貴財使勁兒咽了口唾沫,說:還真是鬼攆起來了……墳……墳壩裡出大事了……那座最神秘的墓穴要開挖的消息就像亂葬崗裡瘋長著的蒿草灌木一般,一下子就在四鄰八鄉的耳朵裡蔓延開來,隻是這座神秘的墓穴具體到哪天開挖卻仍舊不確定。王傳子從村支部回來後,又變得諱莫如深起來,有人問他:“傳子,村支書找你去是商量挖那個墳堆的吧?”“是。”“好久挖?”“不曉得,等通知。說是主人家已經坐飛機過來了,住在城裡的五星級賓館裡。”“那不是就這兩天的事情咯?”“不曉得。”“挖開還是你撿金?”“不曉得。”後邊的問話,王傳子都用“不曉得”來敷衍。其實明眼人都知道,王傳子是曉得的。這家夥在打馬虎眼兒,村支書包世才一定是讓這家夥封了口了。儘管墓穴以前的謎底被王傳子的幾句話給揭開了,但墓穴的主人家又成了新的懸念。這其中有一個人對那座土堆其實也是一直心懷好奇的,甚至還背著人到縣裡文化館的藏書樓去翻了縣誌,想從縣誌上尋找那座古墳的蛛絲馬跡。但是,都無功而返。這人就是包世發。包世發是上河壩村裡墨水喝得比較多的人,高中畢業沒考上大學,人比較懶散,不去打工也不愛乾農活,喜歡私底下獨自琢磨感興趣的事情,是個比較有心機和城府的人。亂葬崗裡的那個土堆,包世發已經琢磨了很久,隻是一直沒有琢磨出個道道兒,這讓他心裡生出一種很不得勁兒的感覺。這天一大早,一直對那個土堆心懷好奇的包世發又到荒墳壩裡去看個究竟。荒墳壩裡該遷的墳已經都遷得差不多了。沒遷的,大多也是無主墳。這些無主墳因為每年清明節的時候沒有人來祭奠培土,被淹沒在蒿草荊棘叢裡,幾乎已經看不出墳的形狀了,隻是高高矮矮的有一點兒土堆似的起伏而已。就是這些不起眼的土堆,有的也被盜墓賊動過。當包世發走進亂葬崗,來到那座神秘的土堆跟前時,頓時他就傻眼了。眼前的土堆已經被挖了個底兒朝天,周圍茂盛的蒿草被踩踏得狼藉不堪,深深的土坑裡連一片棺材板的木屑都沒有剩下。包世發的第一反應就是這座墓穴一定是在夜間被盜墓賊盜了,於是撒腿就朝王傳子的家裡跑。王傳子住的四合院離荒墳壩也就四五百米,和雜亂無章的上河壩村比起來,有點兒卓爾不群的調調。偌大的四合院,就住著王傳子一個孤家寡人。四合院裡連個雞崽兒都沒有喂,隻有那條雜毛狼狗“管事”陪著他。包世發跑得上氣不接下氣,抓起大門上的銅製鋪首邊敲邊喊:“傳子!傳子!出事了!出事了!”好一陣子才從四合院內傳來王傳子漫不經心的聲音:“哪個?驚風火扯的……”“我!包世發。趕緊,出事了!出事了!”又過了一陣,雙扇大門內傳來一陣門閂抽動的聲音,接著嘎吱一聲響,王傳子睡眼惺忪地從門縫裡探出了半個頭。王傳子連眼角上粘著的眼屎也沒來得及擦,他朝站在門口的包世發問道:“火燒房子了?驚風火扯的!”“那座墓穴遭挖了!遭挖了!”“哪座墓穴遭挖了?”“就是……就是那座啊……”王傳子揉了下眼睛,不慌不忙地說:“大驚小怪的做啥子?是我挖的。”“你……”包世發的眼睛頓時就瞪圓了。“昨晚上半夜三更挖的。弄了四五個鐘頭才整歸一(完全)。五點過才睡的覺。正睡得香,做夢呢,被你狗日的驚風火扯地打岔了。”王傳子有些抱怨地說。“你不是說要等人家主人家從外國回來看著親自挖嗎?你咋就自作主張地把人家祖墳給刨了?還半夜裡刨……你這是盜墓!”“是人家主人家看著我刨的噻。”“主人家回來了?”“早回來了。”“咋半夜刨祖墳?不怕犯忌諱嗎?”“這你就不用鹹吃蘿卜淡操心了哈。人家半夜刨祖墳自然是有半夜刨祖墳的道理。”王傳子說著就要掩上大門繼續睡覺,並且打了一個實實在在的嗬欠。但包世發一下子擠在門縫上,不讓王傳子關門,說:“不要忙哦。我還有話要問你……”王傳子已經顯得很不耐煩了,說:“你還有啥子球事?老子要補瞌睡!該說的老子都跟你說了,你還想刨根問底地打聽個啥?再說,人家刨人家的祖墳,關你啥事情了,你這麼上心乾嗎?就跟刨的是你家的祖墳一樣。”