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本君偏偏要護短(1 / 1)

陰司手劄 敘白 2017 字 1個月前

烏雲俱散,當下立即仙氣四溢,忽見一人乘雲而下。那人眉目清冷,雲袖翻飛,渾身籠罩在一層金光之下。華服之上,那碧金絲所繡的雲紋,亦輝映著那流光溢彩,仿佛一針一線都被賦予了生命,腰間的流蘇直墜落入足踝,步履間,同那裙裾一道似水般搖曳。二位無常與裡畔皆是一愣,金光籠罩?唯有九重天上的金龍一族……那法陣中暴躁的伏尤獸,也奇異地靜了下來,好似知道,那九重天上無比尊貴的金龍一族,會為了它區區妖獸出手相救一般。“碧金絲乃凰族至寶,相傳這世間能配得上碧金絲,除了出身凰族的天後娘娘,便隻有陛下與娘娘的嫡長女。”謝必安眉目一轉,率先開口道破了女子的身份。此話一出,裡畔與範無救也當即反應過來,三人一道落地,恭恭敬敬地向那尊貴無比的九天帝姬行禮道:“拜見帝姬東清大人。”果不其然,那帝姬東清鳳眸一冷,落下雲頭,緩步走來,行至三人麵前,也不喚三人起身,隻冷冽道:“此乃本宮坐騎尤他,因與作惡多端的魔君坐騎伏尤生得相似,與你們產生誤會,本宮姑且不怪罪於你們。”“多謝東清大人。”三人明知東清此行是要帶走此龐然大物的,它究竟是叫伏尤,還是叫尤他,都不重要,全憑帝姬怎麼說罷了。行至裡畔跟前時,那帝姬東清的腳下忽然一頓,此時裡畔低著頭,看不到帝姬的神情,卻忽然感到一股仙力在威壓著她。裡畔明顯不敵,臉色越發蒼白,那仙力倏然一撤,便聽到帝姬清冷的聲音從頭頂傳來。“你便是那日在長生大帝壽宴上,擊敗不周掌門璿星,擅闖天柱台的女子?”“回殿下……”裡畔能明顯感到方才帝姬東清是試探過她的,必然知道以她的能耐,怎麼可能能敵不周掌門,隨即拿捏著詞句,回道,“小人何來這等本事,不過是那日我家閻君及時出手,救了小人一命罷了。”“你身上,有魔君昱曦的神識。”裡畔愣了一愣,再次確定帝姬此話是對著她說的,不……確切地說,是一道隻有裡畔能聽到的聲音。魔君昱曦的神識?裡畔猛然抬起頭來,一臉茫然,看起來著實是無辜。不等裡畔開口,卻見下一秒,帝姬東清的神情變化萬千,竟有一種……蒼涼悲傷之感,令裡畔頓時一愣,喊冤枉也不是,不喊冤枉也不是。隻見帝姬東清顧自出神了幾秒,隨即仿佛又哭又笑,默念了一句,“昱曦,他沒死……”裡畔識時務,不再吭聲。半晌,那帝姬東清忽地伸手捏住了裡畔的下巴,若有所思地將她打量了一番。裡畔一愣,頓時一動也不敢動,心中迅速思量這除今日之外,自己是否曾得罪過九天之上的人。可思前想後,除了今日聯合二位無常暴打了一頓帝姬的“坐騎”,彆的確實不曾得罪過她。隻見東清微眯了眼,眼中頗有幾分莫測,又有幾分暗潮雲湧,戲謔地問道:“你已經被人盯上了,難道東籬看不出來?”“東籬?您認識我們閻君?”裡畔麵上閃過詫異之色。東清不答,隻冷笑了一聲,“放了它。”“裡畔大人……”謝必安見此刻裡畔的麵色不太好看,低聲問了一句她的意思。“放了。”裡畔朝二位無常點了點頭,心中縱然有再多不情願,但此情此景,他們三人身份卑微,由不得他們說“不”。伏尤被帝姬帶走,三人連頭也不好抬,隻聽得那雲端之上,輕飄飄地撇下一句意味深長讓人不解的警告:“你小心著點東籬,他可不是什麼宅心仁厚的主。”那話語中還藏了幾分怨恨,令人摸不著頭腦。良久之後,那威壓感散去,三人方才起身,望著剛剛惡戰過一場的現場,神色各異。