權鈍覺得這是有點明目張膽地欺負人了,心裡一股子犟勁兒就上來了,聲音生硬地朝對方問道:“你究竟啥意思?”武天權教授和邱曉宇來到權鈍的家,權正梁顯得格外熱情上心。兩人剛一跨進大門,權正梁就熱情洋溢地迎了上去,並且急著招呼王玉秀趕緊泡茶。權正梁聽了權鈍接聽的電話後,就在下麵恭候著武天權和邱曉宇。武天權忙著端凳子招呼武天權和邱曉宇在院壩裡坐,又急著朝樓上房間裡的權鈍喊:“老二,趕緊下來,武教授過來了。”權鈍早就聽見權正梁在下麵咋咋呼呼地招呼武天權和邱曉宇了,又聽見權正梁在下麵喊他,故意拖了一陣子才從樓上下來。和武教授打了招呼,和邱曉宇並排著坐在一條長板凳上。長板凳是由原先的高板凳鋸短了四條腿改成了現在這個樣子。挨緊點兒可以坐三四個人,坐兩個人卻剛剛好,不遠不近,有適當的距離和空間。農村裡似乎每家都有這種用高板凳改鋸成的矮板凳。那是因為高板凳的凳子腿用的時間長了,凳子腿的下麵就蛀朽了,於是把蛀朽的部分鋸掉,高板凳就變成了矮板凳。在安排凳子這件事上,權鈍一眼就看出了權正梁耍的小心思。武教授坐的是一張大的竹椅,權正梁坐的是一隻平時王玉秀坐著切豬草的小凳子。偏偏邱曉宇坐的是一條可以坐兩三個人的長凳子。其實,除了長凳子,權正梁的屋子裡還有另外的單獨的椅子和小凳子的。權鈍覺得權正梁動這樣的小心思有點兒可笑,也很無聊,卻沒有說破。他的本意是想到屋子裡另外端一隻凳子出來坐下的,可是從樓上一下來,權正梁就招呼他坐,他就隻有和邱曉宇坐在一隻凳子上了。權鈍原本以為武天權是特意過來問包世奎約他喝茶的事情,可是出乎他意料的是,武天權對這件事隻字未提,而是問了一下原先那片荒墳壩的情況。這樣權正梁說話的機會就多很多,權鈍倒顯得有點兒多餘了。他跟邱曉宇成了旁聽者。這時,他的手機裡響了一聲短信的提示音,摸出來一看,卻是邱曉宇發的一條短信。“奎哥請你喝茶說的什麼事?”邱曉宇問。權鈍關掉手機的音量,回了邱曉宇:“想從我乾爹手上淘點兒東西。”“他為什麼不直接找你乾爹?”“找了,乾爹沒買他的賬。”兩個人明明就坐在一條凳子上,卻用手機短信聊天,這讓權鈍覺得有點兒彆扭。他接著回了一條:“你覺得好玩嗎?”“什麼?”邱曉宇瞟了一眼權鈍。“不彆扭麼?”權鈍笑了一下。“討厭。”邱曉宇將手機收了起來。武天權和權正梁說了一陣看似無關緊要的話,然後就起身告辭了。兩個人走出門的時候,權正梁的眼睛一直落在邱曉宇的背影上,有點兒眼巴巴的。權鈍提醒權正梁道:“爸,差不多可以了哈,眼睛裡都快伸出爪子了。”權正梁卻說:“你娃娃要是給我找個這樣子的媳婦回來,老子跟你媽兩個就是把骨頭賣了,也湊錢給你在城裡買一套房子!”權鈍站起來,說道:“我要是住了這樣子的房子,不遭天打雷劈才怪!無聊。”然後就徑直上樓了。權正梁在背後嘟嚕兒了一句:“你龜兒子的咋個油鹽不進喃?”權鈍覺得無聊,想上網打開QQ看同事和領導在線沒,順便和領導交流一下他這一兩天來的成果,可是除了兩個同事手機在線,領導一個沒有。權鈍沒有用手機上QQ的習慣,他覺得沒有這個必要。手機的社交功能開通得越多,被它俘虜的風險係數也就越大,這是權鈍頗有些固執的看法。在網上繼續瀏覽了一陣,南海局勢雖然風雲詭譎,但發生戰爭的可能性依舊不大。釣魚島那一小塊石頭堆繼續不消停,小日本踮著一條後腿,拙劣地朝著釣魚島撒尿,並且齜牙咧嘴地朝著中國這邊狂吠,無非是想掙脫攥在他主子手上的那條拴狗鏈,跑到外邊,到更遠的地方爽爽淨淨痛痛快快地拉幾坨屎或者撒兩泡尿。可是主子對自己豢養的這條素質低劣的狗卻始終不大放心,怕一旦鬆了手裡的拴狗鏈,這條毫無道義可言的狗門敗類反過來連主子也咬,於是乎始終攥住那條拴狗鏈不讓這條狗門敗類撒歡。