包世發才不管王傳子表現出的不滿呢,說:“王傳子,你彆想撒謊來騙我。該不是你早就知道那座墓穴裡埋著好東西,一直沒有瞅準機會下手,這回終於等到機會了,你就跟村支書他們狼狽為奸地半夜裡把那座墓穴給刨了?還編那麼大一套謊話來騙人。我跟你說,那座墓穴如果真是你王傳子昨天晚上刨的,老子要到派出所去報案。搞了半天你蝦子才是隱藏得最深的盜墓賊!”包世發的話把王傳子逗得有點兒窩火了,他皺起稀疏的眉毛,陰森著眼神說:“你究竟啥意思?退一萬步講,就算是我背著人把那座墓穴刨了,又關你包世發啥事情了?”“怎麼不關我的事了?哪個不曉得那座墓穴裡埋著值錢的古董財寶?憑啥就被你王傳子把它獨吞了?”包世發終於露出了狐狸尾巴。王傳子嗬嗬地乾笑了起來,說:“看吧,露出真實嘴臉了吧?”“露不露出真實嘴臉也沒啥了不起的!要讓我不上派出所告你也可以,就一句話:上山打獵,見者有份兒——分贓!”“想發浮來財?”王傳子鄙夷地斜瞟了包世發一眼說。“你算說對了。”包世發應道。王傳子緊盯著包世發的眼珠子,眼神突然變得高深莫測起來。王傳子這家夥原本就是跟墳堆裡的死人屍骨打交道的人,所以眼睛裡透射出的眼神比一般人的眼神顯得要陰鬱冷漠得多。包世發被王傳子盯得心裡打了一個激靈,心虛地說:“你這麼看著老子做啥?”這時,王傳子的臉上露出一抹神秘兮兮的冷笑,說:“要是我跟你說那座墓穴裡既沒埋著古董財寶也沒埋著人,你信嗎?”“那埋的是啥?”包世發顯然是不信。“埋的是……啥也不是。”“啥也不是?空棺,衣冠塚?”包世發打了個愣神。王傳子卻搖頭。“那埋的究竟是啥?”王傳子想了下,說:“反正墓穴裡埋的不是人。”“不是人?是狗?豬?你還在跟老子扯把子啊?”包世發感覺王傳子是在戲弄他,有點兒怒了。這時,王傳子踮起殘廢了的腿腳,伸長了脖子,儘量把嘴夠著包世發的耳朵邊,放低了聲音,顯得極其神秘地小聲說道:“我跟你說的是老實話。那座墓穴裡埋的真的不是人!”“那是啥?”包世發依舊不信。王傳子說:“我也不知道是啥,反正老子撿了幾十年死人的屍骨,還從來沒有遇到過這麼日怪的死人骨頭。”“不就是死人骨頭嗎?有啥好奇怪的?未必還三頭六臂了?”包世發對王傳子故弄玄虛的話顯得很是不屑。“你還彆說,還真是有那種意思。”“你還真把我當三歲的小孩子來哄啊?你甭整這些沒用的。說正事,把你挖出來的寶貝拿出來分,我啥話也沒有。”包世發說著就要朝門縫裡擠。王傳子卻死死地抵住門板不讓包世發進去,並說:“老子跟你說的是老實話,你咋就不相信人喃?”“我信你的話我就成瓜娃子了。”包世發邊說邊繼續朝王傳子抵住的門板使勁兒。“那死人骨頭不像是正常死人的骨頭,它有尾巴!”王傳子努力抵住門大聲說。“尾巴?什麼尾巴?”“那座墓穴裡的死人活著的時候長有一根尾巴!”包世發看著王傳子,眼神怪兮兮的。王傳子被包世發看得心裡發毛,說:“你這麼看著老子做什麼?未必老子的臉上刻著字?”“你狗日的臉上就是刻著字!”包世發有點兒惱羞成怒,惡狠狠地朝王傳子說道。“啥字?”“‘賊’字!”包世發說。王傳子有些冤屈地叫道:“我日你先人板板!你要咋樣子才相信老子跟你說的話嘛?老子跟你說的可是真的。”“要我相信你說的話也可以,讓我看一眼你昨晚上挖出來的東西。”“滾滾滾……”王傳子終於顯得極度不耐煩了,一把將包世發推開,將門砰的一聲關上了,緊接著就是門閂閂門的聲音。包世發不死心,朝著厚重的木板門狠狠地踹了一腳,罵道:“王傳子,老子還把話撂這兒了,我不找你,另外的人也會來找你的。那座墓穴就是個無主墳,彆想編些圈圈來蒙我。埋在公家的地界上的墳,裡麵的東西當然就該是公家的。你想獨吞,門兒也沒有!你他媽還扯出一長串的幌子來哄老子,你蝦子看錯人了。”“大清早的,你跑人家王傳子的家門口大呼小叫的乾啥?”冷不丁地,從包世發的身後傳來中氣十足的聲音。