“回去吧。”回到陰司,不免要被問責,裡畔心煩意亂地擺了擺手,慷慨道,“此事罪責在我喝酒誤事,與你們無關,若要責罰,我一力承擔。”二位無常頓時麵麵相覷,麵帶驚詫,大約是從未見過裡畔這麼有擔當的時候。……回到陰司,裡畔硬著頭皮向東籬請罪,作為鬼月負責人,出了這種事,裡畔委實責無旁貸。東籬自打到任後,不曾真正在下屬麵前甩過臉色發過威,可莫名地,陰司上下竟十分吃他這套,老陸在陰司經營了幾千年,威望怕是還及不上剛剛到任不久的東籬。隻見東籬略微沉吟,也不說罰裡畔,更不說放過她,他每沉吟一秒,裡畔便覺得頭皮發麻,心中十分沒底氣,戰戰兢兢地聽候其發落。“閻君恕罪,裡畔大人原是有望率領我等生擒妖獸,奪回冤魂的,可惜天上那位……咱們實在是不敢得罪。”二位無常與裡畔畢竟是幾千年的兄弟,默契渾然天成,在恰當的時候上前飄了一步,托出帝姬截胡之事。“嗯……”東籬終於吭了聲,聽著似是讚成了謝必安的話。說起帝姬東清這一茬,一直老老實實、悶不吭聲聽候發落的裡畔順理成章地抬起了頭,試探一般,陰陽怪氣道:“也不知東籬大人您是怎麼得罪了那位帝姬,提起您的名諱,帝姬甚為不耐,甚至還對我們說……您可不是個宅心仁厚的人。”“哦?她真是這麼說?”提起帝姬東清,東籬果真意味深長地眯起了眼,瞧著裡畔這副話中有話的模樣,東籬饒有興致地懶洋洋搭了腔。看東籬這態勢,確和帝姬曾有過節的模樣,裡畔便又旁敲側擊地問了一句,“莫不是……與凡間小話本裡癡男怨女一般……”東籬的身份再尊貴,也定是比不過天帝盛寵的帝姬,可摸著良心論起,東籬生了一副好皮囊,在神仙中也是出類拔萃的,帝姬和他有一段癡情也並不奇怪。“你很關心?”東籬收回了思緒,似笑非笑地瞥了裡畔一眼,果然見到裡畔霎時間麵色漲紅,跟被踩了尾巴似的跳了起來,急吼吼道:“誰,誰關心了!我才不關心!我不過是擔憂帝姬遷怒下來,殃及池魚……”“我與她,不是你想的那般。”東籬莫名地回應了一句,又破天荒地沒有立即追究裡畔的責任,敷衍道,“你先下去吧,怎麼罰你,我再仔細想想。”裡畔聞言,求之不得,當即退下,行至殿口時,裡畔卻又折了回來,一副欲言又止的樣子。“想說什麼說罷!”東籬看不得裡畔這副扭扭捏捏的模樣,頗有些頭疼一般按了按自己的眉間兩穴,催促道。“東籬大人,解藥的事……”“你就這麼急著想要解藥?”東籬身子微微向前一傾,意味深長道,“是怕本君沒能按時賜你解藥,還是……在籌謀著逃之夭夭?”“咳咳咳……”裡畔也不知道是不是被戳中了心事,頓時被自己嗆到了一番。東籬這才懶洋洋地揮手,打發道:“退下吧。”“是……”裡畔心中雖有不甘,但也不再敢在這個節骨眼上繼續提賜解藥的事。“你莫怕,天塌下來,還有本君替你頂著,不必急著逃命。”身後傳來東籬帶了幾分溫柔的聲音,裡畔的身形果然頓了頓。也不知是聽沒聽見那話,裡畔複又故作鎮定地踏出了大殿。東籬若有所思地目送著裡畔離去的背影,眉宇微凝,似有些沉重。果不其然,天上降罪的旨意很快便到了,說是帝姬東清受了重傷,元丹被那伏尤魔獸吞了一半,修為折損了一大半,眼下正奄奄一息。伏尤是在東籬管轄的地盤上作孽的,出事的時間是鬼月末,一連被牽扯出鬼魂返陽被伏尤吞噬的事,天帝頓時勃然大怒,降罪下來,要拿下負責鬼月返陽事宜的辦差人。天界來使氣勢洶洶,範無救煞氣暗湧擋在裡畔身前,謝必安笑眯眯地與來使說理道:“這位仙君莫不是弄錯了?