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1 / 1)

海伯利安 丹·西蒙斯 1464 字 1個月前

南布雷西亞僵持不下,太空戰也沒有速戰速決,無法改變戰局。除了佯攻和偶爾激烈的交火,驅逐者嚴格控製著在布雷西亞三個天文單位中的一切。軍部的空中作戰單位且戰且退,讓整個艦隊保持在遠距傳輸器的範圍內,保護最主要的空間跳躍飛船。曾經被預測為一郴要兩天就可結束的戰爭,打了三十天,然後六十天。戰爭又回到了20世紀或21世紀早期:漫長嚴酷的戰役在殘垣斷壁和平民的屍體上進行。最初八千名軍部士兵被消滅,隨即補充了十萬人,在呼喊另二十萬援軍時,這十萬人也在被屠殺。“全局”上有數十億人和人工智能顧問理事會都建議撤離,但梅伊娜·悅石和其他十幾個議員無情地固執己見,讓戰爭之火不滅,讓軍隊之人死於非命。卡薩德幾乎馬上就理解戰術的改變。甚至早在他分區的人都死在“石堆戰役”的時候,他的巷戰本能就在前線被激發出來。其他軍部指揮官,因為違背新武士道,都幾乎不再行使職責,變得優柔寡斷,卡薩德,指揮著他的一個團,並在D命令組被核彈摧毀後臨時指揮著這個團所在的師,隻能用人數來交換時間,然後率先在反擊前呼叫裂變武器的打擊。軍部開始“拯救”布雷西亞的九十七天後,驅逐者撤退了,卡薩德也贏得了一個具有雙重意義的綽號:南布雷西亞屠夫。據說連他自己的部隊都害怕他。而卡薩德也在夢裡見到她,那是亦真亦幻的夢。在“石堆戰鬥”的最後一個晚上,卡薩德和他的獵手屠殺組用超聲和T-5氣體清洗驅逐者突擊隊最後據點,在那隧道構成的漆黑迷宮裡,我們的上校在火焰和尖叫裡睡著了,他感覺她修長的手指碰到了他的麵頰,乳房輕觸著他。他們在早晨卡薩德呼叫空間打擊後進入新維也納,部隊跟著玻璃般平滑的二十米寬的燃燒溝槽進入被切割的城市,卡薩德眼睛都不眨地盯著人行道上排列的人頭,它們被小心地排放在那,似乎在用譴責的目光歡迎軍部士兵的拯救。卡薩德回到他的指揮電磁車,蓋上艙門,然後,蜷縮在溫暖的黑暗裡聞著橡膠,熱塑料,充電離子的味道,在耳邊充斥著C3頻道的喋喋不休和內植解碼時聽到了她的低語。在驅逐者撤退的前一晚,卡薩德離開“巴西號霸艦”上的指揮會議,傳輸到亥尼山穀北方的音德立博總部,開著他的指揮車來到山頂察看最後的轟炸。最近的戰術核武器攻擊在四十五公裡以外。等離子炸彈像橙色和血紅色的花朵般綻放在一個個完美的網格裡。卡薩德數了數,至少有兩百個以上的綠色光柱,那是地獄之鞭在把廣闊的平原撕成碎片。他坐在電磁車閃耀的發動機底座上,甩掉他眼中的蒼白餘象。就在他快要睡著時,她來了。她穿著淡藍色的裙子,從山邊死去的粗根叢中款款走來。清風吹起她的裙擺,臉龐和手臂蒼白得幾乎透明。她呼喊著他的名字,他幾乎可以聽見那聲音,然後第二波轟炸橫掃過山下的平原,一切都淹沒在了火焰和噪聲裡。看起來就像是這個充滿諷刺的宇宙裡的一個例子,費德曼·卡薩德挺過了霸主曆史上最慘烈的九十七天戰鬥,沒有受傷,卻在最後一批驅逐者撤入他們的遊群飛船逃跑後的兩天受了傷。那時他正在在白金敏寺的市民中心(那是城裡三幢僅存的建築物之一)敷衍著世界網記者的傻問題,突然,一個比微型開關大不了多少的等離子餌雷在十五層上爆炸,把記者和卡薩德的兩個副官從通風窗炸到了馬路上,而建築物全壓在了卡薩德身上。他被救援直升機直送師部,然後傳送到在布雷西亞第二月球軌道上運行的空間跳躍飛船。他在那恢複知覺,躺在完全維生係統裡。而此時,軍隊的頭頭腦腦和霸主政客們正在討論該怎麼處置他。由於布雷西亞有遠距傳輸連接,以及實時媒體報道,從某種意義上來說,卡薩德現在已經成了轟動訟案的主角。一方麵,因南布雷西亞戰役史無前例的野蠻而膽寒的數十億人會很高興看到卡薩德被送上軍事法庭或受到戰爭罪審查。