包世發回過頭,見村支書包世才站在身後,正用慍怒的眼神盯著他。而在包世才的後邊,還站著一個打扮得很洋氣、長得很有韻味的二十五六歲的女人。包世發的臉上瞬間露出一絲尷尬和驚慌,慌忙說:“二哥,是你啊?”包世才是包世發的同輩,按長幼順序該管包世才叫二哥。包世才對包世發沒有丁點兒好臉色,說:“今天不上幺店子打麻將,倒跑到人家王傳子門口來踢門叫板的,怎麼,人家王傳子哪兒又惹你了?”“沒有,二哥。”“那你平白無故地上人家這兒踢人家的門做啥子?”包世發遲疑了一下,說:“二哥,是這個樣子的,昨天晚上這狗日的王傳子把那座無主墳給刨了,我是來過問這個事情的。”“哪個無主墳?”“就是‘文化大革命’也不讓刨的那座墳啊。”“哪個跟你說那是座無主墳了?”“不都這樣子說嗎?”“墳的主人家不是在這兒嗎?”包世才把眼神挑向了身邊那個模樣和氣場都顯得極其美好的女人。女人也正用不溫不火的眼神看著包世發,臉上還若有若無地浮著一層淡淡的笑意。包世發立馬就驚了。但這家夥是一個反應很靈活的人,立刻換了笑臉,說道:“這位……小姐……就是主人家啊?”“什麼小姐小姐的?彆信口開河。人家有名字,叫……對了,妹子,你叫啥名兒來著,你看,我又沒記住。”包世才尷尬地朝女人說道。“林靜秋。”“對對對,林靜秋,嗬嗬……樹林子進到秋天就該黃葉子了,這下就好記了。嗬嗬……”包世才自作聰明地打著哈哈說。包世發卻說:“這名字還真好記。意境也不錯。”包世發是故意要在林靜秋的麵前顯擺他肚子裡裝的那半瓶子墨水。包世發一接嘴倒又提醒了包世才,他正了臉色朝包世發說:“該忙啥子忙啥子去哈,彆在這兒攪臊(摻和)。”說著就上去拍王傳子的門。包世才沒有叩擊大門上的銅製鋪首,直接用手掌啪啪地拍動門板,而且力道十足。厚重的門板在晃動中發出一陣轟響。門背後發出雜毛狼狗“管事”被驚動的吠叫聲。一會兒就聽見王傳子在裡邊問:“又是哪個?”包世才說:“我,包世才,開門。”“來了,來了。睡個覺都睡不安穩……”王傳子在裡麵連聲應道,又嘟嚕兒著抱怨。大門嘎吱打開,依舊隻開出一道縫。王傳子似乎對外界有種天生的警覺心理。這個精致的四合院倒像是他賴以安身立命的最妥帖的場所。“書記,還有啥事啊?”王傳子還是隻伸出頭朝包世才問道。“你打開門讓我進去再說噻。”包世才對自己遭受到的這種禮遇露出了幾分不滿的情緒。王傳子這才把半扇門徹底打開。包世才和林靜秋跨進門,跟在後邊的包世發也想腳跟腳地進去,王傳子卻迅速地把門給關上了。包世發的額頭差點兒和門板撞在一起。他被擋在了門外邊。包世發盯著硬邦邦冷冰冰的門板愣了一下,眼珠子瞪了起來,罵了一句:“老子晚上再來找你狗日的!”說完悻悻地轉身走了。王傳子將村支書包世才和林靜秋迎進天井裡,並沒有讓兩人到堂屋裡去坐的意思。天井裡的一籠葡萄架下擺著一套用青石鏨刻著精致浮雕圖案的圓桌和圓形的石墩,樣子顯得有點兒高古。“坐嘛,書記。”王傳子朝包世才說。包世才對王傳子擺出的姿態越來越不滿,但又不好發作,朝王傳子說:“趕緊泡兩杯茶噻。”“開水還沒燒呢!”王傳子說。王傳子像是故意不給包世才麵子似的。“那就趕緊去燒噻。哪個不曉得你王傳子這輩子離不了的就是一壺好茶?你今天是故意要在老子麵前擺架子嗦?”包世才終於快要朝王傳子發作了。王傳子見包世才的臉真拉下來了,於是嗬嗬笑道:“爐子上的水壺裡正燒著呢,再等一陣子水就開了。先說事情嘛。”王傳子邊說邊就著一個石墩坐了下來。包世才也坐下來,朝王傳子罵道:“王傳子,老子發覺你現在越來越不像話了哈,好像丁點兒麵子都不給老子了。老子現在大小還是個村官噻……”王傳子繼續朝著包世才嗬嗬地憨笑道:“書記,你這話是說到哪兒去了?你曉得我王傳子這輩子就不是靠噴、捧、舔混飯吃的人。你都書記了,宰相肚子裡能撐船噻,還跟我計較這些小節?”“你少跟老子耍嘴皮子。老子不聽你這些。我來是跟你說正事的。”“啥子正事?