又於是乎,這主子和狗的關係處得就有點兒膩歪了。連拉屎撒尿這檔子事都被限製著,對於一條狗來說,也是挺憋屈的,雖然僅僅是一條狗。權鈍一直就是這麼理解日美中這個三角關係的,他覺得這種理解法有點兒阿Q,但心裡舒坦,嗬嗬……臨近傍晚的時候,王傳子的電話又打過來了,說:“老二,你咋個還沒有過來喃?豬腦殼都擺好了。”權鈍說:“我還等你電話呢!以為你不請了。”“乾爹好久跟你說過涮壇子的話?搞緊(趕緊)過來。”權鈍下了樓,朝廚房裡的王玉秀說:“媽,我上乾爹那兒喝酒去了。”然後就出了門,身後卻傳來權正梁的叮囑聲:“早點兒回來,嘴巴緊點兒。不要被你乾爹幾杯貓尿就灌暈了。”權鈍突然覺得父親權正梁比母親王玉秀還囉嗦。從荒墳壩路過時,天色已經快要黑透了。因為上河壩離最近的縣城也有一二十裡的路程,沒有城市的光汙染,所以晚上黑得比較透徹。傍晚來得快,夜的幕布拉得也急,天色幾乎是趕著行路人的趟子往下落的。被彩鋼瓦圍了個嚴嚴實實的荒墳壩裡已經亮起了幾盞臨時牽起的燈火。看不到裡麵的具體狀況,裡麵顯得死氣沉沉,很是寂靜。考古隊的人沒有連夜施工,隻有武警和派出所的人在周圍警戒。權鈍怕引起不必要的猜疑,所以路過荒墳壩的時候儘量離得遠一點兒。路過一片不大的竹林時,權鈍突然看見竹林裡有煙頭的光點閃爍了一下,等到要確認,光點已經不見了。竹林裡有人?權鈍打小就在這片竹林裡和玩伴們玩躲貓貓的遊戲,所以對這片竹林非常熟悉。竹林裡有個防空洞,他小時候經常去鑽。在好奇心的驅使下,他打算進到竹林裡去看看。當他走近竹林剛要朝竹林裡鑽的時候,一個黑乎乎的人影卻從竹林裡走了出來,直接堵在權鈍的麵前,很明顯是向權鈍發出不要繼續朝竹林裡走的警告信號。堵在權鈍麵前的這個人高大魁梧。權鈍也是一米七八的個頭,但這人擋住他的時候,他竟然感覺自己麵前好像突然立起了一堵牆。堵在權鈍麵前的人跟權鈍的距離挨得很近,幾乎就要麵對麵地照個麵。儘管天光昏暗,但權鈍還是借著沒有徹底褪儘的暗光,看清了來人的長相,孔武威猛,一臉橫肉,是個有著土匪強盜氣質的壯漢。權鈍內心有點兒震撼了,想繞過那人還朝竹林裡走,佯裝自己隻是一個過客。可是那人移動身子,又擋住權鈍的去路,眼神裡充滿了挑釁的意味。權鈍原本是想掉頭走掉的,但覺得這樣就掉頭走人的話,自己的爺們氣質就徹底輸掉了,連渣渣都剩不下。男人的自尊心這道坎怎麼能夠邁得過去?於是權鈍站住了,朝對方釋放出善意的微笑,說:“什麼意思?”那人不回答權鈍的問話,卻朝權鈍的後邊指了一下,權鈍回過頭,後邊啥也沒有,才明白對方是讓自己轉回去走彆的道。權鈍覺得這有點兒明目張膽地欺負人了,農村孩子的那股子犟勁兒就上來了,聲音變得有點兒生硬地朝對方問道:“你究竟啥意思?”聽權鈍這麼問,那人終於極不耐煩地開口說話了:“叫你滾一邊去就滾一邊去!廢什麼話?”外地口音,普通話?權鈍的底線被這人觸碰到了,一股怒火從心底裡躥騰了起來,他剛要朝那人爆出一句很不中聽的話,從竹林裡卻走出來一個女人的身影。“梁川,彆惹事!怎麼跟人說話呢?”女人邊說邊走到權鈍的跟前,很客氣地朝權鈍說:“對不起,我這司機是個魯莽人,急性子,說話就這德行。我是……嗬嗬……剛才實在是找不到廁所,所以……嗬嗬……讓他在林子邊看著點兒。小兄弟你彆見怪。”邊說邊拉了一下身邊的那人,給權鈍讓出了道。權鈍卻一轉身,嘟嚕兒了一句:“毛病。”走了。從林子裡出來的女人正是林靜秋,權鈍當然不認識。權鈍轉身走後,林靜秋狠狠地瞪了被她喚作梁川的那個壯漢一眼。此時梁川的手上還夾著煙頭,林靜秋朝梁川小聲命令道:“把煙頭滅了!”梁川把煙頭扔地上,用腳踩滅……