巴墊付的錢都在九霄雲外。在繞到第九圈的時候,他突然發現泥巴站在路中間。兩人有一段時間沒見,一時間不知所謂。在電影裡,應當是他們互相凝望停滯,周圍人流如梭。但亭林鎮上的人太喜歡看熱鬨了,整個畫麵就像是截屏一般全部靜止。所有人都看著這兩人。左小龍問:泥巴,謝謝你,你怎麼知道我在這裡。泥巴說:我聽到發動機的聲音了,我認識這個聲音。左小龍道:上車,走。泥巴一下又意亂情迷。左小龍的每一個步點都踩在她的節奏裡。她二話不說爬上摩托車,抱住左小龍的腰。最後的春風吹過他們的頭發,他們騎著摩托車遊蕩在郊外溫暖的有毒氣息裡,呼吸著充滿化工異味的空氣,順著五顏六色的河流,一直開往南方。往南方那是因為……人群擁擠道路改成了單行道,所以暫時隻能往南邊開。恰好風往北吹,空氣逐漸清新,呼吸到無味的空氣,反而讓人有醉意。他們到了一個新的小鎮,叫天馬,這裡正好不在汙染的風向裡,左小龍把摩托車停下,讓泥巴下車,兩人到路邊的麵館裡要了雞蛋麵。麵館裡隻有他們兩人。老板娘把雞蛋麵端上來後,說:這雞蛋好,這是我們這裡的土雞蛋,純天然。你們是亭林鎮來的吧?左小龍邊攪和麵條邊問道:你怎麼知道?老板娘說:你看,你們的頭發上都有綠色的灰。泥巴馬上看著左小龍的肩頭,發現果然有一層綠色粉狀物體。泥巴幫左小龍把灰撣去,笑道:你看你,真像個綠毛龜。老板娘繼續說:真是羨慕你們。左小龍吃了一口麵,說,我們有什麼好羨慕的。老板娘說道:你們這裡有錢啊,你們還搞有獎晚會。左小龍抹著嘴,說:什麼是有獎晚會?老板娘說:就是文藝表演第一名有五萬的。左小龍說:哦,那是文藝晚會。老板娘說:就是有獎晚會。我們這裡就沒有,我們這裡政府不活絡,發展的不好,你看,大家還是一副……老板娘想了半天,隻想到安居樂業這個詞,但她覺得這裡必須要有一個貶義詞,卡了半天還是沒詞,隻好道:一副老樣子。你看,人也不多,我這裡生意也一般,要是我這個店開在亭林鎮,那多少外地人來吃啊,外地人又好弄,我澆頭也可以放少點。唱個歌還有五萬塊錢,我的老房子還可以收租,我這一年能多賺多少錢啊。左小龍將麵吃完,道:你的蛋真好吃。走出屋子,泥巴依偎著左小龍,問:我們身上是什麼,綠油油的?左小龍用手撫過都是工業灰塵的油箱蓋,說:是空中掉下來。泥巴問:有毒麼?左小龍還沒來得及回答,泥巴突然間發現他的左手異常,問道:你手怎麼了?左小龍把自己的中指往下垂,道:受傷了一下。泥巴問道:怎麼回事,重不重,怎麼傷的,讓我看看。左小龍發動了摩托車,泥巴上車又抱緊。旁邊汽車站上等候的摩托車黑車司機們紛紛吹起口哨,泥巴惶恐地看著他們。左小龍道:不要緊,他們隻是起哄。左小龍慢慢將摩托車駛出,在旁邊的黑車司機上下打量著泥巴,把左小龍也當成是自己的工友,趁泥巴看向彆處,偷偷握拳在胸口揮動了一下,向左小龍表示祝賀。左小龍向他一笑,也回以同樣的動作,表示都是開摩托車的人,都是哥們。忽然間,黑車司機激憤了,他無法理解為何他友善的好意換來的是左小龍無情的豎中指嘲諷,頓時發動起摩托車,對著周圍的人說,你亭林鎮來的小癟三向我們豎中指。周圍黑車司機頓時引爆,道:亭林鎮來的就拽啊,追上去,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