正事昨晚上不是已經做完了的嘛?”“你讓林……林靜秋跟你說。”包世才說完看了一眼一直站在一旁沒說話的林靜秋。“靜秋妹妹還有啥子事情要吩咐我做的哇?”王傳子略顯小心翼翼地朝林靜秋問道。林靜秋說:“是這樣的,昨晚上我們把撿上來的東西拿回去清點後,我爺爺說少了一樣東西。”“少了一樣東西?”王傳子的表情一下子變得嚴肅起來。“我爺爺說少了一樣頂重要的東西。”林靜秋說。王傳子立刻提高聲音申辯起來:“靜秋妹妹,包書記,你們說話可得憑良心哈!我王傳子祖祖輩輩都是吃撿金這碗飯的。雖說這碗飯在你們眼裡顯得不入流,可是在我王傳子眼裡卻金貴得很的哈。你包書記又不是不曉得,我王傳子的手腳一輩子都是乾乾淨淨的。不該我王傳子得的東西,我王傳子是灰都不會沾半點兒的。何況昨晚上你們還用了蓄電池照明燈,七八雙眼睛盯著我乾活。我就是再有啥子私心,也不可能在你們眼皮子底下耍啥子花樣噻!再說,這埋在土裡沁了屍魂的物件,我王傳子就更不會見財起意了。”林靜秋見王傳子起了急,安撫他說道:“王哥,我們沒說你做了什麼手腳……”“那你們是啥子意思喃?這不是一大清早的就上門來興師問罪了嗎?”林靜秋見王傳子一副較真的樣子,微笑著把手上的一個精致皮手包打開,然後從裡麵取出了一張折疊著的有些泛黃的絲織物,就著青石圓桌展開。當絲物打開的瞬間,王傳子一眼就看出這塊絲織物是一件緙絲織品。這種絲織物品王傳子很熟悉。在他房間最角落裡的那個大漆樟木箱子裡有一件壓箱底的絲織物就是緙絲織品。那件緙絲織品比林靜秋現在的這張要大很多,幾乎可以當一床被麵來用。王傳子之所以一眼就認出這種絲織品是緙絲織品,倒不是說他對這種絲織品有多專業多內行,而是因為他父親王朝唐在臨斷氣的時候,讓他搭著梯子從房梁上的一個暗洞裡取出的那件絲織物就是緙絲織品。臨死前的王朝唐極其慎重其事地叮囑王傳子,要他一定要保管好那件絲織品,更不要隨便拿出來給人看。那不是一般的絲織品,而是一種比黃金還金貴的叫“刻絲”的絲織品。至於它究竟金貴在什麼地方,王朝唐並沒有來得及說清楚就斷氣了。所以王傳子至今也隻是把王朝唐臨死前跟他說的那些話當作耳旁風。況且誰都知道王朝唐曾經瘋了好長一段時間,瘋過的人說的話可信度當然就低。而王傳子之所以仍舊把那張緙絲織品好好地保管著,完全是因為那件緙絲織品寄托著他對父親王朝唐的一種念想。沒事的時候,王傳子總喜歡把那件絲織物拿出來鋪在床上看看,遇上天氣好,還在晾衣竿上曬一陣子,怕長黴壞掉了。至於那件絲織品的真正價值,王傳子卻並沒有做過多的研究。他隻記住了那件絲織物有個很生僻的名字,叫“刻絲”。所以,當林靜秋展開那張絲織物的時候,王傳子並沒有顯出大驚小怪的樣子,更沒有說他認識這種絲織物,而是和包世才一起湊上去看絲織物上的圖案。絲織物上除了織著一些古怪的麵具、一些奇怪的符號以及一些飾物的圖案,連一個能認的字兒都沒有。王傳子不解地朝林靜秋問道:“這張帕子上繡的圖案不是和你昨天拿來的那張宣紙畫的圖案一模一樣嗎?這個又是唱的哪一出啊?”“昨天給你看的那張畫著圖案的宣紙就是照著這張原件上的圖案臨摹的。這是清單原件,我爺爺珍藏了一輩子的寶貝。他怕你不相信,就讓我把它帶來了。”林靜秋說。“藏寶圖?”“算是吧。”“對了,這上麵畫的東西都是墓穴裡有的玩意兒啊!”“王哥的記性可真好。”“我這人對過過手的東西還真是過目不忘,嗬嗬……”聽林靜秋奉承自己,王傳子立刻有些得意揚揚地說。“所以,事情就出在這上麵。”“出啥子問題了,我咋個沒看出啥道道兒喃?”“嚴格地說,這張圖就是這座墓穴裡埋藏物的清單。我們回去都一一對了,唯獨少了一樣東西。”“哪樣東西少了?”“就是這樣東西……”林靜秋用玉白的手指指著一個神秘的圖案說。這個圖案在整張緙絲織品的中間部分,形狀像是一件鏤空的帶齒輪的圓盤,五隻飛禽首尾相連地在圓盤外圍盤旋成一圈,中間卻是一個有規則齒狀的圓形圖案,像是熠熠生輝的太陽。