另一方麵,首席執行官悅石和其他一些人則覺得卡薩德和一些彆的軍部指揮官是他們的救星。最後,卡薩德被送上一艘救護回旋飛船,開始了漫長了旅程,返回環網。由於所有的生理治療都要在“神遊狀態”下進行,所以用這艘古老的治療船醫治嚴重受傷和還能撿回一條命的人也就順理成章了。等卡薩德和其他傷患回到世界網的時候,他們都能重回崗位了。更重要的是,卡薩德將獲得長達十八個月的時間債,不管他現在被怎樣的爭議所包圍,到那時一切都會劃上句號。他醒了過來,看到女人的身影彎腰俯視著自己。一瞬間裡他確信那是她,然後意識到,原來是個軍部的醫師。“我死了嗎?”他小聲說。“你曾經快死了。現在你在‘梅裡克號霸艦’上,已經蘇醒昏厥過好多次了,不過你不一定知道這一切,因為‘神遊’會有副作用。我們現在要進行下一步生理治療。你覺得你能起來走走嗎?”卡薩德抬起手蓋住眼睛。儘管“神遊狀態”讓他暈頭轉向,他還是回憶起治療時的痛苦,長時間的RNA病毒浸浴,還有手術。他記得大部分手術。“我們要去哪兒?”他問,那隻手仍遮著眼睛。“我忘了我們怎麼回環網的。”醫師笑了笑,仿佛每次卡薩德從神遊中蘇醒後,都會問她這個問題。也許是這樣。“我們要去海伯利安和嘉登,”她說。“我們正開始進入……”女人的話被世界末日的聲音打斷,嘹亮的銅喇叭聲響起,金屬被撕裂,憤怒的咆哮。卡薩德裹著床單在六分之一重力下摔下了床。颶風把他吹過甲板,飛出去的水罐、盤子、床單、書、屍體、金屬工具,無數東西向他飛來。男人和女人大叫著,隨著空氣衝出病房,他們的聲音很快變成假聲。卡薩德感到床墊猛地砸上牆;他雙手緊握,抱著頭,眼睛從拳縫中朝外張望。離他一米遠的地方,有個足球大小、瘋狂抖動長腿的“蜘蛛”欲圖從船艙壁上忽然出現的裂口裡擠出去。這東西沒有關節的長腿拍打著圍著它急轉的紙和其他零碎物件。“蜘蛛”轉過臉來,卡薩德看到,那是醫師的頭;她在最初的爆炸中就被炸飛了頭。那長發在卡薩德的臉上翻騰。然後裂縫變得有拳頭般大,頭也從洞裡飛了出去。就在懸臂停止高速旋轉,“重力”消失的時候,卡薩德站起身來。現在惟一的外力是颶風的力量,正把病房裡一切東西朝裂口和船艙壁的縫隙扯去,還讓飛船猛烈傾斜、翻滾,令他頭暈目眩。卡薩德浮在空中,頂著一切向前遊,朝通向走廊的門口行進,門外就是懸臂。他利用自己能找到的每個扶手往前挪,還有最後五米,他鬆開手,一個魚躍,朝前遊去。一個金屬盤子擊在他的眉骨上;一具眼睛出血的屍體差點把他嚇得返回病房,緊急氣密門被一個死掉的海兵卡著,他穿著宇航服,門一個勁地想要關上,但那隻是在做無用功罷了。卡薩德遊進了懸臂通道,把屍體拉到身後。門在他身後密封上了,但是通道裡的空氣比病房裡少多了。某處高音汽笛般的尖叫都因空氣太過稀薄而聽不見了。卡薩德也尖叫,試著以此來舒緩壓力,讓肺部和鼓膜不致爆裂。懸臂裡的空氣仍在被抽出;他和那具屍體正被卷向一百三十米外的飛船主艙,兩人沿著懸臂通道翻滾,跳了一段恐怖的華爾茲。卡薩德花了二十秒鐘拍開海兵宇航服上的緊急逃生開關,又花了一分鐘把屍體拖出來,自己鑽了進去。他比那個死人高了十公分,儘管宇航服能拉伸到一定尺度,他的脖子、手腕和膝蓋仍被擠壓得疼痛不堪。頭盔壓著他的前額,就像有個老虎鉗隔著墊子在咬他。小片血跡和白糊糊的分泌物貼著麵罩內部。奪去海兵性命的彈片在宇航服上留下了出入孔,不過宇航服已經竭力密封住裡麵的空氣。大多數氣密顯示燈都閃著紅光,卡薩德命令宇航服顯示狀態報告,它沒有回應,再呼吸係統帶著令人擔心的刮擦聲,不過倒是在正常運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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