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1 / 1)

海伯利安 丹·西蒙斯 1619 字 1個月前

“魷魚”打著滾脫離了船體,錄像上顯示,有兩個穿著太空服的身影沒來得及跳到“魷魚”上,第三個抓住了拯救卡薩德的天線。卡薩德大體上知道了推進器控製鈕在哪,他瘋狂的一陣猛按,結果頂燈全部亮了。所有的全息圖像暗了下來。“魷魚”開始最狂野的技巧動作,傾斜,翻滾,側滑,樣樣本領都拿了出來。他看到那個驅逐者從頭頂艙上滾了過去,在前監視器上露了一小會兒,然後成了船尾監視器上的小斑點。那家夥在他,或者她,越離越遠時,還在朝這裡開槍。“魷魚”繼續猛烈翻滾,卡薩德努力保持清醒。各種聲音和可視警報吸引著他的注意。他按住推進器開關,覺得啟動了。不久又把手鬆開,因為他覺得有兩個力要把他撕開,而不是五個力。從隨機監視器上,他看見那艘火炬艦船越離越遠。太好了,他可不懷疑,驅逐者的戰艦可以隨時瞬間乾掉自己,而且如果自己迫近或威脅到它的話,它肯定會這麼做。他可不曉得這“魷魚”上有沒有武器,他甚至吃不準它上麵有沒有比殺傷武器大一點的東西?但火炬艦船的指揮官絕對會讓一艘失控的運輸船靠近自己。他認為驅逐者們已經知道這艘飛船被敵人劫持了。如果現在突然有火炬艦船在一瞬間裡毀滅自己的話,他不會感到驚訝,或許有些失望,但不會驚訝。同時,他還在思考兩種情感:好奇心和複仇欲。它們是典型的人類情感,但不知道是不是驅逐者的情感。好奇心,他知道,可以很容易被長時間的壓力所征服,不過他覺得像驅逐者那樣的半軍事半封建文化,複仇一定是深深包含其中的。什麼事都是平等的,卡薩德沒有機會傷害他們更多,也幾乎沒辦法逃跑,看起來費德曼·卡薩德上校就要成為他們解剖架子上的主要候選人了,他這麼覺得。卡薩德看著前部顯示屏,皺著眉頭,鬆了鬆安全帶以便看到頭頂艙。飛船雖然還在打滾,但程度已經沒那麼厲害了。那顆行星看起來離得更近了,一個半球填滿了他的“頭頂”,但無法估計出“魷魚”離大氣層有多遠。他完全不明白熒屏上的數據是什麼意思。隻能猜測它們軌道速度是多少,還有重返大氣層要承受多大的震動。他瞥到一眼“梅裡克”的殘骸,他很清楚,他們離星球表麵非常近,大概隻有五六百公裡的樣子。而且就處於某種中繼軌道上,之後登陸飛船就可以下落了。卡薩德想要抹抹臉上的汗,但是寬鬆的護手手指的指尖碰到了麵罩,他不由皺了皺眉。太累了。媽的,幾個小時前他還處於神遊狀態,而那之前的幾個飛船星期,他的身體幾乎是死翹翹,肯定的。他不知道下麵的世界是海伯利安還是嘉登;儘管都沒去過,不過他知道嘉登上住的人更多,而且馬上就要變成霸主的殖民地了。希望那是嘉登。火炬艦船派出了三艘突擊艇。早在船尾攝像器在取景範圍外拍攝出圖像前,卡薩德就已經清楚地看見了它們。於是卡薩德按住推進按鈕,直到感覺船更快地打著滾,衝向上麵的行星之牆,他才鬆開手。除此之外他什麼也不能做。三艘驅逐者突擊艇追上了“魷魚”,此時,“魷魚”也已經抵達大氣層。這些突擊艇無疑配備有武器,現在,“魷魚”已經進入了它們的射程,不過指揮線路上的某人肯定對這個失控的“魷魚”大為好奇。或許大為憤怒。卡薩德的“魷魚”設計得一點也不合乎空氣動力學。就像大部分艦艦飛行器一樣,“魷魚”可以將行星大氣層玩弄於股掌之間,但是如果衝入重力井衝得太深,那它就在劫難逃了。卡薩德看到了重返大氣層後發出的警示紅燈,也聽到了活躍的無線通訊頻道的電離信號,他忽然懷疑,開這麼個飛船是不是個好主意。大氣阻力把“魷魚”穩定下來,就在卡薩德檢查控製台和指揮座椅扶手,祈禱控製電路在那裡時,他第一次感受到短暫重力的拉扯。充滿隨機噪聲的熒屏上顯示出一艘拖著藍色等離子焰尾的登陸飛船,它正在減速。那艘突擊艇突然爬高了,這其實是假象,跳傘運動員看著彆人張開降落傘或者打開懸帆時,也會碰到類似的景象,它們都是一個道理。卡薩德又有了彆的擔心。看起來這裡沒有降落傘,沒有彈射座椅。每艘軍部的太空船都有這些大氣層內的逃生設施,早在八個世紀前就有了,而那時全天域飛行在舊地上剛剛發展到大氣層的表麵。