“就這個啊?”王傳子不解地問。“對,就這個。”王傳子仔細地端詳起這個略顯幾分神秘的圖案來,說:“如果這張緙絲織品上的物件兒真是墓穴裡那些物件兒的清單,我昨晚上還真沒有看到這個物件兒……”“你也認得這張織品是緙絲?”王傳子不經意的話引起了林靜秋的注意,所以沒等王傳子把話說完,她就盯著王傳子追問道。王傳子是個不怎麼喜歡賣弄的人,他更不想趁機向林靜秋顯擺他自己也有一張壓箱底的貨,比林靜秋的這張要大出許多。於是,他輕描淡寫地說:“我父親曾經讓我看過這種絲織品,所以認得。”林靜秋將信將疑地哦了一聲。於是,王傳子接著說:“照著圖上的樣子來看,這也不算是個小物件,按說如果墓穴裡有的話,應該不會漏掉。比它小得多的東西我都是一一清理出來的,咋個會唯獨沒有它呢?奇怪了!會不會是這清單錯了?”林靜秋卻說:“清單上出現的東西是不會錯的。給你說老實話吧。我們這次回來,主要就是衝著這個物件來的。要是找不到這個物件,其他的東西對我們來說都顯得沒有啥意義了。”“有這麼重要嗎?”“有的。我跟你講真話,這個物件是我們這個家族的圖騰。隻有找到了這個物件,我跟我爺爺才能夠認祖歸宗。要是找不到這個物件,我爺爺這輩子死也不會瞑目的。”林靜秋說。見林靜秋說得極其認真,王傳子的神情也變得有些凝重了,他自言自語地小聲嘟嚕兒道:“看來這個事情還真是個大事情了。”包世才看著王傳子說:“你仔細回想一下,昨天晚上會不會有啥過場沒有走到家?畢竟是晚上做事情,沒有大白天做事那麼實在。”王傳子卻說:“你要說有啥子過場沒有做到家是不可能的,我的這門手藝再咋說也是我父親手把手教的,出這種閃失是不可能的。說句不好聽的話,就是土裡有一塊指甲蓋,隻要還沒化成泥巴,我都能把它撿出來。我估計會不會是這清單上標的這個東西根本就沒有在墓穴裡?”林靜秋卻說:“不會的。其他的東西都一一對上了,唯獨就這件沒對上,這也太蹊蹺了呀。”王傳子撓了撓有些謝頂的頭,想了想,說:“未必這個墓穴還有個金井?”“金井?啥子金井?”包世才問道。“我也隻聽我父親曾經提過這個事情,見倒是還真的沒見過,不過……設有金井的墓穴,少說也是上千年的古墓。我們吃撿金這碗飯的,不會有主人家請我們去撿這種年辰的屍骨的。但是,話又說回來,這回子這個墓穴,倒真是上了年辰的古墓了,說不準還真的有金井。”聽王傳子說出個這麼新鮮的詞語,林靜秋和包世才對望了一眼,一頭霧水。“要不,我再到墓穴去看看?”王傳子說。王傳子的話音還沒有落儘,就聽見大門外傳來一陣失魂落魄的呼喊聲:“傳子!傳子!趕緊啊!出大事了!出大事了!”緊接著,半掩著的大門砰地一下被人撞開,一個人影被門檻絆了一個趔趄,連滾帶爬地衝到了天井裡。王傳子和包世才定睛一看,卻是上河壩村出了名的混混貴財。包世才朝臉色煞白呼呼直喘的貴財嗬斥道:“龜兒子的貴財,鬼攆起來了啊?驚嗚呐喊的……”貴財使勁兒咽了口唾沫,說:“還真是鬼攆起來了……墳……墳壩裡出大事了……”“墳壩裡出大事了?出啥大事了?”王傳子和包世才都是陡然一驚。“又……又挖出來一口大……大棺材,呼……呼的一聲冒了一股黑氣,包世發就……就倒了……”貴財說。“糟了,一定是有屍氣冒出來了。”王傳子邊說邊抓過那根二節子棍子,拄著就朝門外一瘸一拐地走。包世才也不敢怠慢,腳跟腳地攆了上去。墳壩裡果然圍了十幾個人,個個都是驚慌失措的樣子,場麵亂糟糟的。因為該遷的墳都已經遷了,故而整個墳壩裡留下了大大小小新挖的土坑,朽掉的棺材板和破損的裝過死人骨頭的壇壇罐罐被扔得到處都是。王傳子和包世才氣喘籲籲地來到這十幾個人的跟前,隻見包世發如同一頭死豬一般,直挺挺地躺在地上,口眼緊閉,臉色煞白。“龜兒子的,你們把哪家的棺材蓋打開了?”包世才大聲問道。其中一個人應道:“就是那座大墳。