帝姬被伏尤所傷,我們一無所知,那日我們本要拿下了那畜生,是帝姬偏說那畜生並非伏尤,而是帝姬的坐騎尤他,我們才放那畜生與帝姬一道離開,怎麼這回帝姬出了事,就全賴我們了?”那九重天上的來使是紫陽仙君,掌管第九重天兵將虎符,他冷笑了一聲,“小小陰司當差的,也敢質疑天帝旨意。莫說你們這些不入流的神仙,便是你們閻君,這次恐怕也是難辭其咎,還不速速把人交出來!”“仙君這話說得好,這樣重大的責任,豈是底下這些孩子能擔得了的。既然閻君難辭其咎,不如就拿了我上天問罪吧。”一派慵懶含笑的聲音傳來,裡畔與諸位壯著膽子和天上來使對峙的同僚先是心下偷偷鬆了口氣,再是紛紛挺直了腰杆,臉上恨不得寫上“靠山來了”四個大字。那紫陽仙君似乎和東籬相識,先是愣了一愣,見到那含笑而來的慵懶身影時,頓時回過神來,一掃先前的不近人情,麵帶了幾分笑意,口吻溫和了許多:“閻君,你可彆為難我們,你知道的,帝姬東清大人乃帝君最寵愛的長女,如今受了重傷,你底下的人委實脫不了乾係,我也是奉命行事。”東籬好脾氣地笑了笑,不著閻君官服的時候,他風流倜儻得儼然就像那竹林中飲酒作詩,十分放肆輕狂的書生劍客,此時他也不計較紫陽仙君先前對陰司的一番貶低,隻笑道:“方才紫陽仙君也說了,身為閻君,我難辭其咎,與其為難我手底下的人,不如拿我上天交差。”說著,東籬懶洋洋地雙手一伸,仿佛等著紫陽給他捆上幾根繩子似的,這態度,擺明了沒得商量了。紫陽又好氣又好笑,可偏不好得罪東籬,隻無奈地退了一步:“好好好,不為難你底下的人了行不行?傳出去,人人都說新任閻君護短,你可怎麼服眾?罷了,請東籬大人隨我們去一趟吧。”“好一句護短,東籬愧不敢當。”東籬回味了一番,頗喜歡這個詞兒。紫陽險些腳下一絆,東籬竟還把這個詞當成誇讚了?又見東籬一副毫不退讓的樣子,也是沒轍,隻好先將東籬請上天再說。紫陽自然是不敢給東籬上銬子的,不說東籬的來曆,就說他堂堂閻君的身份,九重天多多少少總是要給幾分麵子的。“您請吧。”紫陽做了個“請”的姿勢,這一趟左右是要拿個人上天交差的。裡畔見狀,頓時假惺惺地抹著眼淚湊了上去,拉住東籬的袖子,裝腔作勢地表忠心道:“不行,我一人做事一人擔,東籬大人你彆去,為了我不值得……”這一出戲唱得東籬眼皮直跳,一麵扯下裡畔的手,一麵沒好氣道:“要不還是你自己去吧。”裡畔這廝平日裡恨不得能躲他多遠就躲多遠,今日這般表忠心,實在不是她的作風。裡畔愣了一愣,接連退後了三步,悻悻道:“還是東籬大人說得對,這麼重要的事,我一個小小的螻蟻,怎麼擔待得起……小的等您回來罰我。”“出息。”東籬嗤笑了一聲,早將裡畔的這副德性看穿了。……九重天上紀律森嚴,紫陽將東籬帶去見了天帝,說來也怪,天帝本是要降罪於陰司上下的,但東籬一句“一力承擔”將天帝鬨得沒了脾氣,隻命令東籬務必助帝姬東清修補虧損的元丹,拿下放肆的魔獸伏尤,將功贖罪。帝姬重傷後,於養仙池閉關修煉,東籬到訪的時候,藥君方才來瞧過帝姬,眼下帝姬正配以藥君調配的靈丹妙藥沐浴,輔助休養。聽聞東籬來了,帝姬隻著了一層單衣。單衣寬敞,流露出線條姣好的脖子與後背,帝姬疲憊地趴在養仙池沿,仙氣彌漫,她一手支著腦袋,緩緩地睜開了眼睛,養仙池中雲霧飄飄,水汽凝結於那白皙光滑的肩上,緩緩下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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