一艘艦艦飛行器,也許永遠不需要行星降落傘,不過寫在古老法則裡的古老恐懼感是很難消亡的。也許這隻是理論上說說罷了,卡薩德什麼也沒找到。船還在震動,還在旋轉,而且開始變熱。卡薩德解開安全帶,移動到船尾,他不確定他在找什麼。懸帆包?彈射椅?抑或是一對翅膀?然而士兵運輸區什麼也沒有,除了那個駕駛員的屍體,還有比飯盒大不了多少的存儲箱。他在箱子裡麵一陣搗鼓,找到的東西還沒醫用工具大。沒有令人眼前一亮的裝備。卡薩德能聽到“魷魚”的隆隆震動聲,他懸吊在一個樞軸環上,船開始解體,現在,他幾乎已經接受了一個事實:驅逐者不會把錢和飛船空間浪費在低概率逃生裝備上。而且他們乾嘛要那麼做?他們的一生是在黑暗的星係間度過的;他們對大氣層的概念僅僅是罐頭城市八公裡的增壓隧道。卡薩德的“泡泡”頭盔的外部音頻感應器開始接收到空氣狂暴的嘯聲,那是從船殼和船尾破碎的透明罩那傳進來的。他聳聳肩,自己已經賭得夠多,總該輸了。“魷魚”在顫抖,在彈跳。卡薩德聽見船首的觸手被撕掉的聲音。那個驅逐者的屍體被吸了上來,從破碎的透明罩中飛了出去,像給真空吸塵器吸走的螞蟻。他緊緊抓住樞軸環,從敞開的艙門望去,盯著駕駛艙內的控製座椅。令他驚奇的是,它們古舊極了,像是按照教科書裡的早期太空船仿製的。現在,飛船的外部零件開始熔化,它們像是團團熔岩咆哮著穿過透明觀測罩。卡薩德閉上雙眼,回憶在奧校學到的早期太空船的結構和布局。“魷魚”開始最終的翻滾,那響聲鼓噪得難以置信。“真主保佑!”他大聲喘著氣,那是自孩提時代後就從沒有過的呼喊。他費力地向駕駛艙鑽去,撐在敞開的艙門上,支起身子,尋找著甲板上的抓手,仿佛是在攀越一堵垂直的牆壁。他就是在攀越一堵牆!“魷魚”先是旋轉,然後穩定住,開始屁股朝前的死亡深潛。卡薩德在三倍重力的重負下往上爬,他知道,一失足將成千古恨,到時他的每根骨頭都會散架。在他身後,大氣的嘯叫變成刺耳的尖叫,最後是巨龍般的怒嚎。運兵艙開始猛烈爆炸,閃著熊熊火光。爬上指揮椅的過程仿佛在逾越峭壁上突出的岩石,同時還有兩個登山者抱著他的身體在那搖晃。他抓著車座枕頭,但是那笨拙的護手卻讓他冷汗直冒,他現在正筆直地懸掛在那,腳底下便是運兵艙火勢洶洶的大鍋爐。飛船突然傾斜,他順勢擺動雙腿,躍進指揮座椅。現在,顯示屏全暗了,頭頂的透明罩被燒成了病態的紅色。他彎腰向前探去,手指在指揮座椅下、在雙膝間的黑暗中摸索著,什麼也找不到。等等……那是手柄。不,萬能的基督和安拉……那是一個扣環。跟曆史書裡的東西如出一轍。“魷魚”繼續解體。頭頂艙的透明罩已經燒紅,液體狀的有機玻璃滴落在駕駛艙裡,潑灑在卡薩德的衣服和麵罩上,他聞到塑料熔化的味道。在解體的同時,船開始旋轉。卡薩德眼前突然變成一片粉紅,然後黯淡,最後什麼也看不見了。他用麻木的手指拉緊安全帶……再緊點……也許胸口被劃到了,或者是被有機玻璃熔液燒穿了。它的手又回到扣環上。手指笨拙地簡直抓不住……不。快拉!太晚了。隨著最後一聲尖叫,火焰勃然大作,飛船徹底解體,控製台被分解成無數彈片小塊,在駕駛艙內疾速飛馳。卡薩德被猛地壓進了椅子,然後忽得彈飛了出去。進入了火焰的中心。墜落。卡薩德隱約意識到,在墜落的過程中,座椅彈出了自己的密蔽場。火焰離他的臉隻有幾厘米。火舌向他襲來,將彈射座椅踹出了“魷魚”炙熱的滑流。指揮座椅劃過天際,畫出一道藍色火焰尾跡。微處理器控製著椅子讓其旋轉,在卡薩德和表麵摩擦力的熔爐之間形成了圓盤狀的力場。在他從兩千米的高空,在八倍重力下開始減速時,他感覺仿佛有個巨人坐在了他的胸口上。他使儘力氣睜開眼,發現自己正蜷曲在長長的柱狀藍白色火焰的焰心中,然後再次閉上眼。他沒有看見降落傘,懸帆包,或者其他什麼減速裝置的跡象。這沒關係,無論何種情況,他的手臂和手都動彈不得了。胸口上的巨人挪了下身子,它更重了。卡薩德意識到頭上的“泡泡”已經熔化大半,或者是被吹走了。耳邊的聲音響得難以置信,沒關係。他眼睛閉得更緊,是時候好好睡一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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