包世發說王傳子昨晚上把那座大墳挖了,他想去看看土坑裡還有沒有值錢的東西。哪個曉得幾鋤頭下去,就出事了……”包世才一聽,有些疑惑地望了王傳子一眼。而王傳子已經拄著二節子棍子,一瘸一拐地朝著那個十幾米遠的土坑急匆匆地過去了。那十幾個人顯然是把包世發從土坑那兒移到這個地方來的。見王傳子朝著土坑過去,沒有一個人敢跟上去,所有人的好奇心都被恐懼牢牢地壓製住了。“你們先看著包世發,掐掐他的人中,看還能活過來不,我過去看看就過來。”包世才朝著眾人吩咐完,緊攆著王傳子跟了上去。王傳子蹲在土坑邊,看著一兩米深的土坑,臉上看不出有什麼特彆的表情。“哪兒有啥子大棺材嘛?這個不是青光白日地造謠嗎?”包世才看著空蕩蕩的土坑疑惑不解地說。“棺材就在下麵。”王傳子說。“哪兒?”包世才很奇怪。“又被填回去了。”王傳子說。“一直在冒一股黑氣,我們幾個人麻著膽子又用泥巴把它填堵上了。”這時,身後有人說。包世才回過頭,見仍有兩個膽大的家夥跟了過來。“真是一口大棺材在底下?”包世才朝跟過來的兩個人問。“估計是,也沒咋個看清楚。”那兩個人說。“書記,看來要逮一隻雄雞過來祭一下咯。這樣子,我回去取一床棉被過來。等下我親自下去挖開看一下。”王傳子這時站起來說。“你下去?萬一……”包世才不放心地說。“沒有啥子萬一,剛才林靜秋不是說有一樣最重要的東西沒有找到嗎?我估計那東西就在下麵。我做這個幾十年,清白比命要得緊。”王傳子說。包世才一時也想不出彆的招,隻好說:“那行,就依你說的。你回去取棉被,我回去逮雄雞。”而這時,包世發已經蘇醒過來,坐在地上,低垂著腦袋,雙眼無神地盯著地麵。包世才走過去,朝包世發說:“你還沒死啊?”包世發抬起頭看了包世才一眼,臉色依舊蠟黃,像死人的臉,樣子有點兒嚇人。包世才皺了下眉頭,說:“要不要我安排兩個人送你上醫院看一下?”包世發卻搖頭說:“不用,二哥,就是胸口悶躁躁的,想發嘔,又嘔不出來。歇一下就沒事了。”“真的沒有事?”“真的沒有事。估計是那股氣還堵在胸口上沒有出來。”“究竟是啥子氣?你聞出有啥子味道了嗎?”“一股黑氣,沒有味道,反正一下子我就暈過去了,不省人事……”“有這麼邪乎的黑氣?”包世才有點兒將信將疑。這時,林靜秋也從王傳子的家裡走過來,朝包世才問:“包書記,究竟出了什麼事情?”包世才有點兒憂心忡忡地說:“不曉得,王傳子也說不出個所以然。我估計你們那祖墳裡有古怪。”“王傳子回去乾什麼?”“他說要去抱一床棉被過來。”“抱棉被過來?抱棉被過來乾什麼?”“哪個曉得喃?乾他們這行的,自然有他們這行的講究和道道兒。對了,我還要回去逮一隻雄雞過來祭一下。你就在這兒招呼著這些人,千萬不能再靠近那個墳堆,說不定那墳堆裡還真的有煞。哪個闖到哪個背時(倒黴)!”包世才吩咐完就走了。包世才逮了隻五六斤重的紅冠大公雞再次來到墳壩的時候,墳壩裡已經圍聚了幾十個聞訊趕來看熱鬨的人,但都沒有敢靠近那個新挖出的土坑,都隔著四五十米的距離遠遠地張望。一些風言風語和各種猜測在人堆裡流傳。林靜秋並沒有和看熱鬨的人站在一起,而是站在靠近土坑二十多米遠的一籠荊竹林下。圍觀的人對陌生的林靜秋也顯出幾分好奇,有幾個好事的大嬸悄悄地對著林靜秋指指點點,竊竊私語。包世才走近幾個好事大嬸的身後,咳嗽了一聲,說:“又在議論啥?”幾個大嬸見是包世才,就笑道:“包書記,聽說那個墳包裡挖出寶來了,究竟是啥子寶啊?”“賴格寶(蟾蜍)!”包世才不耐煩地回應道。“包書記,有啥子說不得的嘛?又不是見不得天的事情。”幾個大嬸依舊不死心地說。“包世發挖出來的,你們去問包世發啊!”包世才沒好氣地說。包世才徑直朝林靜秋走過去。這時,貴財攆上來,有些擔心地朝包世才說:“包書記,你看用不用給派出所的人打個電話,這麼多人偎堆堆(打堆)看熱鬨,一會兒會不會又出啥事情?”“不用,有我在,能出啥子事情?”包世才自信滿滿地說。貴財略微放心地哦了一聲。走到林靜秋跟前,林靜秋也有些擔心地朝包世才說:“包書記,怎麼會有這麼多人圍觀?會不會出岔子?”包世才同樣打著包票說:“林妹兒你放心,有我在能出啥岔子?這點兒大的堂子我都鎮不住,還當啥書記?”聽包世才這麼說,林靜秋也沒有再說什麼,跟著包世才和貴財朝土坑那邊走。王傳子早已抱來了一床被子蹲在土坑裡。被子扔在土坑邊上,人下到土坑裡,見包世才和林靜秋出現在土坑邊,王傳子站起身,有些憂心忡忡地朝包世才說:“包書記,我估計光用被子怕是堵不住那股煞氣。”“堵不住?那你說該咋個辦?”“你還得趕緊吩咐人去蒸一大甑子熱米飯來,用熱米飯來堵這股煞氣更穩當。不然我也沒有好大的把握。”“行行行,我都聽你的。我這就去吩咐人蒸甑子飯去。不過你千萬不要輕易把洞口刨開哈!”包世才不放心地叮囑王傳子道。“你趕緊去蒸甑子飯吧。我不會亂刨的,就在這兒守著。”王傳子說。有幾個膽子大一點兒的人被好奇心驅使著也靠近了土坑。其中一個人朝蹲在土坑裡的王傳子說:“傳子,還是上來嘛,已經有人給派出所打電話了,一會兒就來人。”王傳子沒有理會那人說的話,而林靜秋的臉上卻露出一絲不易察覺的陰雲。她默默地走到不遠處,掏出手機開始打起了電話。果然,不到半個鐘頭的樣子,一輛長安麵包車鳴著警笛顛簸著出現在了亂葬崗。由於亂葬崗挖出的土坑太過密集,麵包車開不到土坑邊,就在不遠處停了下來。從車上下來兩個警察:一個三十多歲的樣子,一臉的胡子茬;一個二十來歲,臉上稚氣未脫。兩個警察徑直來到土坑邊,朝站在土坑邊的人問道:“是哪個報警說挖出古墓了?”蹲在土坑裡的王傳子站起來,說:“哪個說挖出古墓了?私人墓穴,哪兒來的古墓?”“那你蹲在坑裡乾啥?”一臉胡子茬的警察問道。“撿金。”王傳子有些不耐煩地說。“撿金?我跟你說,撿金匠,挖到古董是要上報的,要是不上報,犯了國家的文物保護法是要坐牢的。”“人家的私人墓穴,犯個球的法。你敲梆子嚇猴子嗦?”王傳子不屑地說。警察見王傳子對他們是這個態度,有點兒出乎意料,感覺警察的威嚴受到了王傳子的蔑視。於是,一臉胡子茬的警察朝土坑裡的王傳子喊道:“你叫啥名字,趕緊上來!”這時,包世才從不遠處急匆匆地跑過來,邊跑邊朝一臉胡子茬的警察喊道:“周警官……周警官……”一臉胡子茬的警察扭過頭,包世才已經笑嗬嗬地跑到近前了。包世才一邊掏出煙朝一臉胡子茬的警察遞上去,一邊說:“你咋來了,周警官?出啥子案子了哇?”一臉胡子茬的周警官接過包世才遞上來的煙,說:“你們這兒有人打電話到所上,說是挖出古墓了,所長就吩咐我過來看看。”圓滑世故的包世才又朝年輕的警察遞了一根煙,接著摸出打火機熟練地給周警官把煙點上,說:“啥子古墓?你未必還不曉得這些沒見過世麵的老百姓都是說起風就是雨的人。人家這個是正常撿金,沒有啥子古墓,這點我可以向你打包票。”“真的沒挖出古墓?”“真的沒挖出古墓。就是有古墓,前陣子還不被那些狗日的盜墓的給挖了?人家這真的是撿金。你看,就這樣子的土坑,像古墓嗎?連塊像樣子的棺材板板都沒有。”周警官將信將疑地朝土坑裡看了看,土坑裡和土坑的周圍除了新挖出的沙土,還真的沒有彆的東西,於是說:“既然你包書記都這樣子說了,我肯定就信你了噻。小蔡,我們回去吧……”這時,一旁的貴財說道:“不是說下麵還有一口大棺材哇?”“大棺材?”周警官收住了剛要邁出的步子。“就你話多。大棺材?哪兒來的大棺材?留到裝你進去嗦?再說,人家周警官沒正事了,跑來看刨出來的大棺材?”包世才朝貴財大聲嗬斥道。而周警官卻朝包世才問道:“包書記,那口大棺材在哪兒?”“球的大棺材!都是亂說。連像樣子的火匣子都難得挖出來一口,哪兒來的大棺材?”包世才說。“包書記,你要是有啥子隱瞞不報的話,犯了文物法就不好說了。”周警官說道。“周警官,你這個話不是就說遠了喃?我這點兒覺悟都沒有,還咋個當這兒的書記?你放心,真的沒有啥子大棺材,要是真的挖出啥子文物了,我第一個給你打電話。”聽包世才這麼說,周警官也徹底放了心,望了一眼亂葬崗,說:“聽說這兒原來是諸葛亮擺的土八陣,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包世才嗬嗬笑道:“這些都是傳說。啥子土八陣哦?就是埋死人的亂葬崗。”周警官說道:“不跟你閒扯淡了。有啥子情況記得及時報警。——走,小蔡。”說完領著年輕的警察頭也不回地走了。包世才這才惡狠狠地瞪了貴財一眼,狠聲說道:“你以後再多話,看老子不收拾你狗日的!”貴財卻不服氣地說:“下麵是有一口大棺材嘛!我又沒有亂說。”“棺材個錘子!都放倒一個了,你還想把警察也放倒在這兒?再說,這是人家私人的祖墳,關公家錘子事?報警!讓老子曉得是哪個龜兒子吃飽了不曉得放碗的打的電話,看老子咋個找他算賬!”包世才咬牙切齒地朝貴財嗬斥道。這時,一直站在不遠處的林靜秋走了過來,說:“包書記,你跟我來一下,我有話跟你說。”包世才哦了一聲,跟著林靜秋朝不遠處走過去。貴財不服氣地小聲罵道:“狗日的,還不是看人家長得漂亮,想討好人家!起碼的原則都沒有了。”土坑裡的王傳子朝貴財說:“你就不能閉上你的臭嘴?”不一會兒,包世才又一個人走回來,朝仍舊蹲在土坑裡的王傳子說:“傳子,你先上來一下,林妹兒要跟你商量個事情。”王傳子站起身,包世才把他從土坑裡拉上來。王傳子拄著棍子,一瘸一拐地跟著包世才朝站在不遠處的林靜秋走過去。“王哥,是這樣的,剛才我給我爺爺打了電話,我爺爺說這個事情關係到我們家以後的風水運勢,吩咐我暫時不要動下麵的東西。他已經托人在香港那邊找了一個風水師坐飛機趕過來,估計今晚下半夜就到。現在周圍有這麼多人在看熱鬨,你看能不能把這件事再捂捂?”王傳子有點兒為難地說:“咋個捂?包世發遭放倒了,現在那些打堆堆的人就是想看熱鬨,你趕都趕不走的。”包世才也說:“林妹兒,我跟你說老實話,這個事情已經敞陽(曝光)了,是真的不好捂了。就是拖到下半夜來挖下麵的東西,這些人還是會守到下半夜看個究竟的。老百姓,沒見過啥世麵,好奇心就是重,沒辦法。”林靜秋說:“我倒不是怕老百姓看見什麼,我擔心的是看熱鬨的人太多的話,萬一下麵再冒出啥有毒的氣體,會不會再傷到人?”王傳子卻說:“應該不會的,這點你放心。我讓包書記吩咐人煮甑子飯來堵那個窟窿,就是為了吸裡麵冒出的瘴氣。估計一大甑子乾飯堵上去,裡麵的瘴氣也被吸得差不多了。”“原來你讓我蒸甑子飯是整這個的?你還不要說,還挺有科學道理的哈!我本來還以為你要用甑子飯搞啥子邪門道法呢!”包世發恍然大悟地說道。林靜秋卻越發顯得憂心忡忡,說:“我是真的怕再出啥岔子了。”包世發朝林靜秋打著包票說:“林妹兒你放心,有我在,這兒暫時就出不了啥子岔子。就是輪到下半夜開挖的時候,你要讓這些看熱鬨的人走開也簡單。一會兒我就打電話安排人,下半夜的時候讓人喊幾個社會上超哥(混混)來把這些看熱鬨的人攆走。這些老百姓我了解,他們不怕政府的人,就怕黑社會的人。不過……”“不過什麼?”林靜秋問。“不過就是你要給這些超哥每個人發點兒煙錢,這個是他們的規矩。”“錢的事情好說,隻要能把這件事辦妥就行。不過,包書記,你覺得找社會上那些不三不四的人來做這個事情,妥不妥當?”“有啥不妥當的。非常事件就得用非常手段。林妹兒你放心,你就把外圍的事情交給我來辦吧,保證給你辦得妥妥的。”見包世才在林靜秋麵前一副大包大攬的樣子,王傳子頗有幾分鄙夷地看了看他,接著啥話也沒有說,喚了一聲一直臥在土坑邊的雜毛狼狗——“管事”,拄著手上的那根二節子棍子徑直離開了亂葬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